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光陰悄然流逝。
    經過一夜的忙碌，遷西城的戰損就被統計了出來。
    據孫廷勳等武將的統計來看，眼下東勝左衛的傷亡比很是驚人，四城共戰死了七百餘口，戰傷了一千六百餘人，還有一百餘口失蹤！
    而軍械方麵，火藥打沒了一千餘斤，彈丸更是減少到了四成以上，滾木礌石也打沒了一半，至於弓弩箭矢那更是減少的厲害，僅僅隻有五千支不到了。
    到了眼下軍中這重要的物資，就僅有四千多人，以及八百斤火藥和約一萬多枚鉛石彈丸了。金汁鐵水倒還有很多，但這僅是屬於飲鴆止渴之物，因為這玩意沒法遠程殺傷敵軍！
    看著手中的統計報告，張書緣是一臉的苦大仇深。
    就這點東西，這要他怎麽守這遷西城？難道這非要放建奴過去？
    “大人，眼下該怎麽辦？我軍是……”
    這份統計，讓所有人都臉色發白，因為這物資實在是太少了，根本無法和建奴聯軍主力鏖戰。
    “唉，守還是要守的。陳將軍還請你多多體恤我東勝左衛將士，代本閣好生照料。”
    聽到孫廷勳等人的詢問，張書緣歎了口氣便看向了年邁的錢龍錫，並對著眾人表達自己的決心。
    “是啊，張閣所言甚是。自古以來，從軍者便是以守土開疆為己任。眼下戰情雖是與我等不利，但還遠不到讓我軍棄城的地步。諸位別忘了，我背後還有關寧軍大軍，西部還有兵部與白杆軍在，隻要這二者任意一處戰勝，定可會來支援我軍！”
    接受到張書緣的眼神，錢龍錫琢磨了一下便就站出來穩定軍心了。
    “閣部，這話雖如此，但我軍真的能把希望放在他們那裏嗎？眼下長城關隘炮聲不止，遵化一域又在激戰，所以，末將有些話想對二位閣部言明。”
    就在人心剛剛穩固了一點時，興州右屯衛的魏鵬便就躬身站了出來。
    瞧見這位站出來了，在場的一眾參將、總兵便就眯起了眼來。
    “哦？魏將軍有何見解？”
    見有人敢當麵駁斥自己，錢龍錫頓時就不樂意了，心說你一小小衛所指揮使有何膽子反駁自己，難道你魏鵬是分不清大小王？不知道大明中樞閣臣的厲害？！
    “稟大人，末將不敢言見解，也不敢禍亂軍心。隻是眼下戰局混沌，到處都在打仗，若是將我眾人之希望放在他人之處，這如何能讓將士們安心作戰？所以，末將鬥膽一言，還請二位大人將我軍分與左右二山……”
    “什麽？！魏鵬你想棄城？！來呀！”
    他的話還未說完，孫廷勳便就站出來懟他了。
    “等等，讓他把話說完。”
    就在一眾高層怒視著他時，張書緣便就打斷了眾人的敵視。
    “為何？給本閣一個理由。”
    說這句話時，張書緣也在思索辦法，同時又以眼神示意，詢問錢龍錫有沒有別的招。
    但很可惜，錢龍錫是摸著胡子，臉上愁容一片，就好似他也沒了辦法。
    “啟稟大人，末將之意並非要棄城而去，而是主張將我軍有生力量遷移入山，依托山巒打擊敵軍，城上留下少許軍士與其周旋！”
    說實在的，經過這連番的戰鬥，軍裏的很多人都被打怕了，尤其是右衛屯的人。可無奈，這二所之中就屬他右衛屯傷的厲害，不但建製差點打沒了，他魏鵬更是痛失了諸多心腹。
    “魏將軍說的有理，但此計並不適合眼下。”
    聽了一半，張書緣就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理解魏鵬的思量，但奈何，皇太極眼下就是奔著出關而來的，人壓根不會跟你到山裏去糾纏。
    當然，進入山中是可以打擊建奴的輜重部隊，奪回被掠奪的物資，但要這麽做的話，那還幹嘛放建奴進來？這豈不是背離了自己的最初戰略目標？
    “錢閣，這眼下您老可有什麽良計？”
    打消了眾人的敵視，張書緣便恭敬的詢問起了錢龍錫。
    “唉，為今之計隻能是戰，老夫也沒什麽太好的法子。”
    錢龍錫是實話實說，可沒辦法，眼下手裏能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這若是有個七千左右的兵力在，他還有能力布置。
    但現在僅有的這四千來人，讓守個城還行，但想要分兵再做點什麽，無疑是等於自找死路！
