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鳴揮揮手表示不用多說，拍拍胸脯承諾：“鳴哥向您道歉，今後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包括臨海縣的水晶礦產？”
    祁同煒嘴角翹起，“哦？”
    鍾鳴的表情有些窘迫，突然覺得麵前這個年輕的妹夫很棘手。
    他知道祁同煒此行的目的——化能計劃要在臨海縣投資建廠，當然可以，臨海縣歡迎任何大型能源企業參與投標。
    但聽到“投標”二字時，鍾鳴頓時緊張起來。
    “妹夫，我們是一家人，肥水不外流。”
    “再者，化能是國內頂尖的能源集團之一，這種耗時的投標完全沒有必要吧？”
    祁同煒瞄了鍾鳴一眼，怎能聽不出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前半句強調雙方同屬鍾家，利益需捆綁；後半句則暗示祁同煒在臨海縣不會久留，應該盡快在京都敲定電廠投資事宜，以防夜長夢多。
    畢竟，臨海縣內部派係複雜，如果把這件事帶回本地討論，變數太多，很可能等到祁同煒調任後，電廠依然無法建成。
    “有意思，果然大家族出來的人都不簡單……”
    “關於華能在臨海縣投資電廠的事，我先說一下。”
    祁同煒飲盡杯中茶，抬手亮出三指，語氣篤定：
    “其一，臨海縣工業用電所獲收益，須按總額的四分之一繳納稅金。”
    鍾鳴眉梢微動，深深吐納一口氣，本欲開口反駁，卻被祁同煒那決然的目光鎮住。
    五分之一的工業用電收入直接上繳，此提議令鍾鳴大為震動。
    他生怕細算下來，會讓內心隱隱作痛。
    接著，祁同煒提出第二條：化能需在臨海建造六百萬千瓦的超臨界燃煤設施。
    鍾鳴對此未有激烈異議，覺得若有大型水晶礦資源支撐，這樣的投入尚屬合理。
    不過，他依舊追問水晶礦的確切儲量，避免盲目投資。
    祁同煒透露，六十萬機組僅為初步規劃，未來或進一步擴展。
    這一信息令鍾鳴振奮，意識到其中蘊藏的巨大機遇。
    隨後，祁同煒拋出第三點：新電廠須優先聘用本地勞動力，至少創造一百個崗位。
    鍾鳴質疑人數是否過多，但祁同煒堅持需兩百名正式員工與八百名臨時工，合計影響千戶家庭。
    這對臨海縣經濟及社會穩定意義重大。
    鍾鳴陷入沉思。
    祁同煒提出的三條，每一條都不易處理，特別是最後一條。
    前兩條問題不大，畢竟大型水晶礦存在的話，這些都能妥善安排。
    然而兩百名正式員工……
    這是九十年代啊！
    作為世界五百強的能源國企，進入化能意味著穩定與尊嚴，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可以預見，一旦消息傳出，關於超臨界機組的建設，必定會有無數關係戶蜂擁而來爭取職位！
    祁同煒的要求實在苛刻，給自己設了不少障礙！
    一般來說，六十萬機組所需的正式員工隻需三百餘，而他竟要占據三分之二！
    “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拍板的事……”
    鍾鳴皺眉思索，認為祁同煒的第三條要求太過荒唐。
    “我得回去跟董事會商討，結果還得看他們怎麽說。”
    即便對高層的態度不抱希望，他至少開始著手準備。
    其實，祁同煒也別無選擇！在電力投資領域，化能如今是毋庸置疑的領頭羊。
    “表弟，咱們是一家人。”
    談完要求後，祁同煒換上溫和的表情問：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說說，我這三個條件，總部那邊會怎麽反應？”
    “嗬，現在裝親熱了？”
    鍾鳴心裏冷笑。
    剛才提要求的時候，怎麽不見你認我是表兄？
    略作猶豫，鍾鳴還是正色答道：“同煒，實話說吧。”
    “請講。”
    鍾鳴清清嗓子：“前兩點雖會引發高層間爭議，但大致還能接受。”
    鍾鳴輕歎一聲：“難就難在最後一環。”
    祁同煒嘴角微揚，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在這講究關係的社會裏，特別是在官場中，人情往來至關重要。”
    “化能本身就頗具吸引力，更何況這是個大工程。”
    他是否領會了自己的意思？
    祁同煒笑容淡然，心知肚明。
    “因此，你的請求恐怕難以完全達成。”
