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鎮的晨霧裹挾著炊煙，在灰瓦白牆間緩緩流動。
    林兮推開"雲來客棧"的雕花木窗，深吸一口帶著河水氣息的空氣。
    樓下早市已經開張，小販的吆喝聲和蒸籠冒出的白霧交織成市井畫卷。
    "師尊，看這個。"她舉起手中的白玉牌對著晨光，冰蓮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白姑娘給的牌子，能值不少錢吧？"
    峰塵道正在整理行裝，聞言抬頭。
    晨光透過他半挽的發絲，在肩頭灑下細碎的金斑。那張文士麵具戴了一夜，邊緣已經有些發皺。
    "收好。"他聲音恢複了原本的清冷，"皇室信物不可輕示。"
    林兮將玉牌貼身放好，指尖不經意擦過頸側肌膚。
    她今日換了身藕荷色襦裙，腰間束著普通布帶，連腕間的白玉鐲都藏在了袖中。
    唯有發間一支木簪，仔細看去會發現簪頭刻著細小的星月紋。
    "雪廬茶館在城西。"峰塵道遞來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先吃飯。"
    粥裏摻了星月草末，清香撲鼻。林兮小口啜著，目光不時瞟向窗外。
    青溪鎮比想象中繁華，街道上往來的除了普通百姓，還有不少佩刀帶劍的江湖客。
    "這麽多人往紫月城方向去？"她注意到幾個行色匆匆的修士。
    峰塵道放下粥碗，星空瞳微微眯起："不正常。"
    簡單用過早飯，二人離開客棧。街道上人流漸密，林兮故意落後半步，裝作尋常兄妹般跟在峰塵道身側。
    轉過三條街巷，一座雅致的雙層茶樓出現在眼前——黑匾金字寫著"雪廬"二字，簷下掛著青竹風鈴，在晨風中叮咚作響。
    "就是這兒了。"林兮壓低聲音，"要直接進去嗎？"
    峰塵道搖頭，帶著她走進對麵的綢緞莊。
    借著挑選布料的機會，二人暗中觀察茶樓動靜。
    不到半刻鍾，三撥人馬先後進入雪廬，個個步履矯健，腰間鼓鼓囊囊顯然藏著兵器。
    "巳時了。"峰塵道突然放下手中的緞子，"進去吧。"
    雪廬內部比外觀更加雅致。
    一樓散座錯落有致，每張茶桌都用屏風半隔；二樓則是封閉的雅間，樓梯口站著兩個勁裝護衛。
    "兩位有預約嗎？"青衣小廝迎上來，目光在二人樸素的衣著上打了個轉。
    峰塵道取出白淩冰給的玉牌，指尖巧妙遮住了冰蓮紋。
    小廝麵色微變，立刻躬身："貴客樓上請，"寒梅閣"有人候著。"
    樓梯木板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林兮跟在峰塵道身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藥囊。二樓走廊盡頭，寒梅閣的雕花門虛掩著，隱約傳出對話聲。
    "...消息可靠？"
    "千真萬確，昨夜又有三個村子..."
    談話戛然而止。峰塵道輕叩門扉，裏麵傳來白淩冰清冷的聲音："進。"
    雅間內茶香氤氳。
    白淩冰今日換了身月白勁裝，帷帽取下，烏發用一根白玉簪鬆鬆挽著。見二人進來，她放下茶盞，冰晶鐲子在案幾上磕出輕響。
    "坐。"
    除了她，雅間裏還站著個黑衣男子，見有外人立刻閉口退到窗邊。
    林兮注意到他右手缺了根小指，袖口隱約露出猙獰的傷疤。
    "這位是趙三，我的...隨從。"白淩冰示意黑衣人退下，"兩位昨日相助，還未好好道謝。"
    峰塵道從容落座，青瓷茶盞在他指間轉了個圈："白姑娘客氣。"
    茶是上好的雪芽，湯色清亮，香氣清冽。林兮小啜一口，舌尖立刻嚐出其中摻了微量寧神草藥——皇室待客的規格。
    "實不相瞞。"白淩冰單刀直入，"邀二位前來，是有事相求。"
    窗邊的趙三突然咳嗽一聲。
    公主殿下卻擺擺手："能一劍退六匪的，不是尋常人。"她目光灼灼地盯著峰塵道，"閣下真姓林？"
    林兮的指尖在茶盞邊緣輕輕一敲。白淩冰立刻轉向她："林姑娘的醫術，想必也不止"遊方郎中"這麽簡單。"
    雅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樓下傳來琵琶聲，歌女咿咿呀呀地唱著江南小調。
    峰塵道突然放下茶盞，瓷器與木案相碰，發出清脆的"叮"。
    "白小姐想查紫月城的事。"
    不是疑問，是陳述。白淩冰瞳孔微縮，冰晶鐲子泛起寒光："果然瞞不過閣下。
    "她壓低聲音，"三日前，我皇姐的密信突然中斷，最後隻傳來兩個字——"快逃"。"
    林兮心頭一跳。峰塵道的手指在案幾上輕叩，節奏如同某種密碼。她立刻會意，故作驚訝："皇室也有人失蹤？"
    "不止。"白淩冰從懷中取出一卷絹帛，"這是近半年紫月城周邊失蹤的修士名單，包括三名星穹閣弟子。"
    絹帛在案幾上鋪開，密密麻麻的名字讓人頭皮發麻。林兮注意到幾個名字旁畫了紅圈，其中赫然有"楚無塵"三字。
    "這是..."
