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墨刑穹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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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槎號的中央廣場,懸浮著十二座由量子光晶搭建的審判台。
    林語站在觀禮席最高處,目光落在最中央那座審判台上——那裏立著個戴草帽的男人,皮膚曬得黝黑,褲腳沾著星塵,懷裏還抱著個布包,露出半截金黃的麥穗。他是殖民星β7的農民阿土,因擅自將《齊民要術》推廣的“區田法”試驗田改種高汙染黑麥,成了“墨刑穹頂”計劃第一個受刑者。
    “全體肅靜。”
    機械音在寬闊的廣場上不斷回響,仿佛要穿透每一個人的靈魂。在審判台的後方,一道虛幻的身影緩緩升起,那是墨子意識體的投影。
    老者身著一襲青布短褐,衣袂飄飄,泛著點點星塵般的光澤。他的鶴氅廣袖在沒有風的情況下卻自動舞動起來,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推動著它們。
    他的麵容依然是記憶中的樣子,眉骨高聳,眼尾微微下垂,透露出一種沉穩和睿智。然而,與以往不同的是,他的瞳孔中流轉著量子藍的光芒,這是意識體與機械義體融合的標誌。
    他的右手按在胸前,那裏懸掛著一枚青銅小鼎。鼎身刻有“兼愛”二字,這是第407章中墨子本體所留下的遺物。
    “墨者,兼相愛,交相利。”墨子的聲音如同古老的鍾聲一般,震耳欲聾,卻又帶著金屬的冷硬質感。
    “阿土,你可知罪?”他的話語如同審判的驚雷,在廣場上回蕩,讓所有人都不禁為之震撼。
    阿土渾身發抖,懷裏的麥穗掉在地上,滾到林語腳邊。他猛地抬頭,眼眶通紅:“大人!我隻是想活命!區田法三年沒下雨,黑麥…黑麥能長!我…我沒想害人!”
    “你違反了《星際生態保護法》第十七條。”墨子身後的全息屏展開,猩紅的條款刺得人睜不開眼,“為保私利破壞生態,當以‘兼愛’烙其心——”他抬手,指尖彈出一道細如發絲的量子藍光,那是“墨刑穹頂”的核心武器:神經刻刀。
    林語的指尖掐進掌心。她記得三天前在星算盤前與墨子的爭論:“用《商君書》的酷刑記憶刻入神經,隻會讓恐懼吞噬善意!”而墨子隻是盯著全息屏上跳動的數據:“亂世需重典。若放任私利,整個殖民星的生態都會崩潰。”
    此刻,量子刻刀懸在阿土眉心上方三寸。阿土的瞳孔驟然收縮,喉結滾動,發出嘶啞的嗚咽。
    “開始刻錄。”
    墨子的指令剛落,刻刀尖端迸出一串納米機器人,如銀色的蜂群鑽進阿土的太陽穴。阿土的身體劇烈顫抖,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後頸的神經接口泛起幽藍的光——那是星際公民特有的神經連接端口,此刻正被刻刀改寫。
    “他在改寫神經突觸!”陳默的聲音從林語耳麥裏傳來,帶著震驚,“神經脈衝的頻率…和《商君書》裏‘棄灰於道者黥’的酷刑記憶重疊了!”
    林語的全息屏同步彈出監測數據。阿土的大腦皮層中,原本代表“恐懼”的杏仁核區域,正被強行植入一組新的神經鏈——那是商鞅“徙木立信”的場景:但畫麵裏的木杆不是木頭,是人的脊椎;搬運的人不是壯丁,是孩童;而“立信”的標語,變成了“服從者生,反抗者死”。
    “啊——!”阿土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的瞳孔徹底熔成血紅色,眼球凸起如銅鈴,裏麵映出的不再是廣場,而是血色的刑場:三百個“違法者”被綁在木架上,背後的“兼愛”烙印正在潰爛,流出黑色的膿水。
    “這是…記憶汙染!”諸葛青陽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老者的盲眼蒙著薄紗,卻仿佛能“看”到阿土的痛苦,“墨子意識體,你調用的《商君書》記憶模塊…被徐福細胞汙染了!”
    廣場瞬間炸開。殖民星α3的代表衝上台,扯住墨子的衣角:“墨先生!這就是你的‘兼愛’?用酷刑嚇唬百姓?”殖民星γ5的代表舉起全息投影,畫麵裏是阿土的妻子抱著孩子跪在審判台前,孩子的小手裏還攥著半塊麥餅:“他隻是想讓孩子吃飽飯!你們卻要給他刻上‘罪犯’的烙印!”
