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水汽氤氳，帶著初秋的涼意。
    峰塵道將林兮輕輕放在溪邊青石上，青蓮臂因靈力透支而微微顫抖。
    從玄霄宗逃出已過三日，林兮始終昏迷不醒，眉心那枚太極圖紋忽明忽暗，映照著她體內兩股力量的交鋒。
    "該換藥了。"
    他小心解開林兮肩頭的布條，露出星鏈貫穿的傷口。
    那傷口周圍凝結著細小的星屑，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取出來自星舟的療傷藥液，峰塵道深吸一口氣，將藥液滴在傷處。
    "唔..."
    藥液接觸傷口的瞬間，林兮突然輕哼一聲，睫毛顫動如蝶翼。
    峰塵道屏住呼吸，看著她緩緩睜開雙眼——左眼澄澈如星，右眼深邃如夜。
    "師父..."她聲音虛弱，卻帶著幾分久違的溫柔，"我睡了多久？"
    "三天。"峰塵道鬆了口氣，扶她靠坐在石邊，"感覺如何？"
    林兮低頭看自己掌心，那裏有一道淺淺的月牙痕——是之前那個"小女孩"林兮摳出來的。
    她輕輕撫摸那道傷痕，眼神漸漸變得複雜："我記得...所有事。"
    溪水潺潺，映著她變幻不定的表情。
    時而蹙眉如思索的學者，時而抿嘴如鬧脾氣的孩童。
    最奇怪的是她對峰塵道的稱呼——前一刻還恭敬地喊"師父"，下一刻就親昵地喚"塵哥"。
    "你...現在是誰？"峰塵道忍不住問。
    林兮歪著頭想了想，突然笑起來："都是，又都不是。"她伸手觸碰峰塵道的青蓮臂，"就像師父這條手臂，既不是純粹的星力，也不完全是血肉之軀。"
    這個比喻讓峰塵道若有所思。
    青蓮臂確實處於某種奇妙的中介狀態——看似實體，卻能化作星光；看似虛幻，又可觸碰實物。
    難道林兮的意識也...
    "要吃藥了。"
    林兮突然改變話題，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
    這個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早已做過千百遍。但峰塵道清楚記得，藥瓶一直收在自己袖中。
    "你怎麽..."
    "我看到的呀。"林兮眨眨眼，倒出兩粒丹藥，"師父每次取藥都從這個位置拿出來。"她模仿著峰塵道平日的樣子，連指尖用力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這種驚人的觀察力讓峰塵道後背發涼。
    更詭異的是，林兮喂藥的動作在短短幾息間變換了三種風格——
    先是小心翼翼地托著他下巴，如對待易碎品；接著突然粗魯地捏開他嘴唇，眼中閃過頑劣的光；最後卻變成溫柔的輕撫，將藥丸送入他口中。
    "好吃嗎？"她期待地問，像個討誇獎的孩子。
    峰塵道喉結滾動，咽下藥丸："...謝謝。"
    暮色漸沉，二人尋到一處山洞過夜。
    林兮主動去溪邊打水，回來時裙角沾滿泥漬，發間還插著幾朵野花。
    這副模樣與當年寒冰穀的小女孩重疊，讓峰塵道一時恍惚。
    "我好看嗎？"林兮轉了個圈，野花隨著動作輕顫。
    峰塵道點頭，卻注意到她采的花品種各異——有治療外傷的月星草，也有致幻的幽魂蘭。
    這種混搭不似尋常人會做的事。
    篝火劈啪作響。
    林兮跪坐在峰塵道身後，為他梳理散亂的長發。
    手指穿梭在發絲間的觸感令人放鬆，直到峰塵道偶然回頭，發現她正將幾根掉落的發絲悄悄纏在石縫中，編織成某種符咒的雛形！
    "你在做什麽？"
    "嗯？"林兮一臉無辜，手中的動作卻不停，"幫師父理頭發呀。"她突然俯身，嘴唇幾乎貼上他耳垂，"師尊不喜歡嗎？"
    溫熱吐息帶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峰塵道這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咬破了自己舌尖，將血珠抹在發絲編織的符咒上。
    那圖案隱約形成鎖鏈形狀，與九星鎖魔塔中的星鏈有幾分相似。
    "別做多餘的事。"峰塵道沉下臉。
    林兮委屈地扁扁嘴，卻還是乖乖拆散了發絲。
    然而就在她手指離開的瞬間，那些發絲竟自行重組，完成了最後一道紋路！
    微弱的紅光閃過，又迅速隱沒在石縫中。
    "不是我..."林兮驚慌地後退，"是它自己..."
