第281章 框架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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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衡絕望的嘶吼——“πΩ8號培養皿”——如同無形的冰棺,瞬間凍結了主控艙內所有殘存的僥幸與喘息。舷窗上,那幅由仁王胚胎臍帶脫落而自動延展的幽藍星圖,此刻不再是希望的燈塔,而是冰冷刺骨的囚籠藍圖。星圖中央,那株微縮的青銅桑樹圖騰,散發著實驗室標簽般無機質的微光,無聲地嘲弄著歸墟號一路的掙紮與犧牲。
金書媛宛如一座雕塑般佇立在艦橋的最前端,她的背影挺拔如冰峰,仿佛與周圍的世界隔絕。然而,她那緊握艦長席扶手的指關節,卻因過度用力而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細微的顫抖如同寒風中的落葉,透過冰冷的合金傳遞出來。
她的目光猶如兩把利劍,直直地凝視著星圖上那個閃爍著不祥白光的“πΩ8”編號,以及其下那株熟悉的、卻令人毛骨悚然的青銅桑樹。艦長那堅如磐石的絕對理性堡壘,在“培養皿”這個認知的猛烈衝擊下,第一次出現了如蛛網般清晰的裂痕。她的目光緩緩掃過星圖邊緣那些代表“恒星”的幽藍光點,每一個光點都如同夜空中璀璨的寶石,連接著無數纖細的發光線條,構成了一張覆蓋整個星係的、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精密網絡。
“墨離,”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沙啞,“掃描星圖標記點……‘恒星’hdb……光譜分析……深層量子結構。”
“指令確認。”墨離的骨臂紋路穩定流淌,“目標鎖定。光譜掃描……常規波段……符合g型主序星特征……等等!量子層麵……檢測到異常疊加態!存在……人工幹預的……格式化信息場屏障!”
全息屏上,那顆代表“恒星”的光點旁邊,瞬間炸開瀑布般的數據流!原本和諧的光譜曲線在微觀量子層麵呈現出詭異的、如同被手術刀切割般的斷層!無數細小的、如同二進製病毒般的格式化指令代碼,在量子漲落的背景噪音中若隱若現!
“不止一顆!”沈墨白臉色煞白,手指在控製台上飛速跳躍,“天狼星b伴星坐標……引力透鏡效應異常!內部檢測到……非自然時空褶皺!是……是陷阱!是偽裝!”
<87星係核心黑洞投影點……事件視界曲率……被人工設定為單向閥!能量隻進不出!”另一名物理學家聲音帶著哭腔。
“所有節點!”墨衡滿臉驚愕,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猛地癱坐在那冰冷的甲板上。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星圖,老淚縱橫。
他的手指顫抖著,仿佛那是他全身唯一還能活動的部位,緩緩地指向星圖上那些被標記為“恒星”“引力源”“暗物質節點”的光點。
“這些……這些光點,它們的光譜、引力特征、時空曲率……”墨衡的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恐懼和絕望,“全部在量子層麵被植入了……格式化程序!”
他的話語如同驚雷一般在空氣中炸響,讓人毛骨悚然。
“它們根本不是自然天體!”墨衡的聲音愈發淒厲,“它們是……是觀測者布設在這個巨大實驗場裏的……格式化節點!”
他的手指緊緊地揪住自己的頭發,似乎想要把腦海中的恐懼和震驚都揪出來。
“是清洗實驗樣本的……消毒噴頭!”墨衡的最後一句話,仿佛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哀嚎,讓人不寒而栗。
培養皿裏的消毒噴頭!
這個比喻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每個人的心髒!他們不是迷失在陌生星係的旅人,他們是實驗室培養皿裏等待被清洗的細菌!
“嗡——————!”
仿佛為了印證墨衡的絕望宣言,歸墟號艦體猛地一震!並非遭受攻擊,而是外部空間本身發生了劇變!
舷窗外,那片原本靜謐、隻是顯得格外冰冷的靛藍色星海深處,毫無征兆地湧現出大片的、如同宇宙級沙塵暴般的黑色粒子流!這些粒子並非實體物質,更像是純粹的能量與信息在某種極端規則下坍縮成的、具有絕對破壞性的熵增洪流!它們翻滾、咆哮,以超越光速的詭異方式蔓延,所過之處,稀薄的星際介質被瞬間撕裂、同化,連星光都被徹底吞噬!
“黑粒子風暴!檢測到……高維熵增汙染!強度……超越黑洞視界邊緣記錄!”墨離的警報聲帶著前所未有的緊迫,“風暴路徑……正指向本艦!預計接觸時間……三分鍾!”
“規避!最大功率規避!”金書媛厲聲下令,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尖銳。
引擎發出瀕死的怒吼,歸墟號龐大的艦體在虛空中強行扭轉身軀。然而,那黑粒子風暴仿佛擁有意識,其蔓延軌跡並非直線,而是如同被無形之手引導,精準地預判著歸墟號的每一次機動!更令人絕望的是,風暴的規模並非固定,而是如同滾雪球般,從四麵八方、從那些被標記為“格式化節點”的幽藍光點處,源源不斷地噴湧、匯聚而來!
“無法規避!風暴源頭……是星圖節點!它們在……定向釋放!”沈墨白的聲音充滿了無力感。
眼看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狂潮即將吞沒歸墟號——
異變再生!
那覆蓋舷窗的臍帶星圖,其表麵流淌的幽藍光流突然變得異常明亮、躁動!星圖上,那些連接著各個節點的纖細發光線條,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劇烈地扭曲、膨脹!