    “這樣吧，魏將軍，你右屯衛剛剛招募了一些兵卒尚未形成戰鬥力，所以你部就守城上吧，城下的一切就交給東勝衛。”
    沒轍，張書緣就隻好是下達了“死戰”的命令。
    見上司執意如此，魏鵬也沒了脾氣，而周圍的其他人則是對他又恨又無奈。
    恨的是，他的建議幾乎是等於逃跑，無奈的是眼下的確是沒什麽好辦法。
    “都散了吧，切記勿要讓城中生亂，把守好四城。另外派人出城擴散消息，就說我西部聯軍上不負皇恩，下不負百姓，決心死守遷西阻敵出關。若我城破還請友軍速速奪回！”
    “大人……”
    隨著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便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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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散了吧。”
    看了眾人一圈，張書緣便就起身搖搖的向眾人鞠了一躬，就算是自己給他們道歉了。
    也是，這戰事打成了這樣，主要責任是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妄想什麽關門打狗，這在場之人何至於陷入進退兩難之地？
    說實在的，這場戰爭打的要比史書上好，畢竟一沒發生阻擋關寧軍入城事件，二沒戰死多少關寧軍主將，而且隻要完成了鎖門大計，皇太極就會被困於關內了。
    ……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散去後的眾人是在犒賞三軍，將軍中的財務盡數分發了下去，除了分發財務外，孫廷勳等人還親自慰問並與將士們席地而坐，暢談一切過往及未來。
    站在城樓之上，張書緣身著甲胄眺望的天空的太陽。
    “也許，這一切就是我的妄想吧。也好，也好，既然眼下保下了關寧軍的大部，若是我真的戰死，那這大明也不至於會亡的那麽快了。”
    “來啊，代本閣將這封信傳出去交給陛下。”
    “是！”
    自言自語了一陣，讓人將自己寫給朱由檢的信發走之後，張書緣就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
    就在他準備下到城下，與眾人飲酒誓師之時，一聲急報就從城下傳了上來。
    “啟稟大人，敵軍主力已至我岩口村一帶，兵力之多不下萬人！”
    “來了嗎？知道了，退下吧。”
    捏著手，眺望了正南方的岩口村一眼，張書緣就急匆匆的跑到了城下。
    “將士們，近來辛苦了！”
    來到城下，張書緣便跑到了一處高台上，將一眾軍士給喊到了近前。
    “多謝大人，我等不苦！”
    “嗬嗬，這從軍打仗哪有不苦的？你等日夜不分爬冰臥雪守護城防，這豈能不苦？”
    “今日，我也不與大家說什麽虛言。想必大家也能看出敵情，敵軍是勢要破我城池辱我百姓。可我卻沒有什麽辦法，這是我張書緣的責任。”
    “大人，您不必這麽說，戰場無情，時局變幻，我軍能收複此城已經是極大的不易了。”
    隨著張書緣開始講話，很快一眾將領便就隨聲附和了。
    “是為不易。但歸根結底都是我這個閣臣的布置有錯。我張書緣現在這裏給各位道不是了！”
    說罷，他便就對著一眾底層士兵拜了一拜。
    說實在的，到了此時，不管是不是他的布置問題，他都要借此來主動背鍋收攏人心，若不這麽做的話，那軍中直接就陷入人心惶惶地步了，根本無法與皇太極作戰。
    “大人……”
    “等我說完。眼下，敵軍主力來襲，而我軍隻有數千人，但你們說，我們退不退？！能不能退？！”
    見有人有人打斷自己的言語，張書緣便就一伸手止住了聲音，並對眾人開誠布公，將選擇的機會交給他們。
    而此時，在他張書緣的心裏，這遷西城鐵定是守不住了，這既然是守不住了，那還何必要帶著所有人一起去死？
