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徐福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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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人馬曆292日09時00分,倫理委員會會議廳的穹頂玻璃將α星a的藍綠色光芒切割成菱形光斑,恰好落在趙野手中青銅劍造型的激光指示器上。這位星際拓荒隊隊長的鈦合金左臉在光線下泛著冷光——三年前沙海穹頂塌方事故中,他用這半邊臉護住了三名隊員,此刻激光束正從仿生眼球的虹膜中穿過,在《史記·秦始皇本紀》的投影上燒灼出跳動的紅點。
“‘得平原廣澤,止王不來’!”趙野的聲音在環形會議廳裏回蕩,金屬義肢敲擊講台的脆響與台下拓荒隊員的鈦合金肋骨共鳴,形成令人心悸的低頻震顫。他的原生右手緊握成拳,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生嘴角卻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林夏博士,您是想讓我們學那些困在溫室裏的粟苗,等著雙星潮汐把穹頂撕成碎片嗎?”
林夏的回應比手術刀更精準。她的指尖在全息控製台上遊走,文明胚胎的基因圖譜突然分裂成兩半,未被選者記憶片段化作螢火蟲群在空氣中飄散——1983年漢城地鐵的恐懼激素呈現為暗紅色,2011年日本海嘯的求生本能是幽藍的脈衝,2077年火星暴動的憤怒神經突觸則閃爍著危險的橙光。這位倫理學家總是習慣將頭發一絲不苟地挽成發髻,但此刻有幾縷碎發垂在額前,泄露了她罕見的情緒波動。
“趙隊長見過安康魚嗎?”林夏按下遙控器,圖譜右側突然浮現出深海生物的全息影像。安康魚的發光誘餌在黑暗中閃爍,與胚胎蠶絲層的藍綠色生物電信號如出一轍,“它們的抗凍基因會在細胞表麵生成冰核蛋白,讓血液在零下1.8c不結冰。但這種蛋白有個副作用——”她突然將影像放大到分子層麵,冰核蛋白的結構與人類白細胞抗原驚人相似,“會被人類免疫係統識別為異種抗原。我們的模擬顯示,引入深海龍涎草基因後,胚胎視人類為異己的概率將從0.3飆升至41。”
台下傳來金屬關節的摩擦聲。拓荒隊員們前傾身體,外露的鈦合金肋骨在燈光下形成密集的反光帶,像一群蓄勢待發的機械螳螂。趙野的仿生眼球突然切換成熱成像模式,林夏的胸腔溫度在36.7c和37.2c間劇烈波動——這個總是冷靜得像冰雕的女人,此刻正用盡全力維持表麵的鎮定。
“生殖隔離?”趙野突然爆發出大笑,激光指示器在“平原廣澤”四字上劃出灼熱的弧線,“我們的祖父輩在火星改造肺葉時,也有人說會變成怪物!看看現在,誰還記得那些懦夫的名字?”他猛地扯開作戰服,露出胸膛上縱橫交錯的改造疤痕,最猙獰的那道從鎖骨延伸到肚臍,“這道是在金星硫酸雨裏掙來的,這道是木衛二冰層下的輻射灼傷——林博士,生存從來不是倫理選擇題,是物種延續的必答題!”
會議廳後排突然響起紙張翻動的沙沙聲。樸正熙的手指在《海內十洲記》的全息複原版本上顫抖,這個總愛穿傳統韓服的生物學家,今天卻套著沾滿熒光染料的白大褂,眼鏡片後的眼袋因連續七十二小時未眠而浮腫不堪。當“祖州不死草”的記載被高亮顯示時,他突然抓起激光筆刺破空氣:“諸位請看草葉邊緣的鋸齒角度!每3.7微米就有一個酶激活位點,與馬裏亞納海溝龍涎草的端粒酶序列完全吻合!”
全息影像突然切換到實驗室場景。樸正熙的納米機器人正將龍涎草基因注入人類胚胎細胞,顯微鏡下,抗輻射糖蛋白像珍珠項鏈般在細胞膜表麵串聯,每個糖基分子都閃爍著淡金色的光芒。“這不是創造怪物!”老學者的聲音因激動而劈叉,他抓起一管藍色試劑狠狠砸在地上,液體在金屬地板上形成發光的螺旋,“是完成先民未竟的進化實驗!徐福帶去的童男童女,早就用基因寫下了星際生存的答案!”
會議廳外,諸葛青陽的掌心貼著培育艙壁。胚胎的蠶絲層正在發生詭異的變化——《齊民要術》的“順天時”三字與《天符經》的能量波紋相互纏繞,形成類似dna雙螺旋的動態結構,每個交叉點都嵌著0.1微米的水晶芯片,與敦煌壁畫中發現的反重力控製單元如出一轍。三天前在黑戈壁發現的青銅羅盤突然在他口袋裏發燙,羅盤指針透過布料劃出灼熱的軌跡,恰好指向會議廳的方向。
“和而不同……”諸葛青陽喃喃自語。父親臨終前的全息影像突然在記憶中浮現——那個研究墨子光學的老學者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指在空氣中劃出“兼相愛,交相利”的篆字,“文明不是純金,是合金。最堅硬的合金,永遠包含看似無用的雜質。”此刻胚胎的蠶絲層突然泛起漣漪,15未被選者記憶片段化作螢火蟲群飛出培育艙,在他掌心凝結成半透明的粟穗形狀。
會議廳內的辯論已白熱化。林夏調出一組三維模型,人類基因鏈與龍涎草基因的重組過程被拆解成六十四步,當深海安康魚基因片段切入第17號染色體時,模型突然爆出刺眼的紅光。“看這裏!”她的聲音帶著罕見的尖銳,發髻徹底鬆散下來,幾縷黑發粘在汗濕的頸間,“抗凍蛋白會與人類白細胞抗原hab27結合,形成無法降解的免疫複合物。這不是進化,是用基因剪刀剪斷人類文明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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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當斷根的新物種!”趙野突然將激光指示器擲向地麵。青銅劍柄在金屬地板上彈跳,紅光如瘋癲的蛇在牆上爬行,“總比當困死在沙海裏的枯骨強!”
