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藥試點記事消毒水的氣味在住院部三樓的走廊裏彌漫，蘇瑤攥著病曆夾的手指泛白，快步走向護士站。牆上的電子日曆顯示，苗醫草藥輔助治療腰椎術後患者的試點項目，剛進入第三周。
    “蘇醫生，3床的張叔又在念叨皮膚癢了，我剛給他測了體溫，372度，沒發燒，但紅疹好像比早上多了點。”護士小李迎上來，遞過護理記錄單。蘇瑤接過，指尖劃過“皮膚紅腫、伴瘙癢”的字跡，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3床的張建國是上周做的腰椎間盤突出手術，術後恢複得不錯，昨天剛加入試點，用了苗醫配的草藥熱敷包。當時他還笑著說“試試老祖宗的法子”，怎麽才一天就出了問題？
    蘇瑤推開病房門，就聽見張建國的抱怨聲“我就說這苗藥不靠譜吧！你看我腰上這一片，又紅又癢，晚上都睡不著覺。”他掀起病號服的下擺，後腰處果然布滿了細密的紅疹，邊緣還透著淡淡的紅腫，和周圍正常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張叔，您先別著急，我看看情況。”蘇瑤快步走到床邊，蹲下身仔細觀察。紅疹集中在熱敷過的區域，形狀和熱敷包的大小差不多，不像是蚊蟲叮咬，也不像是術後感染——感染通常會伴隨發熱和疼痛，可張建國除了癢，沒別的不適。
    難道是過敏？蘇瑤猛地想起，昨天給張建國登記試點信息時，她隨手翻了翻病曆，好像看到過“過敏史”的記錄，但當時忙著講解熱敷注意事項，沒仔細看具體內容。現在想來，那竟是個致命的疏漏。
    “張叔，您以前是不是對什麽東西過敏啊？比如花粉、某種草藥之類的？”蘇瑤追問。張建國愣了愣，撓撓頭“好像是有，去年春天去公園，聞了菊花就打噴嚏，醫生說我對花粉過敏。”
    野菊花！蘇瑤的腦海裏立刻閃過草藥熱敷包的配方——裏麵確實有野菊花，用來清熱消腫的。張建國的過敏史，偏偏撞上了這個成分。她的心跳瞬間加快，指尖有些發涼，趕緊掏出手機，撥通了葉塵的電話。
    葉塵是這次試點項目的苗醫顧問，也是草藥配方的調配者。電話接通的瞬間，蘇瑤的聲音都帶著顫音“葉塵，不好了，3床的張叔用了熱敷包後皮膚起紅疹了，他有花粉過敏史，可能是對野菊花過敏。”
    電話那頭的葉塵沉默了兩秒，聲音立刻變得嚴肅“我馬上過去，你先安撫好病人，別讓他抓撓紅疹，避免加重刺激。”
    掛了電話，蘇瑤又耐心地跟張建國解釋“張叔，您這情況可能是對草藥裏的某種成分過敏，不是苗藥不靠譜，是我們沒提前摸清您的過敏史，是我們的工作不到位。葉醫生正在往這邊趕，他會幫您調整配方，您再等等。”
    張建國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但還是皺著眉“那你們可得趕緊解決，不然我這腰還沒好，皮膚又出問題，遭罪啊。”
    “一定一定，您放心。”蘇瑤連聲應著，又囑咐護士拿來生理鹽水，幫張建國輕輕擦拭紅疹區域，暫時緩解瘙癢。
    大概二十分鍾後，葉塵匆匆趕到病房。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額頭上還帶著趕路的薄汗。一進門，他先走到張建國床邊，微微躬身“張叔，實在抱歉，是我們的工作疏忽，沒提前確認您的過敏史，讓您遭罪了。”
    他的語氣誠懇，態度謙和，張建國的不滿又消了幾分，擺擺手“算了算了，你們也是想幫我好，現在趕緊把這癢止住就行。”
    葉塵點點頭，蹲下身，從隨身的帆布包裏拿出放大鏡和手電筒，仔細查看紅疹的情況。他的動作很輕，生怕碰到張建國的傷口，嘴裏還不停詢問“癢的時候能忍住不抓嗎？有沒有覺得心慌、氣短之類的？”
    “能忍住，就是癢得難受，別的倒沒有。”張建國回答。
    葉塵又接過蘇瑤遞來的病曆，翻到過敏史那一頁，“花粉過敏”四個字赫然在目。他歎了口氣，抬頭看向蘇瑤，眼神裏帶著幾分無奈，卻沒有責備“是我考慮不周，配方裏的野菊花確實有花粉成分，沒提前讓你們重點核對花粉過敏史，是我的責任。”
