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單元6:東廠來搶功

字數:21676   加入書籤

A+A-


    第一部分:風聲鶴唳與東廠駕臨
    第一章 市井流言如沸
    應天府的日頭剛爬上朱雀橋,茶肆酒樓上的算盤珠子聲便混著沸茶的“咕嘟”聲炸開了。賣油郎王二的油擔子往柱角一靠,袖口還沾著晨露,就扯著破鑼嗓子嚷嚷開了:“諸位看官!昨兒個城西義莊鬧出大事啦——李記布莊的陳老爺,停屍三天愣是從棺材裏蹦起來了!”他攥著油梆子往桌上一拍,濺起的茶沫子驚得鄰座老學究往後縮了縮,“那棺材板‘吱呀’一聲掀開來,仵作手裏的刀‘當啷’掉在地上——你們猜怎麽著?陳老爺眼窩子滲著黑血,嘴角卻咧得跟哭喪的紙人似的,直勾勾盯著人笑呢!”
    二樓雅間的窗欞“吱呀”開了條縫,綢緞莊老板娘姚氏探出頭來,鬢邊的銀步搖晃得叮當作響。她衝樓下繡坊的小娘子招招手,指尖絞著絹帕壓低聲音:“別信那賣油的胡咧咧。我家掌櫃的昨兒個去凶宅收租,親眼見著窗紙上晃著個披發人影——那哪是鬼,分明是前朝皇子的冤魂!”她忽然湊近,胭脂香混著黴味撲麵而來,“夜裏趴在牆根聽,能聽見金鑲玉的腰帶撞著青磚響,‘叮鈴哐啷’的,比宮裏的編鍾還清楚!聽說那宅子裏藏著…咳,不能說不能說。”
    最熱鬧的當屬城西當鋪。掌櫃的陳八爺拍著櫃台震得銅錢亂顫,肥厚的手指戳著夥計的腦門:“你們懂個啥?昨兒晌午我親眼見著錦衣衛抬著木箱從枯井裏上來!二十箱呐,箱角的鎏金漆都沒磨掉——必是宮裏流出來的橫財!”他忽然壓低聲音,肥臉擠成個油桃,“聽說領頭的小旗叫張小帥,嘿,那箱子打開時…咳,反正後來有人見著他往城外的慈幼院送了好幾車糧食,指不定啊,是拿宮裏的錢買名聲呢。”
    茶客們的議論聲像滾沸的油鍋裏撒了把鹽,炸開時驚飛了梁上的麻雀。沒人注意到角落穿青布衫的漢子,他捏著茶盞的指尖泛白,袖口露出半枚繡著玄龜的暗紋——那是東廠暗樁的標記。他往茶水裏丟了枚銅錢,起身時鞋底碾過張揉成團的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富商屍身袖口有符文,凶宅牆縫藏丹方”。
    暗樁的密報網
    酉時三刻,應天府東角門的灰瓦小院亮起盞孤燈。穿青布衫的漢子掀開地磚,取出藏在磚縫裏的油紙包——三頁薄紙,記著茶肆裏的每句閑言碎語,重點處用朱砂圈得通紅:“詐屍案眼窩滲黑血”“凶宅聞金鑲玉響”“枯井金條帶宮印”。最末一行字歪歪扭扭,像是倉促間刻上去的:“張小帥送糧慈幼院,同行者攜玄龜紋荷包”。
    當這份密報經八百裏加急送到東廠直房時,掌燈的小太監正給檔頭曹吉祥修剪指甲。玉扳指在燭光下泛著青白,曹吉祥盯著紙上“玄龜紋”三個字,尖細的嗓音突然拔高:“蠢貨!玄龜是去年煉丹房走水時,那逃了的司爐太監戴的紋樣!”指甲刀“哢嗒”剪斷半片指甲,落在描金琺琅盤裏,“還有這‘符文’‘丹方’…莫不是有人想重操舊業,拿陛下的聖藥做文章?”
    他捏著密報的指尖發顫,倒不是因為憤怒——去年煉丹房修繕銀兩對不上賬,他正愁沒由頭堵住底下人的嘴。若這市井流言裏真藏著“聖藥”線索,既能向陛下表忠心,又能借機掃平知情者…他忽然笑了,尖細的笑聲驚得梁上夜梟撲棱棱飛遠,繡帕掩著嘴咳了兩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金絲軟甲——上個月被仇家潑了身汙水,那股子黴味至今還覺得沾在骨子裏。
    流言的暗湧
    與此同時,“張小旗殯葬事務所”的銅鈴響了。張小帥擦著鎮魂鈴的銅沿,聽著老王撥弄算盤的“劈啪”聲,忽然抬頭望向窗外——巷口賣糖畫的換了張生麵孔,握勺子的手虎口結著厚繭,分明是握刀的架勢。
    “頭兒,今兒個藥鋪的張老頭說,有人買了七錢朱砂、三兩龍骨。”大牛抱著剛收來的舊棺材,木屑沾在粗布衣裳上,“抓藥時袖口露了半截玄龜紋,跟咱從富商屍身袖口扯下來的殘片…有點像。”
    張小帥指尖頓在鈴沿上,那枚殘缺的符文在袖中微微發燙。他想起今早打更的老周,敲梆子時在“天幹物燥”裏多插了聲“小心火燭”——那是錦衣衛內部的警示,意味著有外敵窺伺。窗外的柳絮撲在窗紙上,像極了義莊停屍間裏,陳老爺眼皮上沾著的白棉紙。
    老王忽然“啪”地合上算盤,渾濁的眼珠盯著門口:“聽說王扒皮今兒個稱病了?衙門告示貼出來,說奉旨巡視江寧——嗬,怕是去城東給東廠遞帖子了。”他往銅盆裏丟了片符紙,火苗“騰”地竄起來,映得張小帥眼底一片暗紅。
    茶肆裏的流言還在飄。有人說看見陳老爺的屍身被抬進了欽天監,有人賭咒發誓說凶宅的井裏撈出了刻著星圖的玉簡。沒人知道,這些碎話像散落的棋子,正被一雙戴著玉扳指的手,慢慢拚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當曹吉祥的尖笑聲混著夜梟的啼叫,掠過應天府的青瓦時,張小帥望著案上半枚殘缺的玄龜符文,忽然想起師傅臨終前說的話:“這世上最可怕的鬼,從來不是墳裏爬出來的,是活人心裏的貪念。”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風掀起門簾,帶來晚春的涼意。鎮魂鈴“叮鈴”響了一聲,驚飛了簷角的麻雀。而應天府的夜,才剛剛露出鋒利的爪牙。
    第二章 暗樁的密語