“滋啦——!”
令人牙酸的、如同億萬根金屬絲被強行拉伸繃緊的聲音,穿透艦體,直接在每個人的耳膜深處響起!
舷窗外,那翻滾咆哮的黑粒子風暴,在即將觸及歸墟號能量護盾的瞬間,其內部結構發生了匪夷所思的劇變!
狂暴無序的黑色粒子流,如同被投入了無形的熔爐,被一股源自星圖框架的、強大到無法抗拒的規則之力強行淬煉、塑形!黑暗的粒子被剝離、重組,其核心的熵增破壞力被某種冰冷的秩序強行約束、壓縮、拉伸!
轉瞬之間!
無數道粗壯無比、表麵流淌著暗金色金屬光澤、邊緣閃爍著鋒利寒光的青銅色巨型神經索,從翻滾的黑色風暴中破繭而出!它們取代了混亂的粒子流,如同從地獄深淵伸出的、冰冷無情的秩序之鞭,數量成千上萬,縱橫交錯,瞬間在歸墟號周圍的空間中,編織成一張巨大到覆蓋視野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青銅神經索巨網!
這張巨網,其節點與連接方式,與舷窗星圖上的框架結構——完全一致!
“它們……它們把風暴……重組成了……神經索?!”藤原浩介失魂落魄地喃喃,看著窗外那如同活體般緩緩蠕動、調整著絞殺角度的青銅巨網,眼中最後一絲光芒徹底熄滅。
這不再是自然災難!這是實驗室裏精準執行的——樣本清洗程序!用格式化節點釋放的熵增風暴作為原料,用實驗場預設的框架藍圖作為模具,現場鑄造清洗工具!
絕望如同實質的冰水,淹沒了主控艙的每一寸空間。連諸葛青陽胸口的魯班鎖微光,都仿佛被這絕對的秩序與力量壓製得更加黯淡。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直沉默地站在艦橋最前端的金書媛,身體猛地一顫!
“呃——!”
一聲壓抑的、混合著劇痛與驚駭的悶哼從她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她猛地彎下腰,雙手死死扣住自己的小腹!那裏,正是之前被仁王胚胎強行改造、烙印了“熒惑守心”凶兆的位置!
“艦長!”沈墨白驚呼,想要上前。
但金書媛猛地抬手阻止了他!她的身體劇烈顫抖著,冰封的麵容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額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鬢角!更令人驚駭的是,她腳下的合金甲板,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噗嗤!噗嗤!噗嗤——!”
數根翠綠欲滴、卻又纏繞著古老青銅紋路的、如同巨蟒般的桑木根係,毫無征兆地、粗暴地撕裂了金書媛腳邊的甲板,破土而出!這些根係並非攻擊艦體,而是如同擁有獨立意誌的活物,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瘋狂地向上延伸、扭曲、纏繞!
它們的目標——赫然是舷窗上那幅散發著幽藍光芒的臍帶星圖!
“不!停下!”金書媛發出嘶啞的怒吼,試圖用意誌控製這突如其來的異變,但她的身體仿佛被某種更深層的力量接管!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那被改造的“妊娠囊”結構,正與破體而出的桑木根係產生著強烈的共鳴!烙印在囊壁上的“熒惑守心”星圖,正散發出灼熱的紅光!
“滋啦——!”
桑木根係的前端,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狠狠地“刺入”了舷窗上那由光構成的星圖框架!沒有玻璃破碎,根係與光圖接觸的瞬間,爆發出一片刺目的、混合著翠綠與幽藍的能量火花!
“它們在……連接星圖框架!”墨離的聲音帶著罕見的驚愕,“根係能量特征……與艦長基因編碼……高度同源!它們在……試圖解析……甚至……改寫框架結構?!”
金書媛的身體在根係破體而出的劇痛與精神被強行抽離的雙重折磨下劇烈顫抖,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此刻因極致的痛苦與洞悉而燃燒著焚盡一切的火焰!她死死盯著舷窗外那張緩緩收緊的青銅神經索巨網,再看向自己體內湧出、正瘋狂纏繞星圖框架的桑木根係,一個冰冷徹骨、卻又帶著絕望反抗的真相,如同火山般從她口中噴發而出:
“它們……不是想殺我們!”
她的聲音因劇痛而斷斷續續,卻字字如刀,斬釘截鐵:
“它們……是想用我的基因……用我體內被改造的‘容器’……用這烙印的凶兆星圖……”
“……作為新的‘模具’!”
“去……重塑那黑粒子風暴!”
“去……鑄造更聽話的……神經索!”
“去……執行……更徹底的……格式化清洗!”
培養皿中的樣本,其基因編碼被強行征用,成為清洗自身族群的工具模具!這是比死亡更徹底的湮滅!是連存在意義都被徹底扭曲的終極褻瀆!
金書媛的話語如同最後的喪鍾,在主控艙內絕望地回蕩。窗外,青銅神經索巨網緩緩收緊,冰冷的金屬光澤映照著每個人慘白的臉。體內,桑木根係如同貪婪的寄生蟲,瘋狂汲取著她的生命與意誌,試圖將她的基因烙印刻入毀滅的藍圖。觀測者的實驗室,終於露出了它最猙獰的獠牙——不僅要清洗樣本,還要讓樣本的殘骸成為清洗下一個樣本的利刃!歸墟號的絕境,在πΩ8的框架囚籠中,抵達了邏輯與倫理雙重崩潰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