    蘇瑤的臉瞬間紅了，愧疚地低下頭“不，是我沒仔細看病曆，要是昨天登記的時候多問一句，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現在不是說責任的時候，先解決問題。”葉塵合上病曆，站起身，“張叔，我給您調整一下熱敷包的配方，把野菊花換成艾草，艾草性質溫和，既能祛濕，又不容易引起過敏。另外，您先用淡鹽水擦拭紅疹，每天擦三次，能起到消炎止癢的作用，過兩天應該就能消退。”
    他一邊說，一邊從帆布包裏拿出紙筆，快速寫下新的配方和護理注意事項，遞給護士“麻煩按照這個配方重新準備熱敷包，今天下午先敷一次，觀察反應。”然後又轉向張建國，耐心地叮囑“熱敷的時候溫度別太高，以皮膚覺得溫熱為宜，每次敷101novel.com分鍾就行，要是覺得癢得更厲害，馬上停下來叫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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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建國接過注意事項，看了看葉塵認真的樣子，點點頭“行，我聽你的。”
    處理完病房裏的事，葉塵和蘇瑤一起走到走廊盡頭的窗邊。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瑤看著葉塵眼底的紅血絲，想起他昨天為了調整另一個患者的配方，忙到半夜才離開醫院，心裏更愧疚了。
    “都怪我，太粗心了。”蘇瑤的聲音很低，帶著自責，“要是因為這件事，讓患者對試點失去信任，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
    葉塵靠在窗台上，雙手插在白襯衫的口袋裏，看著蘇瑤垂頭喪氣的樣子，輕輕搖了搖頭“別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我也有疏忽。苗醫用藥講究‘辨證施治’，不僅要看病情，還要看體質和過敏史，這次是我沒把‘核對過敏史’的流程強調到位，才導致了這個問題。”
    他頓了頓，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薄荷糖，遞給蘇瑤“別著急，張叔的情況不算嚴重，隻要調整好配方，很快就能恢複。重要的是，我們得從這件事裏吸取教訓。”
    蘇瑤接過薄荷糖，剝開糖紙，薄荷的清涼在嘴裏散開，稍微緩解了心裏的焦躁。她抬起頭，看著葉塵“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總不能再出這種疏漏了。”
    “得做個評估表。”葉塵的眼睛亮了亮，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從今天開始，所有要加入試點的患者，在使用草藥前，都要填一張‘苗醫調理前評估表’。裏麵不僅要詳細記錄過敏史，還要包括體質類型、飲食習慣、有沒有基礎病，甚至最近有沒有服用其他藥物——有些藥物和草藥可能會產生相互作用，這些都得考慮到。”
    蘇瑤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有了評估表，我們就能提前掌握患者的情況，針對性地調整配方，避免再出現過敏之類的問題。”
    “對，而且評估表得我們兩個人一起核對，我負責確認草藥成分是否適合患者的體質，你負責核對病曆裏的過敏史和用藥情況，雙重把關，才能更穩妥。”葉塵一邊說，一邊在備忘錄裏列出評估表的條目過敏史（花粉、食物、藥物等）、體質（濕熱、虛寒等）、飲食習慣（是否忌口辛辣、生冷等）、基礎病（高血壓、糖尿病等）、當前用藥情況……
    蘇瑤湊過去，看著屏幕上的條目，補充道“還要加上‘既往使用草藥史’，如果患者以前用過苗藥，有過不適反應，也得記下來。另外，聯係方式也得留，方便我們回訪。”
    “沒問題，加上。”葉塵笑著點點頭，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擊，“今天下班前，我們把評估表的模板做出來，明天就開始用。”
    傍晚的時候，新的熱敷包準備好了。蘇瑤和葉塵一起去病房，看著護士給張建國敷上。這次張建國沒有再抱怨，隻是有些緊張地問“這次不會再癢了吧？”