    應天府的暗巷在子時後成了另一副模樣。往常蹲在巷口敲詐小販的潑皮劉三,今兒個卻抱著膀子縮在牆根,見著穿青布衫的路人就忙不迭低頭——他認得那些人袖口若隱若現的玄色線腳,那是東廠暗樁的標記。茶館跑堂的小陳擦著八仙桌,銅壺嘴往茶盞裏倒茶時忽然頓了頓,指尖在桌麵劃了個“匚”字——這是“有異常”的暗語,擦桌子的布隨即蓋住了濕痕。
    鞋底裏的密報
    西角門的破廟裏,老乞丐抖了抖補丁摞補丁的褡褳,露出夾層裏卷成細條的油紙。那是他今兒個在茶肆擦桌時,從賣油郎唾沫橫飛的閑聊裏撿來的:“富商眼窩滲黑血,像中了…咳,咱不懂那勞什子符水。”紙條約莫兩指寬,末尾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像倒著的“山”字——正是張小帥從富商屍身袖口扯下的殘片紋樣。
    這老乞丐實則是東廠設在市井的“耳報神”,他瘸著腿往城東挪,鞋底的牛皮層裏縫著三張同樣的紙條。路過豆腐坊時,磨盤的“吱呀”聲忽然變了節奏,他頓了頓,摸出枚銅錢丟進路邊的狗食盆——這是“情報已收”的信號。暗處傳來布料摩擦聲,卻沒見人影,唯有狗食盆裏的銅錢旁,多了粒用蠟封著的黑色藥丸——那是東廠特有的“封口藥”,若暗樁泄露身份,須得當場服下。
    灰瓦小院的油燈映著窗紙,負責匯總情報的小旗吳安正咬著筆杆犯難。案上攤著七張密報,朱砂圈出的“不明符號”“丹方鬼畫符”像幾隻紅眼睛,盯著他發抖的指尖。最讓他手心冒汗的是城南藥鋪的消息:“購藥者袖口玄龜紋,與去年煉丹房逃犯同款。”他記得清清楚楚,去年那場走水後,提督太監發了好大的火,據說燒死的小太監裏,有個專門替陛下煉“九轉紫金丹”的司爐,死前攥著半幅畫滿符文的黃紙。
    “啪!”墨錠滾落在地,吳安慌忙去撿,筆尖卻在“疑似宮闈秘事”旁洇開團墨跡。他盯著暈開的墨點,忽然想起上個月跟著曹檔頭查案時,曾見對方偷偷燒過本賬本——賬本封皮上,隱約也有個類似的“山”字符號。
    曹吉祥的算盤
    當密報送到東廠直房時,曹吉祥正對著青銅鏡修眉。玉扳指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他盯著密報上的“玄龜紋”,修眉刀“哢嗒”折斷了半片。去年煉丹房的火怎麽燒起來的?他最清楚——不過是自己私吞了修繕銀,讓工匠偷工減料,誰知那司爐太監夜裏煉丹時,丹爐爆了火,連帶燒了半個院子。好在死無對證,可如今這玄龜紋重現,萬一有人順藤摸瓜……
    “吳安,”他尖細的嗓音帶著不耐,指尖敲了敲密報上“張小帥”的名字,“這小旗什麽來曆?竟能在市井鬧出這麽多動靜?”
    吳安慌忙跪下,額頭貼著青磚:“回公公,這張小帥曾在欽天監習過算,後來調去錦衣衛當差,專管…專管殯葬凶案。”他沒敢說,坊間傳聞這張小帥能“見鬼”,去年曾從亂葬崗找回過失蹤的皇子胎衣——那可是連東廠都沒辦成的事。
    曹吉祥忽然笑了,尖細的笑聲像刀刮過瓷盤。欽天監、殯葬案、玄龜紋、丹方符文…這些零碎拚起來,可不就是塊送到嘴邊的肥肉?陛下最近總說夜裏多夢,若能借著“聖藥線索”表忠心,別說補上去年的賬本漏洞,說不定還能討個“掌印”當當。他摸了摸腰間的金絲軟甲,想起今早收到的消息:王扒皮稱病避走,把張小帥的案子甩給了衙門——嗬,這老狐狸,怕是知道東廠要插手,提前撇清關係呢。
    市井暗湧的細節
    與此同時,張小帥正蹲在義莊驗屍。陳老爺的屍身早已僵硬,他掰開死者的手指,指尖果然沾著點朱砂粉——和城南藥鋪賣出的七錢朱砂分量相符。大牛舉著燈籠,影子在白牆上晃成個巨人:“頭兒,那賣糖畫的今兒個換了副擔子,擔子角刻著朵…咳,像東廠的刺桐花。”
    張小帥沒抬頭,指尖劃過死者眼窩的黑血——那不是滲出來的,是有人用朱砂混著牛血,順著七竅灌進去,偽造出“詐屍”的痕跡。他忽然想起老王說的話:“王扒皮的師爺今早去了城東,懷裏抱著個紅漆匣子,瞧著像是咱們上個月繳的‘凶宅案卷’。”
    夜風掀起義莊的葦席,發出“沙沙”的響聲。張小帥望著窗外的月光,想起吳安謄抄密報時洇開的墨點——他早知道暗樁混在市井,所以故意讓藥鋪放出“玄龜紋”的消息,就等著東廠的人上鉤。隻是他沒想到,曹吉祥的算盤打得這麽快,連王扒皮都成了棄子。
    灰瓦小院裏,吳安正對著新到的密報發愁。這次是城西當鋪的消息:“有人見張小帥往慈幼院送糧食,車底墊著半幅黃紙,隱約有符文筆跡。”他咬了咬筆尖,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曹吉祥的尖喝:“備馬!明兒個咱親自去會會那張小旗——敢碰聖藥的主意,咱家倒要瞧瞧,他長了幾顆腦袋。”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墨水滴在“慈幼院”三個字上,暈開團模糊的黑影。吳安忽然想起小時候在巷口見過的場景:張小帥蹲在地上,給討飯的孩子分燒餅,自己躲在牆根流口水。可現在,那些孩子手裏的燒餅,怕是成了東廠眼裏的“罪證”。
    更聲敲過三更,應天府的青瓦上落了層薄露。暗巷裏的潑皮們縮得更緊了,茶館跑堂的擦桌子時,指尖在桌麵劃了個“十”字——那是“大難將至”的暗語。而在東廠直房,曹吉祥正對著地圖圈畫“張小旗殯葬事務所”的位置,玉扳指在“凶宅”“枯井”“慈幼院”幾個點上反複摩挲,嘴角扯出個刻薄的笑:“區區小旗,倒會拿百姓當擋箭牌。可惜啊…咱家這把刀,專斬擋路的鬼。”
