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草沁寵
    “阿婆，您看富貴這爪子，紅腫好幾天了，塗了藥膏也不見好。”
    玻璃門被輕輕推開，帶著一身雨後潮氣的陳悅蹲下身，小心翼翼托起懷裏泰迪犬的右前爪。小家夥怯生生地把臉埋進她頸窩，粉色肉墊邊緣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仔細看還能瞧見幾處細碎的皮屑。
    櫃台後正在搗藥的林阿婆放下石臼，枯瘦卻有力的手指輕輕撥開犬爪上的絨毛。她沒立刻說話，先是湊近聞了聞，又用指腹在紅腫處輕輕按壓，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一片羽毛。
    “是濕熱積在皮膚裏了，”林阿婆的聲音帶著苗鄉特有的軟糯口音，“城裏地磚涼，它又總愛趴在空調風口，寒氣裹著潮氣進了皮毛，才鬧成這樣。”
    陳悅聽得連連點頭。自從三個月前在小區樓下發現這家“苗草沁寵”，她就成了常客。不同於其他寵物美容店刺鼻的香波味，這裏總飄著一股淡淡的草藥清香，櫃台後的博古架上擺著一排排貼著手寫標簽的陶罐，“金銀花露”“薄荷浴液”“艾草護毛膏”，每一樣都是林阿婆親手熬製的。
    “這次不用塗藥膏，”林阿婆轉身從架子上取下一個陶罐，揭開蓋子，墨綠色的膏體散發著艾草和金銀花的混合香氣，“我給它做個草藥浴，再用苗醫的手法推推穴位，把濕氣排出來。”
    美容室裏，不鏽鋼浴盆已經放好了溫水，林阿婆舀了兩勺深褐色的草藥汁倒進去，水麵立刻泛起細密的泡沫，草藥香愈發濃鬱。富貴剛踏進浴盆時還微微發抖，可當溫熱的水流漫過爪子，它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尾巴輕輕在水麵掃動。
    “這是用艾葉、金銀花和苦參熬的，”林阿婆一邊用手舀水往富貴背上澆，一邊解釋，“艾葉能驅寒，金銀花清熱解毒，苦參專門對付皮膚裏的濕氣，比化學藥劑溫和，還不會傷著它的皮膚。”
    洗完澡，林阿婆用毛巾把富貴裹成一個毛球，放在鋪著竹席的美容台上。她的手指在富貴的後腿、脊背和脖頸處輕輕按壓，每按到一個穴位，富貴就會舒服地哼唧一聲。陳悅湊過去看，隻見林阿婆的拇指在富貴脊椎兩側的凹陷處輕輕旋轉，動作緩慢卻帶著一股韌勁。
    “這是‘腎俞穴’，能調濕氣；再按‘足三裏’，幫它健脾胃。”林阿婆的指尖在富貴後腿膝蓋下方停頓了一下，“你們年輕人總愛給寵物買進口零食，可有些零食裏的添加劑，寵物腸胃受不了，時間長了就容易積濕氣。”
    正說著，玻璃門又被推開，快遞員小周抱著一個大紙箱走了進來。他懷裏的橘貓“橘座”肥得像個小皮球，一進門就掙脫懷抱，直奔櫃台下的貓抓板，肚子貼在涼席上，露出圓滾滾的肚皮。
    “阿婆，您訂的草藥到了！”小周把紙箱放在地上，擦了擦額頭的汗，“這次的金銀花比上次的好，我特意讓老家的人挑的頭茬。”
    林阿婆笑著起身，打開紙箱，裏麵裝滿了用麻繩捆好的幹草藥，金銀花的清香瞬間彌漫開來。“辛苦你了，每次都麻煩你從老家捎過來。”
    小周擺擺手，指著橘座無奈地說“您別跟我客氣，要不是您，橘座的便秘還好不了呢。上次用了您給的‘山楂麥芽丸’，現在每天都能準時上廁所，比我還規律。”
    陳悅這才注意到，櫃台角落的竹籃裏放著一個個棕褐色的小丸子，像迷你版的中藥丸。林阿婆說，那是用山楂、麥芽和山藥磨成粉，加了少量蜂蜜製成的，專門給腸胃弱的寵物當零食。之前富貴挑食，吃了幾天就願意主動吃飯了。
    等林阿婆給富貴吹幹毛，小家夥的爪子已經不紅了，在美容台上蹦蹦跳跳，還主動湊到陳悅手邊蹭了蹭。陳悅摸了摸它的皮毛，比平時更柔軟順滑，還帶著淡淡的草藥香。
    “回去別讓它趴在空調底下了，”林阿婆把一小罐護毛膏遞給陳悅，“每天用這個塗一次爪子，三天後再來複查就行。”
    陳悅付了錢，抱著富貴走出店門。雨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她回頭看了一眼“苗草沁寵”的招牌，木質的牌匾上刻著幾株纏繞的草藥圖案，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其實林阿婆來城裏開店才半年。去年冬天，她跟著兒子從貴州苗寨來到這裏，發現城裏的寵物美容店都用化學成分的產品，好多寵物得了皮膚病還反複不好。她想起老家常用草藥給家畜治病，就試著用艾葉、金銀花這些常見的草藥熬製浴液，沒想到鄰居家的狗用了之後，皮膚病很快就好了。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來找林阿婆給寵物做護理。有人建議她擴大店麵，進一些進口的美容設備，可林阿婆卻堅持用手工熬製的草藥產品。她說，苗醫講究“順自然”，寵物和人一樣，需要的是溫和的嗬護，而不是那些刺鼻的化學藥劑。
    這天晚上，林阿婆坐在燈下，一邊篩選草藥，一邊聽著收音機裏播放的新聞。新聞裏說，現在的寵物美容行業越來越注重健康，天然、無添加的產品成了新趨勢。林阿婆嘴角微微上揚，拿起一片曬幹的金銀花，湊近聞了聞，清香依舊。
    她想起白天，有個年輕姑娘抱著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來店裏，說小貓總愛打噴嚏，擔心是感冒了。林阿婆用艾草和生薑煮了水，給小貓做了個熱敷，又給姑娘拿了一小瓶薄荷滴鼻液，讓她每天給小貓滴兩次。姑娘臨走時，特意問林阿婆能不能教她熬製草藥浴液，說想自己給小貓做護理。
    林阿婆答應了，還把自己記了幾十年的草藥配方抄給了姑娘。她說，苗醫的手藝不是用來賺錢的，而是用來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生命。無論是人，還是寵物，都應該在自然的嗬護下，健康快樂地生活。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擺滿草藥的桌子上。林阿婆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燈火通明的街道。她知道，隨著人們對健康的重視，苗醫的理念和技法會在寵物美容行業裏得到更多的認可。而她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雙手，把苗鄉的草藥香，帶到更多寵物的身邊，給它們一份自然的嗬護，一份健康的陪伴。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的人了解苗醫，了解這些天然的草藥產品。到那時，寵物美容行業不再隻是追求外表的漂亮，而是真正注重寵物的健康。而林阿婆和她的“苗草沁寵”，就像一顆種子，在城市的土壤裏，悄悄生根發芽，綻放出屬於自然與健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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