    "確認死亡的。"白淩冰聲音微顫，"屍體都...不太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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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峰塵道的指尖在那個名字上停留了一瞬。
    林兮悄悄握住他的手腕，白玉鐲與星鏈在袖中相觸，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白小姐為何不直接調兵？"峰塵道突然問。
    公主殿下苦笑："父皇病重，朝中派係傾軋。"她輕撫冰晶鐲，"我是私自離宮的。"
    雅間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三瞬間閃到門邊，手按刀柄。
    敲門聲響起，小廝慌張的聲音傳來："貴人，樓下有官差查問！"
    白淩冰臉色驟變，迅速收起絹帛："從後門走。
    "她猶豫片刻，突然抓住林兮的手，"若兩位願相助，三日後午時，紫月城南門"醉月樓"見。"
    峰塵道已經推開後窗。臨躍下前，他回頭深深看了白淩冰一眼："小心身邊人。"
    二人順著後巷七拐八繞，確認無人跟蹤後才回到主街。林兮買了兩串糖葫蘆作掩護，借著遞糖的動作低語："師尊懷疑那個趙三？"
    "右手傷是新添的。"峰塵道咬破一顆山楂，"切口整齊，是劍傷。"
    集市人聲鼎沸，叫賣聲此起彼伏。林兮假裝被胭脂攤吸引，湊近觀察四周："白淩冰可信嗎？"
    "半真半假。"峰塵道拿起一支木簪在她發間比了比，"名單是真的。"
    這親昵的舉動讓林兮耳根發熱。小販笑嘻嘻地誇讚："郎君好眼光，這簪子配小娘子正合適！"
    峰塵道付了錢，順手將簪子插進林兮發髻。指尖擦過耳垂的觸感讓她心跳加速，連小販的調侃都忘了反駁。
    回到客棧已是午後。
    峰塵道關緊門窗，從行囊取出那張皮質地圖鋪在床上。
    紫月城周邊被朱砂圈出七個紅點，都是近期出事的地點。
    "連成線了。"林兮指著那些紅點，"像某種陣法。"
    峰塵道星空瞳微縮："七星引煞。"他指尖劃過那些點位，"但缺了最關鍵的一處——陣眼。"
    林兮突然想起什麽，從藥囊深處取出個小瓶："今早收到的。"瓶裏是星穹閣特製的傳訊煙花，天樞慣用的聯絡方式，"要現在放嗎？"
    "入夜再說。"峰塵道收起地圖，"先休息，子時去個地方。"
    暮色漸沉時，林兮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她迷糊間去摸藥囊，卻被峰塵道按住手腕。門外是客棧夥計的聲音："客官，有位爺托我送東西來。"
    峰塵道開門接過包袱，裏麵是兩套夜行衣和一張字條。字跡娟秀中帶著鋒芒："戌時三刻，城隍廟後牆見。——白"
    "她怎麽找到我們的？"林兮抖開夜行衣，布料輕若無物，顯然是皇室特供。
    峰塵道檢查著衣物："玉牌有追蹤術。"他捏碎字條，"計劃有變。"
    當更夫敲響戌時的梆子，兩道黑影從客棧後院翻出，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
    城隍廟在城西荒僻處，牆頭野草叢生，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
    後牆陰影裏，白淩冰獨自等候。她換了一身漆黑勁裝，冰晶鐲用布條纏住，唯有那雙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跟我來。"沒有寒暄，她轉身走向廟後小徑。
    三人借著月色疾行，很快來到一處荒廢的義莊。白淩冰在門前停下，聲音壓得極低："今早發現的，趙三不讓我來看。"
    峰塵道推開門板，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義莊內停著七具蓋白布的屍首，最駭人的是——每具屍體心口都插著一根晶錐，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紫光。
    "這是..."林兮胃部一陣抽搐。
    "陣眼。"峰塵道的聲音冷得像冰，"有人在煉"七星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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