    窗外,夜梟發出一聲長啼,驚飛了簷角的露珠。那些縫在鞋底的密報,那些藏在茶桌下的暗語,那些在月光下閃爍的符文,正織成一張巨網,朝著張小帥兜頭罩來。而這場由流言掀起的風暴,才剛剛露出鋒利的網絲。
    第二章 檔頭曹吉祥
    卯時三刻,東廠直房的青銅鏡映出曹吉祥蒼白的臉。他正用細銀簽挑著指甲縫裏的朱砂粉——那是今早給陛下抄經時沾的,指尖一寸許的玉扳指壓著宣紙,把“萬壽無疆”的“壽”字勾得格外長。指甲修得比繡娘的繡針還尖,邊緣染著淡淡的丹蔻色,唯有指節泛著青灰,像是常年泡在藥水裏泡出來的。
    特殊癖好與隱秘算計
    “啪!”情報卷宗被玉扳指敲得震天響。曹吉祥盯著“富商詐屍”“丹方鬼畫符”幾個朱砂圈紅的字,尖細的嗓音突然拔高,驚得架上的鸚鵡撲棱棱亂轉:“當咱家是三歲孩童?屍身能蹦躂?必是有人借鬼神之說藏貓膩!”指節劃過“疑似宮闈秘事”的批注,眼皮子耷拉下來,卻掩不住眼底翻湧的貪婪——上個月提督太監在禦前得了賞,賞的是新煉的“九轉紫金丹”,他連藥渣的味道都沒聞到,就聽說那丹藥能讓陛下夜裏夢見仙人授道。
    他忽然想起去年煉丹房走水的事。那場火來得蹊蹺,燒了整整半宿,連司爐太監的屍首都沒搶出來——可賬本上三萬兩修繕銀,有兩萬兩進了他的私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金絲軟甲,那是用江南細銀打製的,貼身穿時冰涼刺骨,卻能擋住仇家的毒針——就像上個月,有人往他的熏香裏摻了迷魂散,多虧這軟甲裏縫著的避毒香囊,才沒著了道。
    “公公,這張小帥的履曆…”下屬小旗吳安捧著賬本的手直抖,生怕觸了這位檔頭的黴頭,“他曾在欽天監習過星象算術,去年還破過…破過皇子胎衣失蹤案。”
    “欽天監?”曹吉祥突然笑了,尖細的笑聲像刀刮過窗紙,“難怪敢碰符文丹方——原來是懂些歪門邪道。”玉扳指敲了敲“起獲巨款匿名捐贈”的記錄,眼裏閃過刻薄的光,“拿宮裏的錢買好名聲?嗬,當咱家查不出那枯井裏的箱子,蓋著的是前朝內庫的鎏金印?”
    潔癖與權欲的交織
    窗外忽然傳來小廝的咳嗽聲,曹吉祥的臉瞬間沉下來:“誰讓你喘氣的?”話音未落,就見那小廝被拖出去的身影,皮靴在青磚上拖出刺耳的聲響。他有個怪癖,最見不得人粗聲喘氣,尤其是下屬——上個月有個番子匯報時咳了一聲,當場被他下令打了二十板子,傷口潰爛了半個月,最後爛掉半隻腳。
    “備水。”他甩了甩指尖的朱砂粉,繡帕掩著鼻子走到銅盆前。溫水裏泡著七片玫瑰花瓣,是今早剛從禦花園折的,他盯著水麵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昨天收到的密報:王扒皮稱病避走,把張小帥的案子推給了衙門。“老狐狸,倒是會躲。”他輕聲罵了句,指尖在水裏攪出漣漪,“不過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當年煉丹房的爛賬,可不是裝病就能撇清的。”
    吳安捧著新到的密報進來時,大氣都不敢出。案上擺著曹吉祥的“專用物件”:左邊是刻著纏枝蓮的銀質指甲套,右邊是嵌著貓眼石的鼻煙壺,中間壓著本暗紅封麵的賬本——那是去年煉丹房的修繕記錄,其中幾頁邊角發焦,顯然是被火燎過的痕跡。
    “公公,城南藥鋪又報了信。”吳安的聲音發顫,“有人買了朱砂、龍骨,袖口露著玄龜紋…和當年逃了的司爐太監戴的紋樣一樣。”
    曹吉祥的手頓在水麵上,水珠順著玉扳指滴進銅盆,驚碎了滿盆花瓣。玄龜紋——那是司爐太監李明的記號,當年那小子總說“玄龜馱著丹爐,能通天地靈氣”,後來丹房走水,李明的屍身沒找到,倒是在灰燼裏撿著半幅畫滿符文的黃紙。他忽然想起張小帥的卷宗裏寫著“曾收葬無名太監屍身”,指尖猛地攥緊繡帕,帕子上的金線紮進掌心,卻覺不到疼。
    奪權的盤算與表演
    “吳安,你說…陛下最近是不是總說夜裏睡不安穩?”他忽然轉身,繡春刀的穗子掃過青磚,“若咱家能把這‘丹方鬼畫符’的來龍去脈查清楚,讓陛下知道有人敢拿聖藥的事做文章…”話沒說完,卻聽見吳安猛地磕頭:“公公英明!這可是天大的功勞,比那什麽九轉紫金丹…”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住嘴!”曹吉祥尖聲喝止,眼裏卻閃過滿意。沒錯,這就是良機——既能借“聖藥線索”在陛下麵前表忠心,又能順藤摸瓜堵住當年煉丹房的賬本漏洞,順便收拾了知道太多的張小帥和王扒皮。他摸了摸袖口的玄色暗紋,那是東廠檔頭的標誌,卻比別人多繡了隻藏在雲紋裏的小龜——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是用來鎮住“虧心事”的。
    “備馬!”他忽然站起身,金絲軟甲在晨光裏泛著冷光,“咱家親自去會會那張小旗。”走到門口又回頭,盯著吳安發抖的肩膀補了句,“把去年煉丹房的舊檔找出來,尤其是李明的供詞…哦對了,再備兩箱上好的朱砂,咱家要送給那位小旗——就說,是陛下賞他‘驅鬼’用的。”
    吳安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坊間傳聞:曹吉祥年輕時淨身不徹底,嗓音尖細是因為傷了聲帶,而那身古怪的潔癖,實則是怕別人聞到他身上的藥味——那是用來壓製“殘症”的秘藥,宮裏的太醫說,若斷了藥,他怕是連話都說不出。
    當曹吉祥的轎子碾過應天府的青石板時,張小帥正蹲在慈幼院給孩子們分餅。麵香混著孩子們的笑聲飄出來,他忽然聽見街角傳來繡春刀的輕響——抬頭望去,正看見轎簾掀起一角,露出半隻戴著玉扳指的手,指尖的丹蔻紅得刺目,像滴在宣紙上的血。
