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鳴像針尖刮過鼓膜，雲傾月猛地站住腳步，指尖按在耳後側，呼吸一陣紊亂。
    “你沒事吧？”時硯的聲音從右側傳來，帶著關切。
    她沒看他，隻冷聲道：“離我遠點。”
    現場的燈光突然熄滅了一半，隻剩下幾盞追光打在她臉上。空氣裏殘留著未幹的噴漆味，混著某種腐爛的花香。她皺眉，抬手遮住光線，指縫間瞥見時硯仍站在原地，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說話你聽不懂？”
    “抱歉。”他聲音低了一些，“我隻是想確認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冷笑一聲，轉身朝化妝間走去。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繃緊的神經上。
    “我不需要你關心。”
    化妝師已經等在門口，遞來一杯溫水。她接過，剛碰唇就吐了出來——水有鐵鏽味，還有一絲甜腥。她盯著杯口，眼神鋒利。
    “換一杯。”
    時硯站在門口沒走，輕聲道：“要不我去幫你找人換？”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服務？”她的聲音很冷，“一個連自己名字都沒幾個人記得的人，怎麽，現在開始學著討好我了？”
    他沉默了幾秒，才輕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她猛然抬頭，眉眼淩厲，“別浪費我的時間。”
    化妝師識趣地退了出去。房間裏隻剩他們兩人，氣氛凝滯得像被抽走了氧氣。
    “我是來演戲的。”他說，“我想把角色演好。”
    “那就拿作品說話。”她冷冷道，“不是用嘴。”
    他又沉默了，但這次沒有立刻妥協。
    “如果我能演好呢？”他問。
    “那我會看到。”
    他點頭，嘴角揚起一絲輕微的弧度。可他的下一句話讓她愣了一下。
    “你知道嗎？剛才你耳朵流血了。”
    她一怔，抬手摸了下耳廓，指尖沾到一點濕滑。紅色，是血。
    她盯著指尖，神色複雜。
    “你怎麽知道？”
    “我看出來了。”他語氣平靜，“你不該硬撐。”
    她猛地站起身，妝台上的玻璃杯突然炸裂，碎片飛濺到牆上，卻沒有掉下來，而是懸停在空中，像是被無形的手托著。
    她盯著那些碎片，瞳孔微縮。
    “剛才……怎麽回事？”
    “你感覺不到嗎？”他走近一步，聲音壓低，“你和別人不一樣。”
    她猛地回頭：“你在說什麽瘋話？”
    “我沒有。”他直視她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也不是。”
    “你到底是誰？”她聲音陡然冰冷。
    他笑了一下：“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已經開始失控了。”
    她咬牙：“胡說八道。”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你喝的水會變成血？”他指著桌上的杯子，裏麵的液體正在緩慢變紅。
    她猛地抓起杯子摔在地上，液體濺開的一瞬間，竟真的泛著暗紅。
    她胸口急促起伏，五感突然變得異常敏銳。能聽見隔壁化妝師翻頁劇本的聲音，能聞到燈光烤焦電纜的焦糊味，甚至能感受到地板下細微震動的頻率。
    “這不是正常的片場。”她喃喃。
    “你終於發現了。”他語氣平靜，“我們都被困在一個循環裏。”
    她猛地衝出門外，片場的燈光一片接一片熄滅，隻剩下中央那盞大燈亮著，投下一個詭異的影子。工作人員全都消失了，道具散落一地，卻沒人收拾。
    她回頭看向時硯：“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我隻是比你早醒來。”
    “醒什麽？”
    “從這場夢裏。”
    她眯起眼：“你是誰派來的？楚寒？蘇璃？還是……”
    “都不是。”他打斷她，“我是你唯一的機會。”
    她冷笑：“機會？讓我也發瘋？”
    “讓你活下去。”他低聲說，“如果你再這麽抗拒，你的身體會先於意識崩潰。”
    她本能地後退一步，腳下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洞。她差點跌進去，被時硯一把拉住。
    “你還不信？”他問。
    她喘著氣，看著自己的手背，皮膚下似乎有東西在蠕動。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你以為這是片場。”他鬆開手，退後一步，“其實，它是一個容器。”
    “裝什麽的？”
    “裝你。”
    她愣住。
    “什麽意思？”
    “你就是這片場的核心。”他緩緩道，“你存在，這裏才能運轉。”
    她搖頭：“你瘋了。”
    “我反而希望我瘋了。”他苦笑，“因為這意味著你還有救。”
    她咬緊牙關，眼中第一次浮現出不安。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呢？”
    “那我們就不會在這裏說話。”他輕輕道，“而且，你也吃不了東西。”
    她猛然意識到一件事——她已經整整一天沒吃過任何食物，卻沒有任何饑餓感。
    她低頭看桌上的水，現在已經徹底變成了血紅色。
    她終於明白，自己賴以生存的條件，正在被悄悄剝奪。
    “我沒死。”她喃喃，“但我也不活著。”
    “你介於兩者之間。”他輕聲說，“就像一場無法醒來的夢。”
    她閉上眼，耳邊又響起那種刺耳的耳鳴。
    隻是這一次，她聽得更清楚了。
    那不是噪音。
    那是心跳聲。
    不屬於她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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