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把眼睛放亮些！"武三思的吼聲在甲板上炸開，腰間橫刀隨著動作撞出清脆聲響，"那些佩刀的人，笑裏都藏著刀刃！"
    二十名陸戰隊士兵立刻挺直腰板，弩機上弦的金屬聲在潮濕的空氣中格外刺耳。
    青銅弩臂泛著冷光，與遠處市集的喧鬧形成詭異對比。
    林淵望著港口裏赤身騎象的貴族，眉頭緊鎖："武將軍，巡邏時切記不要直視他人紋身，那在爪哇是挑釁。
    尤其是戰象騎士腰間的猛虎圖騰，盯著超過三息就可能被視為宣戰。"他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幾個船員圍著攤主打作一團，地上散落著摔碎的秘色瓷碗，青釉碎片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停下！"林淵飛步衝過去，隻見唐船的夥夫老周漲紅著臉，揪住爪哇攤主的衣襟："他...他摸我後腦勺！在大唐這是摸小輩腦袋，羞辱人呢！"
    "誤會！誤會！"爪哇攤主急得直拍大腿，腰間的骨製刀穗晃得叮當作響，古銅色胸膛上的太陽紋身隨著呼吸起伏，"我們摸頭是祝福！就像...就像你們作揖！家裏添丁、出海前，都要摸頭祈福！"他突然抓起老周的手按在自己頭上，"來！你摸我！"
    圍觀人群爆發出哄笑，老周的臉從通紅變成絳紫，周圍爪哇孩童笑得在地上打滾。
    太平公主搖著孔雀羽扇踱過來，珍珠步搖隨著步伐輕顫："老周，人家把你當佛祖供著呢。"
    她轉向攤主，玉指輕點："不過下回要祝福，還是學我們拱手吧——右手在內，左手在外，這樣。"她優雅示範，引得幾個婦人跟著模仿。
    不遠處的香料市場，陳望之正被一群袒露上身的爪哇婦人圍住。
    她們身上塗抹的熒光顏料在陽光下閃爍，手中舉著的《水經注》彩繪封麵微微卷起。
    "先生，這是何物？"為首的婦人阿雅搖晃著貝殼項鏈，"比我們的貝葉經還漂亮！上麵畫的大河，是從天上流下來的嗎？"
    "這是...這是記載江河的典籍。"陳望之後退半步，後背撞上擺滿龍腦香的貨架，"詳細記錄了大唐境內三千條河流的走向、源頭..."
    "比我們的航海圖還厲害！"阿雅眼睛發亮，突然解下腰間的珊瑚項鏈，殷紅的珊瑚珠在她掌心晃動，"用這個換！我要給女兒當嫁妝，讓她知道世界上還有比爪哇海更大的水！"
    "使不得使不得！"陳望之慌忙擺手，素白的衣袖掃落幾枚豆蔻，"這...這書是鴻臚寺的孤本，不能..."
    "別為難他了。"林淵及時解圍，掏出一方繡著牡丹的絹帕遞給阿雅，"送你這個。
    絹帕在大唐是定情信物，寓意..."他瞥見阿雅身後年輕小夥熾熱的眼神，笑道，"寓意友誼長存。"
    阿雅頓時眉開眼笑，轉頭對同伴喊："大唐人真大方！以後見他們，別用摸頭禮了，學他們...這個！"她笨拙地拱手，惹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幾個少年趁機偷學絹帕折疊的手法，將其裹在腰間當裝飾。
    夜幕降臨時，巡邏的陸戰隊帶回個"戰利品"——三個偷藏絲綢的爪哇少年。他們蜷縮在甲板角落，懷裏露出半截絢麗的蜀錦。"
    他們說這是"借"。"士兵哭笑不得，"還說等攢夠珍珠就還。帶頭的小子說，他妹妹生病，想用綢緞做件新衣衝喜。"
    "放了吧。"太平公主看著縮成一團的少年，想起白天阿雅對書籍的渴望，突然摘下耳墜上的東珠，"把剩下的邊角料分他們些，再教他們怎麽用絹布做頭巾、縫香囊。
    這東珠也給那妹妹，就說..."她頓了頓，"就說大唐公主祝她早日康複。"
    武三思皺眉："公主，這不成了鼓勵盜竊？傳出去..."
    "將軍啊，"狄仁傑拄著拐杖走來，紫袍在海風中獵獵作響，"入鄉隨俗不是空話。
    他們覺得新奇，我們便教他們。"他指向市集裏幾個正在模仿唐裝剪裁的爪哇婦人，"文化交融，有時就從一條頭巾開始。
    當年玄奘法師西行，不也將佛法融入當地風俗？"
    林淵望著漸漸平靜的市集，對武三思道："明日安排些船員教他們寫漢字，再請爪哇人來船上演示戰象訓練。
    讓士兵們學幾招象兵格鬥術，也教他們用諸葛連弩。"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少年們捧著的綢緞上，"或許能少些誤解，多些..."
    "多些笑聲？"太平公主接話，孔雀羽扇輕點夜空，"記得讓夥房多備些椰汁，省得老周又以為人家要"祝福"他。
    再把我們帶來的皮影戲道具拿出來，給孩子們演一場《大鬧天宮》。"
    眾人笑作一團，緊張的氣氛在海風裏漸漸消散。遠處傳來象腳鼓的節奏，混著市集殘留的喧鬧，還有孩童用蹩腳唐語模仿孫悟空的叫聲。
    當第一盞琉璃燈在"渾天號"亮起，照亮甲板上少年們認真學習刺繡的身影，這場跨越海洋的文化碰撞，正悄然綻放出意想不到的花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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