    而在東廠直房,那本暗紅封麵的賬本被翻開,燒焦的頁麵上,“李明”“修繕銀”“玄龜紋”幾個字在陽光下若隱若現。曹吉祥的指甲劃過“張小帥”的名字,玉扳指在紙頁上留下道淺痕,像道即將裂開的傷口——他不知道,自己算計著摘桃子,卻不知那桃子上,早被人抹了層見血封喉的毒。
    暮春的風掀起轎簾,送來陣刺鼻的熏香。曹吉祥皺著眉用繡帕掩鼻——這香是新換的“沉水龍涎”,卻總覺得混著股子黴味,像極了去年煉丹房裏,燒糊的丹砂味。他捏了捏腰間的金絲軟甲,忽然笑了,尖細的笑聲驚得路邊的野狗夾著尾巴跑開:“張小旗啊張小旗,咱家倒要看看,你那些鬼畫符,能不能擋住東廠的刀。”
    轎子拐過街角,陰影裏的老乞丐往鞋底縫了張新的密報:“曹檔頭親征,攜朱砂兩箱,袖口玄龜紋隱現”。紙條約莫兩指寬,末尾畫著個倒著的“山”字——那是張小帥教他畫的,意思是“來者不善,需防頂山東廠別稱)”。
    而在慈幼院,張小帥擦了擦孩子嘴角的餅渣,指尖觸到袖中半枚殘缺的玄龜符文。他望著遠去的轎子,忽然想起師傅說過的話:“東廠的人笑起來越尖,心裏的刀就越利。”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半舊的錦衣衛腰牌,牌角刻著朵小小的刺桐花——那是當年他在欽天監時,師傅送他的“避邪物”。
    此刻,曹吉祥的玉扳指還在敲著轎杆,算著到“張小旗殯葬事務所”的路程。他沒看見,轎簾上沾著片柳絮,白生生的,像極了義莊停屍間裏,蓋在死者臉上的白棉紙——而那些被他視為“功勞”的情報,正像這柳絮般,看似輕飄飄,卻藏著能絞斷脖子的絲。
    第二章 玉扳指與算盤珠
    曹吉祥的指甲在羊皮卷宗上刮出細響,一寸長的玉扳指壓著“張小帥”三個字,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窗外的蟬鳴突然高了個調,他猛地甩袖關窗,袖中滾出個鎏金鼻煙壺——裏頭裝著西域進貢的“凝息香”,能讓呼吸聲細得像貓爪踩雪。
    一、喘聲如刀
    “咳…咳!”當值小旗剛開了個口,喉間的癢意便惹來淬了冰的眼神。曹吉祥盯著那人劇烈起伏的胸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畔金絲軟甲——那軟甲縫隙裏縫著三十六片蟬翼,傳說能濾去凡人濁息。“拖出去。”他的聲音尖細如針,“二十板子,每板都要數清喘聲。”
    庭院裏響起皮鞭破空聲時,他正對著青銅鏡調整指甲套。七片銀質護甲嵌著碎鑽,在燭光下晃出冷光,唯有中指那片空著——那是專為敲賬本留的。去年煉丹房修繕銀三萬兩,他往自己腰包裏裝了兩萬,賬本上的數字早被朱砂改過,卻獨獨漏了欽天監的“堪輿測算費”——偏偏張小帥的履曆上,明明白白寫著“曾從欽天監周博士習七政四餘”。
    “陰陽術數…”他對著鏡子扯動嘴角,刻薄的笑讓法令紋更深了,“當年周老頭總說‘算盡天機必遭反噬’,如今他的徒弟落到咱家手裏…”指甲套敲了敲卷宗裏“破獲皇子胎衣案”的記載,忽然想起去年臘月,提督太監把他叫到偏殿時說的話:“陛下總夢見嬰啼,你若能尋著那胎衣…聖藥的方子,許你分半頁。”
    二、算盤與賬本
    密室內的銅鎖“哢嗒”打開,曹吉祥掀開樟木箱,裏頭碼著十二本暗紅賬本。最底層那本邊角焦黑,正是去年煉丹房走水時搶救出來的——第廿三頁“材料損耗”欄,“玄龜紋銅爐”的價格被改成了八十兩,可他清楚記得,那爐子是從黑市花三千兩買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指尖劃過“欽天監測算費”的空白欄,他忽然想起張小帥的密報裏提過:“凶宅牆縫發現星圖殘片,與《步天歌》參宿形製吻合”。參宿屬西方白虎,主殺伐——若有人按這星圖擺陣,怕是能算出銀錢流向。他猛地合上賬本,玉扳指在木箱上磕出凹痕,驚飛了梁上棲息的夜鷺。
    “吳安!”他尖聲喚來心腹,繡帕掩著鼻子盯著對方發抖的肩膀,“去把欽天監近年的測算檔案調來,尤其是…咳,尤其是周博士的手稿。”說到“周博士”時,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搓了搓——那老頭死前曾攥著他的手腕,說“天算不可欺”,可如今,天算落在了張小帥手裏。
    三、潔癖與權謀
    卯時初刻,曹吉祥在銅盆裏泡了第三遍手。玫瑰花瓣漂了滿盆,他卻盯著水麵倒映的卷宗扉頁出神:“張小帥送糧慈幼院,車底墊黃紙符文”。指尖攪碎一片花瓣,胭脂色的汁液染髒水麵,讓他想起去年潑在自己身上的那桶汙水——那汙水裏混著灶灰和爛菜葉,臭氣熏了他三天三夜,逼得他殺了三個當值的小廝泄憤。
    “潔癖?”他對著水麵自嘲地笑,忽然抓起繡春刀砍向案上的燭台。刀光閃過,燭芯被劈成兩半,火星濺在“煉丹房走水”的密報上,燒出個焦洞——恰好遮住“修繕銀去向”的批注。他知道,張小帥的“符文”不過是幌子,真正危險的,是那小子能從屍身指甲縫裏,算出銀錢過手的痕跡。
    當吳安抱著欽天監檔案進門時,曹吉祥正用銀簽挑指甲縫裏的玫瑰殘片。“周博士的手稿…”他翻著泛黃的紙頁,忽然停在“七政推步術”那章,指尖在“財帛星位犯衝”的批注上畫了個圈,“你說,若咱家把這些‘測算失誤’報給陛下,會不會讓那小旗…咳,讓他知道,天機不可妄測?”