就在這時,諸葛青陽推開了會議廳的鈦合金門。胚胎的粟穗投影在他身後展開,未被選者記憶片段的螢火蟲群順著門縫湧入,在林夏的基因模型周圍盤旋。當他走到中央展台時,所有人都看見了驚人的一幕——那些螢火蟲竟在模型的紅光區域凝結成微小的漢字:“不死草,活死人,非活人”。
“樸博士,您的實驗數據有個盲區。”諸葛青陽的聲音不高,卻讓整個會議廳安靜下來。他的指尖穿過粟穗投影,觸碰模型中閃爍的安康魚基因,“龍涎草的端粒酶激活序列確實能修複dna損傷,但它有個共生條件——需要特定的甲烷古菌提供輔酶b12。這種古菌隻存在於地球深海熱泉,半人馬座α星的矽基沙漠裏……”
“我們可以人工合成!”樸正熙突然打斷他,眼鏡滑到鼻尖也顧不上扶,“我的團隊已經在第3號生物反應器裏培養出……”
“培養出會攻擊人類腸道菌群的變異體?”諸葛青陽突然調出一份加密報告。報告顯示樸正熙的秘密實驗中,87的實驗鼠出現腸道穿孔,幸存個體的糞便樣本裏,變異古菌正以0.03微米小時的速度侵蝕金屬籠壁。“您的‘不死草’確實能讓細胞永生,但代價是讓整個消化係統變成古菌的培養皿。這不是徐福的答案,是他當年放棄的那條路。”
趙野的仿生眼球突然切換成高頻掃描模式。諸葛青陽掌心的粟穗投影在他視網膜上分解成無數星點,每個星點都是一個未被選者的記憶片段——1987年漢城奧運會的體操運動員、2049年上海垃圾分類誌願者、2103年月球種菜的退休教師……這些看似平凡的記憶在半人馬座α星的引力場中形成穩定的共振頻率,恰好與青銅羅盤的指針擺動周期完全一致。
“所以你的意思是……”趙野的金屬手指深深掐進講台,合金表麵出現細密的裂紋,“我們既不能當溫室花朵,也不能變成怪物?”
諸葛青陽沒有回答。他走到林夏的控製台前,將胚胎的蠶絲層投影與樸正熙的龍涎草基因圖譜重疊——《齊民要術》的“順天時”與《天符經》的“一炁流行”在模型中央交織成太極圖案,而未被選者記憶片段的螢火蟲群正沿著陰陽魚的邊界緩緩流動。當他將青銅羅盤貼近控製台時,奇跡發生了:羅盤指針不再搖擺,而是精準指向太極圖案的中心點,那裏嵌著一個從未被注意的基因片段——其序列與《墨子·備城門》中記載的“連弩車”機械結構完全吻合。
“這才是徐福之問的答案。”諸葛青陽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廳裏回蕩,他的掌心與胚胎的蠶絲層同時泛起金光,“不是主動進化,也不是保持純粹,是‘和而不同’。”他突然將基因模型旋轉180度,人類基因鏈與龍涎草基因的結合處浮現出微小的齒輪結構——那是未被選者記憶片段自發形成的調控單元,像精密的機械鎖,既允許有益基因表達,又阻止免疫排斥的發生。
林夏的胸腔溫度第一次穩定在36.8c。她看著那些螢火蟲群在模型周圍形成“兼相愛”的篆字,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京都大學的第一堂倫理學課——教授在黑板上寫下“墨子”二字,說真正的倫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是尋找第三條路的智慧。此刻她的指尖輕輕觸碰模型中的太極圖案,未被選者記憶片段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白光,將整個會議廳籠罩在溫暖的光暈裏。
趙野的仿生眼球緩緩變回正常模式。他看著自己的鈦合金手掌與諸葛青陽的血肉手掌在模型上方交疊,金屬與皮膚的溫差在空氣中凝結成細小的水珠,像一串跨越物種的珍珠項鏈。拓荒隊員們的金屬臂敲擊聲漸漸平息,鈦合金肋骨的反光帶在白光中化作柔和的彩虹,仿佛一群卸下武裝的機械天使。
樸正熙突然跪倒在地。《海內十洲記》的全息影像在他周圍崩塌,不死草的圖案分解成漫天飛舞的粟種。這個固執了一輩子的老學者此刻淚流滿麵,淚水在眼鏡片上匯成小溪,倒映出胚胎蠶絲層上新浮現的文字——那是用《墨子·經上》的邏輯術語寫成的基因調控公式,每個符號都閃爍著兼愛思想的光芒。
諸葛青陽最後看了一眼培育艙。胚胎的蠶絲層上,“和而不同”四字正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古樸的隸書:“兼愛生,交相利”。青銅羅盤的指針突然指向會議廳外的星空,那裏,半人馬座α星的雙星正在緩緩轉動,引力波譜中隱藏著某種古老的數學韻律,與墨子描述的“圜,一種同長也”完美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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