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嶽永權忽有所感，眉頭微蹙，望著秦遠方問道：“老秦，我聽說眼下漢東十三個地級市均已配齊市長？”
    身為幹部的祁同煒調任地方本應晉升半級。
    他現為副廳級，如赴漢東任職，需轉正廳級。
    但從職務配置來看，讓他出任書記似顯倉促，擔任市長更為合適。
    隻是漢東十三市無市長空缺，即便祁同煒到達漢東，也難以找到匹配的職位。
    祁同煒凝視著陷入沉思的兩位高層，眼神微微波動。
    他知道，這是秦遠方作為  書記最後行使職權的重要時刻。
    今日之後再見秦遠方，或許僅是一個平凡的退休者。
    他對秦遠方的行事方式了然：一旦決心退隱，定會徹底放手。
    這無疑是他去往漢東、直麵趙立春前唯一一次預先謀劃的機會。
    加之中組部長嶽永權在場，更是難得的良機。
    祁同煒自基層起步，最擅把握機會，絕不讓稍縱即逝的良機滑脫。
    正當他要開口之際，秦遠方聲音低沉地道：“我已經對祁同煒的去向有了初步構想，雖尚未完善。”
    “哦？”嶽永權挑起濃眉，“不妨說說看。”
    “海東市！”秦遠方緩緩吐出這個地名。
    祁同煒心中猛地一震！
    “海東？”嶽永權目光幽深，他與秦遠方私交甚篤，深知海東市長高育良正是祁同煒的授業恩師。
    而祁同煒亦在臨海縣嶄露頭角，如今海東鐵路項目更由他親自主導。
    “臨海，海東，漢東……”嶽永權低聲念著這三個地名，唇邊浮現笑意。
    他感歎道：“老秦，你的眼光果然獨到。
    祁同煒在臨海威信頗高，又是海東鐵路建設的關鍵人物。
    他的恩師高育良在當地也有一定根基，師徒聯手推動海東改革，影響全省，堪稱美談。”
    不得不承認，拋開外界因素，秦遠方的提議確實經過深思熟慮。
    祁同煒到任海東後，在高育良的支持下定能掌控大局。
    同時，他還將繼續負責臨海至海東、海東至京城的高技術供應鏈上遊建設工作。
    這類涉及未來的重大任務，秦遠方認為無人比祁同煒更適合擔當。
    “我認為應讓海東的伍衛紅調任漢東省黨組成員、副省長。”
    秦遠方語氣平和地道：“高育良在海東工作兩年有餘，此刻接任  書記恰逢其時。”
    “那麽海東市長的位置，就由祁同煒接任吧。”
    話音剛落，秦遠方將目光投向祁同煒，“你覺得怎麽樣？”
    祁同煒默然不語。
    老實說，從祁同煒的角度看，秦遠方的提議確實是最佳選擇。
    但……
    祁同煒內心輕歎一聲。
    秦遠方不了解趙立春。
    他過去與趙家交好，深知趙立春的秉性。
    如今趙立春雖尚未正式就任漢東  書記，但在秦遠方麵前卻總是低眉順眼，那不過是掩飾真實意圖罷了。
    祁同煒心裏明白得很，一旦自己前往海東，必將麵臨重重險境！
    事情其實很簡單：高育良和祁同煒都身處海東，這對趙立春而言並非壞事。
    自然不是壞事！
    這就好比趙立春隻需輕輕動手，就能把兩人一並拿下，根本不用顧忌整個省的大局，頂多海東本地有些許波動罷了。
    一個曉曉的地級市，難道還能難得住身為  書記的趙立春？
    讓祁同煒和高育良這兩個顏麵盡失之人自嚐惡果，正是趙立春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趙立春是個專斷獨行、心胸狹窄的人，一旦坐穩書記之位，必然大力推行新政。”
    那麽，他會針對誰？
    祁同煒不用多想，便能預見到結果。
    祁同煒和高育良已深陷困境，還在等待趙立春前來收拾殘局，趙立春又怎會手軟？
    祁同煒甚至已想好了應對的借口：
    “海東市的鐵路項目規模巨大，誰能確保其中不出差錯？”
    祁同煒嘴角浮現一絲冷笑。
    趙立春完全可以利用鐵路建設的問題對他們發起致命反擊！
    所以，祁同煒非常肯定：
    自己與高育良絕不能在同一區域內共事！
    最好是各自分開，相互配合，這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既然知道趙立春會借鐵路建設的機會對高老師下手，該怎樣應對？”
    祁同煒的眼神遊移不定。
    此刻，他甚至忘了身邊還有兩個重要人物。
    “看起來祁同誌似乎不太讚成你的提議啊。”
    嶽永權微微一笑。
    這位中組部部長在觀察局勢和挑選人才時，有著獨到的見解。
    相比專注於經濟發展的秦遠方，他更能發現那些隱秘的細節問題。
    他對趙立春的了解更為透徹，因此對秦遠方退休後漢東省的局麵有著不同的看法。
    正因為如此，他對秦遠方的觀點並不完全認同。