    吳安的額頭貼著青磚,沒敢抬頭看他眼底的陰鷙。他聽見玉扳指敲檔案的聲音,一下一下,像在數著什麽:“第一,富商詐屍案用了朱砂牛血,這朱砂…嗬,和煉丹房去年失竊的分量一樣。第二,凶宅的星圖擺陣,剛好對著東廠在應天府的銀庫。第三…”
    四、算盡與反算
    酉時三刻,應天府西市的糖畫攤前,老乞丐往鞋底縫了張新密報:“曹檔頭調欽天監檔案,查周博士手稿”。紙條邊角畫著個扭曲的“算”字,那是張小帥教他的暗號——意味著“對方在算,需反算”。
    與此同時,張小帥正對著義莊的屍身撥弄算盤。陳老爺的指縫裏,除了朱砂粉,還嵌著半粒碎鑽——和曹吉祥指甲套上的材質一模一樣。“頭兒,”大牛抱著新收的賬本進來,封皮上蓋著“東廠內庫”的火漆印,“老王從王扒皮的師爺那兒摸來的,去年煉丹房的采購單…”
    算盤珠“劈啪”響了九下,張小帥盯著“玄龜紋銅爐三千兩”的記載,忽然想起曹吉祥密報裏的“袖口玄龜紋”。原來那檔頭怕人算出銀錢漏洞,竟把司爐太監的紋樣繡在袖口,當作風水鎮物——卻不知,這紋樣反而成了查賬的線頭。
    夜風掀起門簾,帶來遠處東廠的皮鞭聲。張小帥摸出袖中半枚符文,那是從曹吉祥轎簾上扯下的繡線——繡線裏混著金絲,正是東廠特供的“避邪紋”。他忽然笑了,指尖在算盤上撥出個“三”字——三萬兩修繕銀,兩千兩碎鑽,再加三十片蟬翼軟甲,剛好湊成曹吉祥的“心病”。
    當曹吉祥的玉扳指敲碎第七個燭台時,張小帥正在慈幼院教孩子們畫算籌。紅泥筆在青磚上劃出“一”“二”“三”,最末那個“三”拖了個長尾巴,像極了曹吉祥賬本上改數字的筆鋒。他知道,這場算盡天機的博弈,才剛剛開始——對方算的是權,他算的是命,而算盤中藏著的,是比陰陽術數更鋒利的東西:人心。
    庭院裏的槐樹葉“沙沙”作響,曹吉祥盯著案上被燒出洞的密報,忽然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他猛地抓起鼻煙壺吸了口,薄荷味嗆得眼眶發酸,卻壓不住心跳——那個叫張小帥的小旗,竟在他的算盤算珠裏,埋了枚最鋒利的刺:當潔癖遇上賬本漏洞,當權謀撞上算盡天機,這場戲,該換個主角了。
    玉扳指終於停了敲擊,他對著黑暗輕聲笑了,尖細的笑聲裏帶著顫意:“算吧,盡管算。咱家這盤棋,可是拿人命做棋子的——你那點算盤珠,能抵得過東廠的刑具?”
    窗外,北鬥七星斜斜掛著,參宿的星光剛好落在張小帥畫的“三”字上。算籌青磚旁,不知何時多了片柳絮,白生生的,像極了曹吉祥賬本上被朱砂改過的數字——看似天衣無縫,卻終究,漏了人心這筆賬。
    第二章 鎏金局
    曹吉祥的玉扳指磕在紫檀木卷宗上,發出清越的脆響。燭火將他眼尾的皺紋映得更深,指尖摩挲著“丹方鬼畫符”幾字,熏香裏混著若有若無的硫磺味——那是他偷偷摻在香粉裏的避毒散,上個月被仇家潑了摻著屍水的髒水,整整三日泡在放了七味草藥的浴桶裏,後背至今還留著搓破的血痕。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一、軟甲與聖藥的誘惑
    “聖藥線索...”他喃喃重複,袖口的伽南香突然濃得嗆人。去年冬至,陛下召集群閹賞丹,那粒鴿蛋大的“九轉紫金丹”在琉璃盞裏泛著幽光,掌印太監分藥時指尖漏了顆碎屑,他蹲在地上擦了三遍青磚,終究沒敢舔——傳聞那丹藥需用處子血調朱砂,再以玄龜殼煆燒七七四十九日,而他腰間纏著的金絲軟甲,內襯正是用十二張玄龜腹甲磨成的粉織成。
    卷宗裏“起獲巨款匿名捐贈”的記錄突然刺目。他知道那枯井裏的木箱蓋著前朝內庫印,可更讓他在意的是密報裏的附筆:“木箱底部刻有星圖,與欽天監失傳的《丹鼎方位譜》吻合”。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想起三年前偷聽到的秘辛——先帝晚年篤信“龜甲承星可煉聖藥”,命人在皇陵地宮刻滿二十八宿圖,後來項目爛尾,工匠全被封了口,唯有一本手繪譜流入民間。
    “良機?”他忽然笑了,尖細的笑聲驚得梁上鼠群簌簌亂竄,“陛下近年總說夢見玄武大帝,若咱家把這‘星圖丹方’呈上去...”玉扳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那裏貼著片藏紅花膏——昨夜為了琢磨密報,整整熬到五更,偏頭疼又犯了。
    二、潔癖背後的血痕
    當值小旗抱著新收的密報進來時,鞋底帶了粒灰塵。曹吉祥的瞳孔驟然縮緊,看著那粒灰滾到自己繡著纏枝蓮的粉底靴邊,忽然覺得渾身發癢——仿佛又回到那個雨夜,髒水順著領口灌進脖子,腐菜葉粘在金絲軟甲上,怎麽洗都有股子黴味。
    “拖出去。”他的聲音發顫,指尖指著小旗的鞋底,“用鹽水擦地三遍,每遍都要跪著。”繡帕掩住口鼻,卻掩不住眼底的厭惡——這院子的青磚每三日就要用童子尿浸洗,牆角擺著七盆綠蘿吸濁氣,偏這些底下人總不懂規矩。
    密報上“張小帥曾入欽天監”的記載讓他指尖發寒。三年前,欽天監周博士曾當著他的麵算出“西南方位有血光”,後來他去西南街收租,果真遭了仇家埋伏——若這張小帥也懂星象,怕是能算出他私吞的兩萬兩修繕銀,就藏在城東當鋪的夾牆裏。
    “備浴桶。”他忽然站起身,金絲軟甲蹭過椅麵發出輕響,“放三斤桃花瓣,兩錢薄荷,再加...再加半塊從波斯貢來的香胰子。”想起上個月洗澡時搓破的皮膚,至今還在塗金瘡藥,可比起被人發現賬本漏洞,這點疼算什麽?