    鍾鳴沉思片刻，抬手一指：“在確認臨海確有價值之後，一百名正式員工或許是化能能提供的底線。”
    “這遠遠不夠。”
    祁同煒搖頭，鍾鳴則目光如炬，試圖洞察其內心的真實意圖。
    “莫非你真想放棄與化能的合作？”鍾鳴語氣中帶著不解。
    “斷不可能。”祁同煒語氣堅定。
    鍾鳴再次搖頭，一臉迷惑：“化能亟需臨海的資源，而你也離不開他們。
    合作對雙方都有利，若交予其他公司，隻會拖延進展和成果！”
    他加重語氣：“化能在處理超大型機組方麵經驗老到，財力雄厚。
    在其管理下，一年內就能建成一座六十萬千瓦的發電機組，其他企業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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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同煒本就分秒必爭，怎能輕易讓機會溜走？
    “夜色已深，看來你此刻無心共餐。”鍾鳴覺察到祁同煒的思緒，隨即起身告辭，“我得趕回去匯報情況。”
    祁同煒點頭應允：“我明白了，臨海縣駐京辦資金短缺，正盼著你的消息。”
    鍾鳴離去後，鍾府。
    鍾老爺子靠在搖椅上，仰望蒼穹，鍾鳴垂首侍立一旁。
    肖若雲與唐雪韻相視無言，默然以對。
    許久，鍾老爺子開口：“你終究還是見他了？”
    “是的，爺爺，我見了他。”鍾鳴答道，“臨海縣的水晶礦藏讓我無法抗拒。”
    鍾老爺子笑看愛孫：“講講你之前對他所做之事吧。”
    鍾鳴簡述近況，鍾老爺子笑意愈濃：“祁同煒……這位未來的孫女婿沒讓我失望。”
    “爸，到底怎麽回事？”肖若雲追問道。
    “他善於借力，歸根結底是為了壯大自身。”鍾老爺子眯眼分析，“然而，他不但借力成功，還撐起了那麵旗。”
    眾人滿腹疑惑。
    鍾鳴滿臉困惑，全然不明祖父之意。
    “總而言之，你還需曆練。”鍾老爺子注視著他，歎息道，“僅此一事，便能看出你與祁同煒的差距。”
    唐雪韻眉頭緊鎖，心中鬱結。
    家教再嚴，聽聞自家孩子不如人，誰會歡喜？更何況說話者身份如此顯赫。
    “爺爺……”鍾鳴絞盡腦汁，卻依舊未能悟出此話深意。
    “等你理清思緒，也就到了你去地方任職的時候。”鍾老爺子擺擺手，“說起來，化能集團那邊的結果該出來了吧？”
    “已經出來了。”鍾鳴收斂心神，鄭重回應，“董事會經過討論，達成了一致意見。”
    “關於祁同煒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化能集團決定以工業用電22的比例繳納稅款。”
    “第二個條件同樣順利通過，爭議不多，畢竟專業勘探表明，臨海縣確實蘊藏大型水晶礦。”說到這裏，鍾鳴聲音微微揚起。
    不錯，祁同煒也不再掩飾了。
    既然開始談合作，那就將水晶礦擺上台麵。
    事情發展至此，已無人敢爭功。
    水晶礦由祁同煒指引發現，而京城項目的商談更是他  完成的。
    誰能再說什麽？
    更何況，在漢東省的會議上，秦遠方書記還當眾表揚了祁同煒，稱讚他腳踏實地、勤勉實幹！
    有這樣的支持，誰敢打壞主意？除非他不在乎頭頂那頂官帽！
    這段時日，消息傳開後，京城各大能源企業都亂成一團。
    幾乎所有人都想與祁同煒搭上線，約他共進晚餐。
    祁同煒來者不拒，全部答應下來。
    整整七天，他穿梭於各類宴席之間。
    今晚他又赴一場能源央企的聚會，尚未結束，所以鍾老爺子沒能與他對弈。
    祁同煒的這些行程雖讓化能有些壓力，但總體影響有限。
    化能誌在拿下臨海縣的項目，他們認為祁同煒的最佳歸宿便是化能。
    “唯一棘手的，是第三個條件……”
    鍾鳴話音未落，鍾老爺子點頭示意讚同。
    確實，祁同煒想要稀釋化能的股份，還要染指其他關聯方的利益。
    這種意圖絕不可能實現，除非他自己親自出麵。
    可有必要這麽做嗎？
    鍾老爺子沉思片刻。
    截至目前，這位潛在的準孫女婿表現令人刮目相看。
    “先看看他最終如何抉擇吧。”
    他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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