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安寧，心湖平靜。
    一絲不掛的寧塵盤坐在石台之上，那具幹枯屍身之前，閉目掐訣。
    在他的前麵，有著一道虛幻的人影，負手而立，衣袂飄飄。比起先前的那道人影殘魂，他身上好像隻是少了那股戾氣，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人親近。
    笑容溫潤。
    那道人影盯著寧塵，時不時的撫須點頭，好像很滿意眼前的少年。
    盤膝而坐的寧塵全力運轉秘術焚煉天地，借著那股被灌進自己體內的溫潤柔和的靈力，修補傷勢，就連許多未曾察覺到的暗傷都被他一一解決了。
    他將心神凝成一粒芥子，遊蕩在自己的體內世界中。心湖，筋脈，血肉，本命洞府，鏡像世界。
    一一查驗過後，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感。
    即使現在自己的境界跌落至銅皮境了，他也一點兒都不著急，他能感覺的到，用不了多長時間自己就會重返鐵骨境的。
    並且，在與那道人影殘魂對戰之時，曆經生死，砥礪心境，這叫他隱隱觸碰到了金身境的門檻。
    在一場場硬仗中打磨出來的金身境，當然不是那些山上仙人光憑修煉，吃靈氣吃出來的金身境能夠相提並論的。
    這也就是許多修士會去邊關殺妖的緣由之一。
    生死間的破鏡，為最上品。
    “……”
    許久過後，天邊的那輪紅月也漸漸褪去猩紅，覆上了一層朦朧薄紗，月光皎潔。
    寧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收回掐訣雙手，張開那雙猩紅眸子。
    沒有著急起身，坐的有些久了，腿腳麻木。他慢慢舒展雙腿擺在身前，身子微微後仰，雙手拄地。
    皎潔月光揮灑在他那張俊逸的麵容之上，潔白無瑕，幹淨清爽。
    “感覺如何？”聲音從身後傳來。
    “心曠神怡。”寧塵平靜說道。
    那道虛幻人影來到寧塵麵前，說道：“是不一樣了，經曆過生死之後，修士無論是心境還是心性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從眼神中就能看出來。”
    “以前你是不怕死，覺得生死都無所謂，隻要將他人的期許交代對別人的承諾做好了，死也無妨。”
    “那現在呢？”
    這老頭兒神了，竟然能看出我心裏頭是咋想的，他一定不簡單。他還老祖宗，沒準兒能叫他幫我指點一番，那不就就賺大發了。
    寧塵正襟危坐，“現在我想好好地活下去，不為別的，隻為了自己。天底下有那多的有意思的人和事兒，我想去看上一看。”
    “更何況我還沒娶媳婦兒呢，要是這麽小就死了，那豈不是虧大發了。”寧塵嘀咕說道。
    聞聽此話，那道人影爽朗大笑，“好好好，你小子還真像寧秋寒啊。”
    寧塵穿上一身幹淨衣袍，問道：“老先生認識我家老祖宗，敢問老先生到底是何人？”
    “我是灼燃。”
    寧塵心中大驚，看向身前這道人影的眼神晦暗不明，你是灼燃聖人，那剛剛打我要搶我肉身那那道殘魂是誰？
    如今隻是一道殘魂的灼燃聖人似是看出了寧塵心中所想，笑道：“不必擔憂，我是不會搶你的肉身的。”
    “與你對戰之人，是我，另一個我。”
    寧塵聽得一頭霧水，“啥？”
    那道自稱是灼燃聖人的人影不緊不慢道：“心存惡念的我，被關在這個不見天日的鬼地方被逼瘋了的我。”
    “恐怕就連寧秋寒都沒想到，他給你的那片槐葉，竟然還有驅散人心中惡念的效果。”
    寧塵問道：“就連您這樣的大修士都不能做到心中無惡嗎？”
    灼燃聖人繼續說道：“七情六欲，哪裏是那麽好割舍的啊。一個人若是沒了七情六欲，那就不算是個人了。”
    寧塵小聲說道：“沒有七情六欲，那活著還有啥意思啊？”
    灼燃聖人笑道：“幹嘛要這麽小聲啊，跟蚊子似的，這樣可就很不像寧秋寒了。”
    “應該大聲一點兒，擲地有聲，應該叫天地下的修士都聽得到。當神仙沒啥好的，長生大道，還不如一碗秋寒露來的實在。”
    寧塵笑著從儲物取出了兩壺酒，從家鄉帶出來的秋寒露。
    剛想要將手中酒壇遞給灼燃聖人，卻見灼燃聖人朝自己擺了擺手，“不喝了，留著以後再喝吧。好酒不怕晚，留的時候越久就越香。”
    寧塵笑著點了點頭，問道：“那灼燃聖人日後有啥打算？”
    話落，寧塵就發覺自己屬實有些冒昧了。對方雖然跟自己的老祖宗相識，可說到底跟自己沒啥交情啊，自己這麽問，算是犯了山上修道之人之間的大忌諱了。
    寧塵剛想開口解釋一番，可灼燃聖人壓根兒就沒給他那個機會。
    灼燃聖人說道：“去輪回轉世吧。”
    “既然那道惡念已經消失不見了，那我也就沒理由再在這人世間繼續徘徊賴著不肯走了，遵循天地大道規則，怎麽想那都是最好的去處。”
    寧塵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喝了一小口秋寒露。
    話落，灼燃聖人大手一揮，就見兩道光影從那具幹枯屍身上飛掠而出，漂浮在他的手上。
    他將那兩個物件輕輕推向寧塵，說道：“這是焚煉天地的下篇與一對法寶。”
    不等寧塵開口回絕，灼然聖人繼續說道：“這可不是白給你的，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這可就太不像寧塵了，這若是在平常，寧塵肯定會計較一番，先問上一句，難不難啊，不會死人吧？
    灼燃聖人說道：“我想叫你幫我找到我的重生轉世之身，將焚煉天地傳授給他。”
    寧塵不假思索，“沒問題，我答應您。”
    灼燃聖人點了點頭，身軀也開始化作成點點熒光，向四周消散開來，變得更加虛幻。
    寧塵若有所思地盯著灼燃聖人的殘魂，終究是沒有再說出一句話。他將自己喝過的那壇酒一飲而盡，將另一壇酒埋入土裏。
    沒啥想說的，啥都不用說。
    這壇酒就留在這兒吧，餘著，等灼燃聖人重生轉世歸來後，我再與他共飲這壇酒。
    嘿，那時候，這酒喝著才最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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