    三、算盤與龍鱗
    戌時初刻,應天府東市的當鋪後院,老王正對著賬本撥算盤。算珠敲出“劈啪”聲,他忽然抬頭望向房梁——那裏貼著半張褪了色的符紙,是張小帥去年親手畫的“鎮財符”,符角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吉”字,偏偏讓這當鋪的生意好了三成。
    “頭兒,曹吉祥的師爺今兒個來當玉扳指。”大牛抱著壇女兒紅進來,酒壇上還沾著泥點,“當票上寫著‘暫押三月,月息五分’——可那玉扳指少說值兩千兩,他卻隻當五百。”
    張小帥擦著鎮魂鈴的手頓了頓。鈴沿刻著的二十八宿圖裏,參宿的位置缺了顆銅釘——那是他故意撬掉的,對應著曹吉祥密報裏“星圖木箱缺角”的記載。“他這是在探路。”指尖敲了敲鈴身,發出清越的響聲,“鎏金印、玄龜紋、星圖丹方...曹公公怕是把咱們這兒,當成了陛下聖藥的‘活線索’。”
    老王忽然合上算盤,渾濁的眼珠盯著門口:“剛收到消息,王扒皮的師爺把去年煉丹房的‘材料損耗賬’賣給了東廠——那賬冊裏,‘玄龜殼’的采購量多了三倍。”
    夜風掀起門簾,帶來遠處東廠的更聲。張小帥摸出袖中半片龜甲——那是從富商屍身袖口找到的,邊緣刻著極小的“廿三”字樣,正是曹吉祥賬本裏“玄龜紋銅爐”的采購日期。他忽然笑了,指尖在龜甲上劃出道淺痕:“曹公公想借聖藥之功往上爬,卻不知這‘聖藥線索’,本就是咱們給他埋的餌。”
    四、局中局的殘香
    曹吉祥泡在浴桶裏,看著花瓣漂在水麵打轉。香胰子的泡沫沾在玉扳指上,他忽然想起今早翻開的《丹鼎方位譜》殘頁——“龜甲承星,需取參宿正下方土三尺”,而張小帥的“凶宅”,恰好位於應天府參宿星位的正下方。
    “原來如此。”他猛地坐起身,水花濺得滿地都是,“那凶宅的井裏根本沒有金條,有的是...是按星圖埋的龜甲!”指尖掐著自己的掌心,疼得皺眉——難怪張小帥要把“巨款”匿名捐贈,分明是怕人順藤摸瓜,查到龜甲與聖藥的關聯。
    密報突然從窗縫裏飄進來,落在浴桶邊。他抖著指尖翻開,看見“張小帥今夜往慈幼院送龜苓膏”的記載,忽然想起慈幼院的方位——正是應天府的“玄武位”,對應著玄龜大帝的吉位。“好個借花獻佛。”他咬牙笑了,尖細的聲音帶著顫意,“拿陛下的聖藥噱頭收買人心,卻把真正的‘藥引’藏在孩子堆裏...”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當曹吉祥裹著金絲軟甲衝出浴房時,張小帥正蹲在慈幼院給孩子們分龜苓膏。瓷碗碰著木勺發出輕響,他忽然聽見牆角傳來繡春刀的輕顫——那是東廠番子特有的刀鞘摩擦聲。指尖抹了抹碗沿,那裏沾著點朱砂粉,是他今早故意混在龜苓膏裏的,隻為讓曹吉祥的密報裏多一句:“張小帥用朱砂入藥,疑似煉製禁藥”。
    夜風裹著伽南香飄來,張小帥抬頭望向夜空。參宿的星光落在他發間,像撒了把碎鑽,而遠處曹吉祥的轎簾上,那片被他偷偷粘上去的柳絮,正隨著馬蹄聲輕輕顫動——那是給東廠暗樁的信號,意味著“局已布好,隻等魚來”。
    曹吉祥的玉扳指緊緊攥著密報,指縫裏漏出的碎紙飄在青石板上。他沒看見,那些碎紙上的“聖藥”“星圖”“玄龜”等字,恰好拚成個“囚”字——就像他腰間的金絲軟甲,看似刀槍不入,卻把自己困在貪念織成的網裏,越掙越緊。
    浴桶裏的花瓣早已漂散,隻剩幾片粘在桶壁上,像極了曹吉祥後背未愈的血痕。他忽然想起師傅臨終前說的話:“宮裏的香越濃,底下的髒事就越多。”可此刻,他聞著袖口越來越濃的伽南香,卻隻覺得滿心滿眼都是鎏金色——那是聖藥煉成時,陛下賞賜的鎏金腰牌的顏色,是他踩著張小帥的肩膀,爬上掌印之位的顏色。
    而在慈幼院,孩子們的笑聲混著夜風傳來。張小帥擦了擦孩子嘴角的龜苓膏,指尖觸到袖中半片龜甲——那上麵新刻了行小字:“以貪引貪,以權破權”。星光落在字上,像給每個筆畫鍍了層銀邊,比曹吉祥的玉扳指更亮,卻不刺眼——就像這人間的光,終究會照進東廠那扇永遠關著的鐵門裏,哪怕隻照進一絲,也夠讓某些人,再也藏不住暗處的髒。
    第三章 銅鈴與暗語
    卯時的晨光剛爬上青瓦,張小帥的指尖就在鎮魂鈴沿劃出細響。銅鈴是師傅臨終前塞給他的,鈴身刻著殘缺的二十八宿圖,唯有參宿的星點被磨得發亮——此刻他擦著那處凹痕,餘光瞥見巷口賣糖畫的擔子晃了晃。
    一、生麵孔的繭子
    賣糖畫的漢子穿件洗泛白的青布衫,袖口卷到肘彎,虎口處的繭子結得比繡春刀鞘還厚。他握勺子的手懸在熬糖的鐵鍋上方,手腕翻轉時卻露出道斜疤——那是握刀格擋時留下的,和東廠番子訓練時的傷口一模一樣。
    “小哥兒,來塊鳳凰?”漢子堆著笑,勺子在石板上劃出流暢的弧線,糖絲卻在尾端抖了下,“今兒個新熬的麥芽糖,甜著哩。”
    張小帥盯著他指尖沾著的糖粒,忽然想起昨夜大牛說的話:“城東灰瓦小院的燈亮了整夜,門縫裏漏出的影子,像在畫什麽符文。”他摸出枚銅錢遞過去,指尖在漢子掌心快速按了三下——這是錦衣衛“三息戒備”的暗號,卻見對方眼皮子都沒抬,糖畫往他手裏一塞,轉身又去招呼旁的孩童。
    更聲從街角傳來,打更的老周敲著梆子多繞了個圈。“天幹物燥——”梆子聲忽然重了半拍,“小心火燭!”後半句拖得老長,尾音裏夾著個短促的“咄”——那是“東廠異動”的暗語,隻有錦衣衛內部人聽得懂。
    二、算盤珠子的裂痕
    老王的算盤“劈啪”響得比往日急。他盯著賬本上“慈幼院施粥”的支出項,忽然用算盤珠敲了敲桌麵:“頭兒,王扒皮的師爺昨兒個往城東送了三趟匣子,裝車時我瞅見了——紅漆描金,跟咱去年繳的凶宅案卷盒一個樣。”
    大牛攥著雁翎刀把,指節泛白:“那老狐狸稱病躲了,莫不是把咱的底全賣給東廠了?”他忽然頓住,盯著窗外飄來的柳絮——巷口不知何時多了個補鞋的老頭,膝蓋上放著的牛皮靴,鞋頭翹得跟東廠番子的皂靴一個弧度。
    張小帥沒說話,指尖仍在擦著銅鈴。鈴沿的凹痕裏嵌著粒細沙,他捏起來對著光看——沙粒泛著淡淡金粉,是城南藥鋪特有的“安神沙”,而昨天買走七錢朱砂的人,據說也買了半斤這沙。“老周繞了兩圈,打更鼓點亂了三處。”他忽然開口,銅鈴“叮鈴”響了聲,“第一處漏了‘二更人靜’,第二處‘三更天寒’多敲了半下,第三處...”