    峰塵道皺眉探查，卻感應不到任何靈力波動。
    正當他疑惑時，青蓮臂突然不受控製地亮起！
    手背上的青蓮圖案旋轉擴大，漸漸形成一個太極圖形——與林兮眉心的一模一樣。
    "師父！"
    林兮驚呼一聲撲上來，雙手按住躁動的青蓮臂。
    就在二人接觸的刹那，百裏外的天際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那是玄霄宗方向！
    "鎖魔塔..."峰塵道心頭一凜，"它在呼應我們。"
    林兮卻像發現新玩具般興奮："再來一次好不好？"不等回應，她已再次觸碰青蓮臂。果然，遠處又傳來微弱的震動，這次還伴隨著隱約的鍾聲。
    "停下！"峰塵道抽回手臂，"會暴露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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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兮不情不願地縮回手，卻趁峰塵道不注意時，突然抓起他的手指輕咬。
    尖牙刺破皮膚，鮮血滲出時她迅速舔了一口。
    "這樣我的血也在師父體內了。"她得意地笑，眼中閃過妖異紅光，"比什麽符咒都有用~"
    峰塵道無奈地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林兮。
    她既有成年林兮的記憶與能力，又保留了"小女孩"的天真與殘忍，偶爾還會流露出林玄音的滄桑氣度。
    三種特質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不安的和諧。
    夜深時分，林兮終於枕在峰塵道膝上睡去。
    月光透過洞口灑落，正好照在她眉心太極圖上。
    峰塵道小心取出莫懷遠留下的魂燈，就著月光查看。
    燈身裂痕比上次見時淺了許多，似乎正在自我修複。
    最奇怪的是燈焰——原本青白的火焰中心，竟多了一絲金芒。當峰塵道將燈舉到特定角度時，燈焰中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男子身影。
    "這是..."
    他翻轉燈座，發現原本"玄音之女，庚辰年臘月"的字樣下方，還有一行被刻意磨平的小字。
    在月光照射下，那些被刮去的筆畫漸漸浮現：
    "懷遠之子，庚辰年臘月"
    峰塵道倒吸一口涼氣。
    這盞魂燈竟同時關聯著兩個人的生辰！
    如果"玄音之女"是林兮，那"懷遠之子"又是誰？莫懷遠從未提過還有另一個孩子...
    "唔...師父還沒睡？"
    林兮揉著眼睛坐起，目光落在魂燈上時突然僵住。
    她一把搶過燈盞，死死盯著燈焰中的虛影，嘴唇顫抖："這個人...我夢到過..."
    "是誰？"
    "不知道。"林兮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燈座，"但每次夢到他，心裏就特別難受..."她突然抬頭，眼中噙滿淚水，"師父，我到底是誰的孩子？"
    這個問題讓峰塵道啞然。
    按照已知信息，林兮應是林玄音與莫懷遠之女。
    但魂燈上的"懷遠之子"又作何解釋？除非...
    "明日我們去找答案。"他輕撫林兮銀黑相間的長發，"玄霄宗往北三百裏有座"忘憂穀"，據說是林玄音昔年隱居之地。"
    林兮乖巧點頭，卻將魂燈緊緊抱在胸前不肯鬆開。
    睡意再次襲來時，她蜷縮在峰塵道身旁，像個害怕黑暗的孩子般抓住他的衣角。
    "師父不會偷偷走吧？"
    "不會。"
    "騙人。"她嘟囔著，指尖悄悄凝出一縷黑氣，纏繞在峰塵道手腕上，"這樣你一動我就知道了..."
    峰塵道假裝沒看見她的小動作。
    夜風穿洞而過，帶著山野特有的草木清香。
    就在他以為林兮已經睡熟時，突然聽到一聲夢囈：
    "哥哥..."
    低頭看去，林兮正對著魂燈呢喃，淚痕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燈焰中的男子虛影似乎清晰了一分，隱約能看出與莫懷遠相似的輪廓。
    峰塵道輕輕擦去她的淚水，心中謎團卻越來越深。
    如果莫懷遠真有個兒子，那這個孩子如今身在何處？與林兮又是什麽關係？更重要的是——這一切與玄霄宗鎮壓的天魔有何關聯？
    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襯得山穀愈發幽靜。青蓮臂上的太極圖不知何時又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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