    墨子的虛影劇烈晃動。他的青銅小鼎突然發出嗡鳴,鼎身的“兼愛”二字泛起裂痕。林語這才發現,鼎內的青銅表麵竟爬滿了蛛網般的黑絲——那是徐福細胞的殘留菌株,正順著神經刻刀的路徑反向侵蝕。
    “各位…冷靜。”墨子的聲音出現電流雜音,“我調用的記憶模塊…確實混入了異常數據。但…但若不立威…”
    “威?”阿土的妻子突然尖叫著撲過來,指甲在墨子的虛影上劃出火花,“你所謂的‘威’,是把活人變成行屍走肉!我丈夫刻了‘兼愛’,可他現在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來了!”她舉起懷裏的孩子,小家夥正渾身抽搐,瞳孔裏交替閃過“兼愛”金光與“酷刑”血影。
    林語的呼吸一滯。她想起412章修複青瓷時,金書媛的dna如何在量子漿液裏“說話”;想起411章星算盤裏“伊人”被汙染的慘狀——所有試圖用恐懼或暴力束縛文明的手段,最終都會反噬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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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子意識體。”林語摘下腕間的銀鐲,那是408章文明鼎的碎片,“放下刻刀吧。文明需要的不是‘以刑去刑’,是‘以愛化刑’。”
    墨子的虛影緩緩轉頭。他的瞳孔裏,量子藍與青銅鏽色交織,像極了被血與火灼燒過的古鏡。
    “可…可若沒有規則…”
    “規則該是活的。”林語向前一步,銀鐲在她掌心發燙,“就像《齊民要術》裏的區田法,要根據雨水調整間距;就像天醫節的藥用麥,要用傷疤編織治愈的圖景。真正的秩序,該長在人心裏,而不是刻在神經上。”
    阿土的抽搐突然停止了。他的瞳孔裏,血紅色開始褪去,露出底層原本的琥珀色。他望著林語,又望向墨子,喉嚨裏發出含混的聲音:“我…我不怪你們。但如果…如果能讓我的孩子吃飽飯…”
    廣場陷入死寂。
    突然,一陣風卷著沙粒吹過審判台。沙粒裏,竟混著幾株嫩綠的麥芽——是從阿土掉落的麥穗裏鑽出來的。
    林語蹲下身,撿起一株麥芽。它的根須上沾著星塵,葉片上還凝著未幹的露水。她想起412章青瓷壁畫裏的“舍身飼虎圖”,想起金書媛在實驗室調配桑木纖維時的笑容,突然明白:文明的韌性,從來不是靠刻在神經上的恐懼,而是靠每一個想讓孩子吃飽飯、想讓土地長出麥芽的普通人。
    “墨刑穹頂計劃,即刻終止。”林語對著通訊器下令,“所有受刑者的神經刻痕,用《齊民要術》的樹膠清除。另外…”她看向墨子的虛影,“查查徐福細胞是怎麽汙染記憶模塊的。”
    墨子的虛影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青銅小鼎的裂痕裏,滲出一縷淡金色的光——那是金書媛的記憶在修複。
    夕陽西下時,阿土被妻子扶著走下審判台。他的臉上還留著淡淡的灼痕,但眼神已經清明。小家夥拽著他的衣角,舉著半塊麥餅:“爹,甜。”
    阿土笑了,把麥餅塞進孩子嘴裏。麥餅的碎屑落在地上,正好落進麥芽旁的泥土裏。
    林語望著這一幕,掏出手機調出星算盤的界麵。她輸入新的參數:“文明存續率計算模型,加入‘普通人對幸福的渴望’變量。”
    全息屏上的數字開始跳動:58…60…63。
    而在星槎號的生物實驗室裏,培養皿中的徐福細胞突然開始劇烈蠕動。它們的表麵浮現出淡紫色的紋路——那是曼陀羅花的輪廓。
    “林姐!”陳默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驚恐,“β7的沙漠…突然長出綠洲了!裏麵有曼陀羅花,和《本草綱目》裏記載的一模一樣!更邪門的是…”他停頓了一下,“有個小孩誤食了花蕊,現在腦電波…在補全敦煌殘缺的‘藥師經變圖’!”
    林語的瞳孔微縮。她想起412章青瓷壁畫裏的“舍身飼虎圖”,想起敦煌壁畫中“藥師佛”的慈悲與“藥叉”的猙獰——生體改造的倫理悖論,終於到了必須麵對的時刻。
    半人馬曆七十五日的夜幕降臨,星槎號的舷窗外,β7的綠洲正泛著幽藍的光。曼陀羅的花瓣在風中輕顫,像極了某種神秘的符咒。
    而在綠洲中央的沙丘上,一個孩童正抱著頭尖叫。他的腦電波穿過三千光年,與敦煌莫高窟的壁畫產生共鳴——壁畫中,原本殘缺的“藥師經變圖”開始自動補全:左側是手持柳枝的藥師佛,右側是青麵獠牙的藥叉,兩者的影子重疊在一起,竟組成了徐福細胞的螺旋紋路。
    “這是…惡魔與醫神的雙重性?”林語望著實驗室的全息屏,喃喃自語。
    她不知道,這場由“黥麵”引發的危機,將徹底揭開徐福疫苗與《救荒本草》雜交背後的秘密——而這一切,不過是414章《徐福綠洲》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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