    “放心，要是癢了，您馬上叫我們。”葉塵笑著說。
    離開病房後，蘇瑤看了看手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她想起葉塵還沒吃晚飯，從抽屜裏拿出早上帶來的保溫桶——裏麵是她媽媽煮的瘦肉粥，本來打算中午吃，結果忙得忘了。
    “葉塵，你還沒吃飯吧？我這有粥，你先喝點墊墊肚子。”蘇瑤把保溫桶遞過去。葉塵愣了愣，接過保溫桶，打開蓋子，一股淡淡的粥香飄了出來。他抬頭看向蘇瑤，眼底帶著暖意“謝謝，正好有點餓了。”
    兩人坐在護士站旁邊的椅子上，葉塵喝著粥，蘇瑤翻看著新做的評估表模板，時不時和他討論幾句。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病房樓裏的燈光一盞盞亮起，溫柔的光暈籠罩著走廊，之前的緊張和焦慮，似乎都被這溫馨的氛圍衝淡了。
    “對了，晚上我再去趟醫院，看看張叔的情況。”葉塵放下保溫桶，擦了擦嘴。蘇瑤點點頭“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再核對一下明天要加入試點的患者信息。”
    晚上九點，葉塵和蘇瑤再次來到醫院。推開3床的病房門，張建國正靠在床頭看電視，看到他們進來，笑著掀起病號服“你們看，紅疹消了不少，也不怎麽癢了！”
    蘇瑤和葉塵湊過去看，果然，後腰的紅疹已經褪去了大半，紅腫也減輕了，隻剩下淡淡的粉色印記。葉塵鬆了口氣，笑著說“看來調整後的配方很適合您，再敷兩天，應該就能完全消退了。”
    “太好了！”張建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之前是我太著急了，錯怪你們了，這苗藥確實管用。”
    “您別這麽說，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到位。”蘇瑤連忙說。
    從病房出來，走廊裏很安靜，隻有護士站的燈光亮著。葉塵看著蘇瑤，嘴角帶著笑意“你看，問題解決了，患者也滿意了，別再自責了。”
    蘇瑤點點頭，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她看著手裏的評估表模板，笑著說“有了這張表，咱們的試點就更穩妥了。以後不管是新加入的患者，還是調整配方，都有依據，再也不會像這次這樣手忙腳亂了。”
    葉塵拿出手機，把評估表模板發給蘇瑤“明天早上我們把模板打印出來，交給護士站，讓她們給新患者登記的時候用上。另外，我們再抽時間，把已經加入試點的患者信息，重新核對一遍，補填評估表，確保萬無一失。”
    “好！”蘇瑤用力點頭，心裏充滿了幹勁。雖然這次的小插曲讓她虛驚一場，但也讓她和葉塵找到了完善試點流程的方法。
    走到醫院門口，晚風輕輕吹過，帶著初夏的涼意。蘇瑤抬頭看向夜空，星星在墨藍色的天幕上閃爍，像無數雙明亮的眼睛。她想起剛啟動試點時，自己還擔心患者不接受苗醫草藥，擔心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可現在看來，隻要用心做好每一個細節，把患者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葉塵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帶著溫暖的力量。蘇瑤轉過頭，看著他眼底的星光，笑著說“對，明天會更好。”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走在夜色裏。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緊緊依偎的線，朝著充滿希望的方向，一直延伸下去。試點的路或許還會遇到新的挑戰，但他們知道，隻要一起努力，互相配合，就一定能把這件事做好，讓更多患者受益於苗醫草藥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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