    說實話，如果祁同煒真的答應了對方的要求，他反而會對祁同煒有所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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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意味著祁同煒隻是個將才，而非帥才。
    他有完成艱難任務的能力，但缺乏規避政治風險、帶領團隊上升的能力。
    這樣的人或許能在遇到賞識者時取得一定的成就，但難以登頂。
    對於嶽永權這種層次的人來說，投入精力培養卻無法達到最高境界，無疑是一種浪費。
    秦遠方皺著眉頭，不明白祁同煒為何如此猶豫。
    難道是畏懼趙立春？在他看來，趙立春還算通情達理，兩人近兩年的合作也還算融洽，符合他的預期。
    因此，他才推薦趙立春接替漢東  書記一職。
    "秦書記，嶽部長，我覺得我並不是海東市市長的理想人選。
    "祁同煒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實際上，高市長繼續留任或許更好。
    "
    "哦？"嶽永權對這個回答感到滿意，饒有興趣地問："那麽依你看，海東市是否該保持現狀呢？"
    "不。
    "祁同煒笑著回答，"我建議讓某人出任海東市的常務副市長。
    "
    "誰？"秦遠方嚴肅地追問道。
    "李達康！"
    叮鈴鈴！
    京州市經開區管委會的辦公桌上，一部紅色專線電話驟然響起刺耳的鈴聲。
    正在埋頭工作的李達康抬頭看了看來電號碼，頓時警覺起來。
    "是上級的電話？"李達康迅速調整情緒，清了清嗓子抓起話筒，恭敬地應答道：
    "您好，我是京州市經開區管委會主任李達康！"
    李達康正說著，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聽完後滿臉震驚。
    "要我擔任海東市  副書記、常務副市長？"
    "沒錯！"電話那邊的組織部長語氣篤定，"這是秦書記的決定，也是  會的一致意見。
    "
    "你三天內交接完畢，然後赴任。
    "
    話音剛落，對方就掛斷了電話。
    聽到嘟嘟聲，李達康目光呆滯。
    他維持著握話筒的動作愣在那裏五分鍾，引得路過的同事側目，不明白一向果斷的李主任今天為何如此反常。
    李達康察覺到周圍的目光，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坐下來思考。
    "為什麽突然下達這樣的調令？"他低聲自語。
    回想兩年前剛到經開區的時候，他曾期待能與祁同煒合作，既興奮又緊張。
    興奮的是可以和能力強的祁同煒共事；緊張的是祁同煒曾經是他的下屬，如今地位互換，他能否適應？
    好在他很快得知祁同煒升任臨海縣委  、常務副縣長的消息。
    這兩年裏，李達康在經開區盡心盡力，不僅是出於工作狂的習慣，更是想與遠在臨海的祁同煒暗暗比拚。
    他認為祁同煒能在城改辦嶄露頭角，靠的是江湖義氣，而這正是他欠缺的。
    但在促進地方發展方麵，他相信自己能遠遠超過祁同煒。
    然而，現實狠狠打擊了他。
    他不但沒能超越祁同煒，反而被甩得越來越遠。
    現在祁同煒已升至部委  ，而他依然隻是省會城市的經開區主任。
    雖然有老領導趙立春的支持，讓他從正處級晉升為副廳級，但他手中的權力依舊有限。
    京州是個人才濟濟的地方，而作為新興規劃區的經開區，在行事上難免受到諸多製約，感覺處處受製，像是被無形的枷鎖綁住。
    李達康感到巨大的壓力，幾乎要窒息。
    他難以相信自己即將告別這片令他困擾許久的開發區。
    “海東市是漢東省的耀眼明珠，鐵路建設成就非凡，已成為全國高新技術產業鏈的核心節點，未來充滿希望。”他在心裏感慨，“加上下屬的臨海縣，作為全省工業重鎮，其地位舉足輕重。”
    想到這些，他對祁同煒的能力充滿敬意。
    短短幾年間，一個不起眼的小漁村迅速崛起，成為影響全省經濟布局的關鍵城市，讓人既驚訝又不得不信服。
    “得到調任海東的機會真是意外之喜。
    相比受諸多限製的開發區，海東的發展潛力和機遇顯然更大。”李達康興奮得幾乎忘乎所以，甚至幻想過在那裏參與改革開放，哪怕隻是擔任副市長，也能讓他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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