    “第三處‘小心火燭’帶了顫音。”老王合上算盤,渾濁的眼珠盯著門口,“顫音在哪?”
    “在‘火’字上。”張小帥指尖敲了敲鈴身參宿的位置,“火,對應南方朱雀,主文書泄露——王扒皮把咱們的案卷給了東廠,怕是連咱從富商屍身扯下的玄龜殘片,都一並交了。”
    三、密語與殘香
    巳時三刻,慈幼院的粥鍋冒起熱氣。張小帥給孩子們分著窩頭,忽然聽見牆根傳來細碎的摩擦聲。他轉身時,看見個穿碎花布衫的小丫頭正往門縫裏塞紙團,羊角辮上沾著片柳絮——那是他今早教孩子們別在衣襟上的“平安絮”。
    “張大哥,給。”小丫頭踮腳遞過紙團,奶聲奶氣的,“賣糖畫的叔叔說,這個給會擦鈴鐺的人。”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紙團展開,是張巴掌大的粗麻紙,上麵畫著個歪歪扭扭的烏龜,烏龜背上刻著“三”字——那是東廠暗樁的“玄龜密報”,“三”代表第三波眼線已到位。張小帥指尖捏著紙角,忽然聞到紙上有股淡得幾乎聞不到的伽南香——正是曹吉祥袖口常沾的熏香。
    “大牛,去把西廂房的舊棺材搬出來。”他忽然吩咐,順手把紙團塞進袖口,“老王,你去藥鋪再抓兩錢龍骨——記住,走後門,別讓穿青布衫的看見。”
    當大牛扛著棺材經過巷口時,賣糖畫的漢子正給個孩子畫龍。糖絲在石板上拉出鋒利的弧度,漢子忽然抬頭,衝大牛笑了笑——那笑容裏帶著股子狠勁,像極了東廠番子動手前的表情。
    四、夜梟的啼叫
    酉時的應天府染了層金紅,張小帥蹲在義莊給新收的屍身淨麵。死者是個小販,喉間有道細如線的傷口——和去年東廠“處理”密探時的手法一模一樣。他翻開死者的手掌,掌心果然有個淡青色的“三”字,用靛藍草汁染的,正是暗樁接令的標記。
    “頭兒,老周出事了。”大牛闖進來,懷裏抱著件打更服,衣襟上沾著血,“巷口的百姓說,看見幾個穿飛魚服的拖走了他,走前還罵他‘亂敲梆子’。”
    老王跟著進來,手裏攥著半塊碎瓷片:“從王扒皮的師爺那兒搜來的,瓷片背麵刻著‘玄龜三息’——是東廠傳遞‘三日結案’的密令。”
    銅鈴忽然“叮鈴”大響,驚飛了簷角的夜梟。張小帥望著窗外漸暗的天色,想起老周最後一次敲更時,在“小心火燭”裏藏的顫音——那不是害怕,是警告:東廠三天內必動手。
    他摸出袖中的玄龜殘片,殘片邊緣的毛邊紮著掌心。曹吉祥要的是“聖藥線索”,王扒皮要的是甩鍋保命,可他們都不知道,這殘片上的符文,根本不是丹方,而是欽天監用來測算銀錢流向的“財帛紋”——當年周博士就是用這紋路,算出了曹吉祥私吞的兩萬兩修繕銀。
    夜風掀起義莊的葦席,帶來遠處東廠的皮鞭聲。張小帥把殘片塞進鎮魂鈴的暗格,鈴身的參宿星點忽然閃過微光——那是他偷偷嵌進去的碎鑽,取自曹吉祥的指甲套。“三天。”他輕聲說,指尖撫過鈴沿的凹痕,“曹公公要在三天內拿走案卷、證物,還有...咱們的命。”
    老王擦了擦算盤,算珠敲出“劈啪”聲,卻比往日輕了許多:“王扒皮躲在城西莊子裏,師爺說他‘病得下不了床’——可我今兒個看見,他的小廝往城東送了盒蜜餞,盒上印著的,正是曹吉祥最愛吃的‘玫瑰茯苓糕’。”
    “借刀殺人罷了。”張小帥笑了,笑容裏帶著冷意,“曹公公想拿咱們的頭換聖藥功勞,王扒皮想借東廠的手滅口,可他們忘了...”他舉起鎮魂鈴,銅鈴在暮色裏泛著微光,“這世上最藏不住的,不是鬼畫符,是人心——而咱們的人心,早就在這應天府的市井裏,紮了根。”
    夜梟的啼叫再次響起,驚落了枝頭的柳絮。賣糖畫的漢子收了擔子,袖口的玄龜紋在夜色裏若隱若現,他摸了摸腰間的繡春刀,忽然聽見遠處傳來孩子的笑聲——慈幼院的牆頭,幾個小丫頭正舉著“平安絮”亂跑,柳絮飄在她們發間,像落了場不會停的雪。
    而在東廠直房,曹吉祥正對著“三日結案”的密令冷笑。玉扳指敲著張小帥的卷宗,算著子時該帶多少番子闖門——他沒看見,卷宗邊緣沾著的柳絮,比尋常的白了些,上麵隱約有個極小的“算”字,是用朱砂寫的,正對著他畫紅圈的“丹方鬼畫符”幾字。
    山雨欲來的暗湧裏,銅鈴的“叮鈴”聲混著更夫的梆子響,在應天府的青瓦間蕩開。張小帥望著手中的窩頭——那是慈幼院的孩子塞給他的,還帶著體溫——忽然覺得掌心的繭子沒那麽疼了。有些東西,比東廠的繡春刀更鋒利,比曹吉祥的玉扳指更堅硬,比如這人間的煙火,比如這藏在市井裏的,人心的光。
    第三章 紅漆匣與病書生
    卯時的衙門堂鼓沒響。張小帥攥著未繳的文書,盯著“本官奉旨巡視江寧”的告示,墨字在宣紙上暈成淺灰的雲——王扒皮的字向來棱角分明,唯有“病”“避”二字寫得格外虛浮,筆尖在“疒”字頭拖出的尾痕,像極了被踩斷的蛛絲。
    一、師爺的紅漆匣
    昨夜亥時,他躲在照壁後看見的場景還在眼前:王扒皮的師爺抱著紅漆匣,匣子角的鎏金紋擦著青磚發出輕響。那匣子他認得,去年查凶宅案時,自己親手把十二卷屍檢記錄封進去,匣底還墊著張符紙——此刻符紙邊角的朱砂印歪了,分明是被人撬過鎖。
    “頭兒,這匣子怕是裝著咱的底。”大牛捏著腰間的盾牌,鐵胎上還留著前日擋門時的刀痕,“昨兒個我去衙門領俸,看見典史的袖口繡著刺桐花——那是東廠暗樁的標記。”