    “不退！！大人，我東勝衛世代居此間，這哪兒道理放棄家鄉讓敵破壞？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將軍所言不錯！此城乃我等之家鄉，先前已遭毀壞，到了如今哪兒還有理放棄！大人，我李二狗與遷西生死與共！”
    戰爭，打到了現在，這麾下的所有人都對他張書緣是十分信任，因為，他一不克扣軍械，二與眾人同吃同住，至於第三，則是他毫無倨傲派頭。
    隨著東勝衛的人開口，現場的戰意瞬間就被點燃了，這再加上之前的錢財左右，這城裏的大軍旋即就被凝聚到了一起！
    “好！既然諸位如此大義，那我便就代我大明父老拜謝諸位了！”
    張書緣重重一拜，緊跟著就拍了拍手讓人抬來了酒水。
    “將士們，這一碗是我敬你們的！”
    “這第二碗，是敬你們父母雙親的，我感謝他們培養出你們這麽優秀善良的人！”
    “這第三碗，是我與諸位的結義之酒，若這仗打勝，我便親自抬匾入府！若倘若不幸戰敗，那我便與諸位兄弟死於同穴！”
    “戰！！”
    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麽一嗓子，所有人旋即就喝完了酒便就喊了起來。
    “好！那就戰！！”
    說罷，張書緣抽出佩劍，劍指城上“諸位，隨我上城！”。
    一聲令下，所有人便就動了起來……
    張書緣這邊忙著動員，皇太極那邊亦是如此。
    除了同樣在動員之外，皇太極還特命阿巴泰與巴布泰領兵兩萬進攻遷安城，並約定好在本月二十於薊鎮匯合，若戰事受阻則另尋他路破關出境。而他自己則帶九千餘人進攻遷西。
    時間流逝極快，快的讓人恍若做夢。
    就在時辰來到下午申時之時，建奴大軍到了！
    “嗬嗬，張書緣就讓本汗看看你的手腕吧。傳令進攻！”
    “是！”
    一聲令下，龐大的建奴聯軍，分為三個縱隊就開始衝鋒四城門，而軍中不多的火炮全被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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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
    三十餘座大小火炮旋即開火，緊跟著無數箭矢便如流星一般砸入了城上。
    “敵軍衝鋒了，阻敵，阻敵！！！”
    城上軍士大吼，旋即搬運火石炮彈，而純步軍與弓弩射手則是不要命的拉弓射箭，或是準備出城作戰。
    就這樣，雙方便就戰了起來。
    這次大戰要比原先的所有戰役都要殘酷，剛一開始雙方便拿出了最狠的力道，張書緣是親自坐鎮南城中門不斷指揮炮手開火。而城下的建奴聯軍則是不要命的狂砸巨石和箭矢，那感覺好似他雙方不是在大戰，反而是在銷毀軍需庫存。
    巨響一聲接一聲，戰死的人是以倍數增長。
    剛開始城上的守軍還隻是偶爾死幾個，但到了後麵，一死便就是十幾個十幾個的陣亡，而陣亡的人大部分全都是被弓弩和火炮所射殺。
    “娘的！！給我狠狠的打，開炮，開炮！！”
    張書緣是罵罵咧咧的，恨不得親自去開炮轟炸敵軍。
    但奈何，他不會用這玩意，外加他還要坐鎮於此，所以他隻得是左右踱步指揮大軍。
    ……
    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皇太極便就窺探出了遷西城的兵力部署，隻覺的其四城中就屬南城兵力強盛。
    “四哥，準備一下攻其東城！其餘人佯攻餘下三城！”
    “遵命！”
    湯古代旋即領命，不多時便組織好了第二梯隊。
    “隨我進攻，拿下此城！”
    “是，貝勒！”
    湯古代頃刻出征，帶著人就撲向了東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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