    老王擦著算盤的手頓了頓,算珠在“王大人藥費”欄上晃了晃:“他那風寒來得巧。前三日還能踢著咱的屁股罵‘文書漏了凶宅井磚的紋路’,今兒個就咳得說不出話——偏生師爺往城東送匣子時,走得比兔子還快。”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張小帥指尖劃過告示上“暫由典史代管”的“暫”字,墨漬沾在指腹上,像塊洗不淨的髒。他知道王扒皮在躲什麽——去年煉丹房走水案,衙門的修繕銀賬冊少了兩頁,而那兩頁,恰好記著“玄龜紋銅爐采購款”,和曹吉祥私吞的數目分毫不差。
    二、病榻上的密信
    巳時三刻,城西莊子的柴門“吱呀”開了條縫。張小帥戴著鬥笠,混在送藥材的隊伍裏進門,看見王扒皮的床帳半掩,露出隻搭在床沿的手——指甲剪得極短,指尖泛著不正常的青灰,分明是服了“假死藥”。
    “大人的風寒,怕是要傳染給東廠的人了。”他忽然開口,鬥笠簷壓得極低,“昨兒個師爺送的紅漆匣,裏頭裝的是咱去年查的‘屍身符文記錄’吧?那符文可不是鬼畫符,是欽天監的‘財帛測算紋’——算得出銀錢過手的痕跡。”
    床帳裏傳來壓抑的咳嗽,王扒皮的聲音像含著口血:“張小帥…你別逼我。曹公公說了,隻要交出案卷,就保我全家平安…”話沒說完,就聽見師爺在門外幹咳兩聲,“大人喝藥了——這川貝枇杷膏,可是城東灰瓦小院送的。”
    張小帥盯著案上的藥碗,碗沿凝著層油光——那是伽南香混著蜜餞的味道,正是曹吉祥最愛往藥裏摻的。“大人可知,去年煉丹房走水時,燒死的司爐太監攥著半幅符文?”他摸出片龜甲殘片,丟在床沿,“那符文和咱從富商屍身扯下的,能拚成個‘貪’字。”
    床帳劇烈晃動,王扒皮探出半張臉,眼尾的皺紋裏全是驚恐:“你…你怎麽知道?!”話音未落,就聽見院外傳來馬蹄聲,師爺的聲音突然拔高:“大人!東廠曹公公的貼子到了,說‘聽聞大人抱恙,特來探病’——”
    三、借刀與滅口
    申時的陽光穿過窗欞,在王扒皮的病榻上投下碎金。曹吉祥的玉扳指敲著紅漆匣,尖細的笑聲比堂鼓還響:“王大人這病啊,怕是心病——”他忽然掀開床帳,繡帕掩著鼻子盯著王扒皮泛青的指尖,“怎麽?咱家送的蜜餞不好吃?還是說…這‘風寒’,是裝給底下人看的?”
    王扒皮渾身發抖,指尖抓著床單想爬起來,卻被曹吉祥的繡春刀鞘按住肩膀:“別費勁了。你師爺昨兒個把這匣子送給咱家時,可是哭著說‘大人怕擔責,願將功折罪’——”玉扳指敲了敲匣子裏的屍檢記錄,“瞧瞧這符文批注,寫得多清楚:‘屍身指甲縫有朱砂粉,與煉丹房失竊量吻合’。”
    “曹公公明鑒!這都是張小帥查的,下官隻是…”王扒皮的話被繡帕堵住嘴,曹吉祥的指尖劃過他發抖的手腕,忽然笑了:“放心,咱家不會讓你擔責——隻要你幫個小忙。”他湊近,繡春刀的穗子掃過王扒皮的臉,“寫封信給張小帥,就說‘衙門要重審凶宅案,讓他帶證物來見’——剩下的,咱家來辦。”
    當師爺捧著“大人手書”離開莊子時,王扒皮盯著案上冷掉的藥碗,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進京趕考的自己。那時他背著破包袱,在應天府的巷口喝著張小帥遞來的熱粥,說“日後若為官,必不負百姓”。可如今,粥碗碎了,誓言也碎了,隻剩紅漆匣上的鎏金紋,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四、算盡的人心
    酉時的“張小旗殯葬事務所”裏,老王對著算盤直歎氣:“王扒皮的手書來了,說‘衙門急召,帶凶宅案卷速來’——這明擺著是陷阱。”
    大牛把盾牌往地上一墩,震得銅錢亂滾:“去他娘的!咱帶著兄弟闖進去,把那老狐狸揪出來——”
    “別急。”張小帥摸著鎮魂鈴的銅沿,鈴身參宿的星點忽然閃過微光,“王扒皮不是想借刀殺人,是想讓咱們當替死鬼——可他忘了,曹公公要的不是案卷,是‘能證明聖藥線索’的活口。”他展開手書,指尖在“速來”二字上畫了個圈,“這兩個字的筆鋒偏右,是左手寫的——王扒皮在暗示,他被東廠脅迫了。”
    老王忽然一拍算盤:“對了!今兒個我去藥鋪,看見給王大人抓藥的小廝偷偷塞給我這個——”他摸出張揉成團的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紅漆匣底有暗格”。
    當張小帥撬開紅漆匣的暗格時,掉出半頁燒焦的賬本——正是去年煉丹房“玄龜紋銅爐”的采購記錄,金額處被朱砂改成了“八十兩”,可底下用淡墨寫著的原價“三千兩”,還能勉強辨認。“原來如此。”他指尖劃過“八十兩”的朱砂印,想起曹吉祥玉扳指上的碎鑽——那碎鑽的材質,和賬本上的朱砂一樣,都是西域進貢的“血鑽砂”。
    夜風掀起門簾,帶來遠處莊子的更聲。張小帥望著手中的賬本殘頁,忽然想起王扒皮躲在床帳後發抖的模樣——曾經的“王大人”,如今成了東廠的“病書生”,可那紅漆匣裏藏著的,不隻是案卷,更是一個人對權欲的妥協,對初心的背叛。
    子時的應天府落了雨。王扒皮躺在病榻上,聽著窗外的雨聲,忽然覺得臉上涼涼的——不是雨水,是眼淚。他想起張小帥遞來的熱粥,想起自己寫“奉旨巡視”時顫抖的手,想起紅漆匣裏掉出的賬本殘頁。原來有些東西,一旦裝進紅漆匣,就再也洗不淨了,比如貪念,比如背叛,比如那些被算盡的,人心。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