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裏靜得可怕，隻能聽到眾人刻意壓抑的呼吸聲。李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覺得這幾分鍾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終於，郭鬆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再次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中，沒有了之前的銳利和審視，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於感動的、找到了失落珍寶的複雜情緒。
    “我輸了。”
    說出這三個字的，不是陳明，而是站在郭老身後的日本廚神，山本宏。他對著陳明麵前的那盤魚，深深地鞠了一躬，語氣裏滿是敬佩和歎服“食材的境界，已經超越了技術的範疇。我……無法用任何技巧，複製出這種源自天地的味道。這是‘神之味’。”
    全場嘩然。
    郭鬆年擺了擺手，示意山本宏不必如此。他看向陳明，目光深邃“陳總，恭喜你。你贏了。”
    他緩緩說道“我這輩子，嚐過三樣東西，讓我終身難忘。一是阿爾卑斯山巔融雪滋養下，隻在清晨開放三個小時的野菌；二是深海八百米下，靠地熱為生的盲眼甜蝦；今天，是第三樣——你這方泉水養出的魚。”
    “它已經不是‘食材’了。”郭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感慨，“它是有‘靈魂’的。你這閑暇景園，養的不是魚，是這方水土的‘精魄’。”
    李強聽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一拳砸在桌上，激動得滿臉通紅“贏了！我們贏了！”
    陳明的心，也終於落回了實處。他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這場勝利，比打倒十個江觀漁，更讓他感到滿足和驕傲。這是對他理念的最高肯定。
    “合作協議，婉兒，明天就和陳總落實。”郭鬆年一錘定音，“研究中心的投資，即刻啟動。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華夏，有不輸於任何地方的頂級風物！”
    就在眾人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郭婉兒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她走到陳明身邊，將平板電腦遞了過去，上麵顯示著一張衛星地圖。
    地圖的中心，正是閑暇景園，而在景園的西北方向，有一片規模龐大但建築已經破敗的區域。
    “陳總，祝賀你。”郭婉兒的語氣恢複了商人的冷靜和幹練，“我爺爺的感性判斷，加上我的理性分析，讓我相信，與您的合作，會是基金會近年來最正確的投資。”
    她手指在地圖上那片破敗的區域畫了一個圈。
    “但是，要建立一個世界級的研究和體驗中心，我們現在的土地是遠遠不夠的。根據我們的水文勘測，這片區域，與您的泉眼同屬一個地下水係，甚至可以說是您泉眼水脈的下遊主體。這裏，是原先江城最大的旅遊項目——雲夢湖度假村的舊址。”
    “它已經荒廢了快十年了。我做過調查，這塊地的產權和曆史遺留問題，非常複雜，牽扯到當年的數家銀行、地方的壞賬、還有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債權人。它就像一塊長滿了釘子的骨頭，十年了，沒人啃得動。”
    郭婉兒抬起頭，直視著陳明的眼睛，目光銳利如刀。
    “陳總，魚，你養得很好。但做生意，光會養魚，可不夠。這塊地，我們基金會可以出錢，但拿地的過程，需要你來主導。你，能吃下它嗎？”
    陳明的目光，從勝利的喜悅中抽離，落在了那片複雜的地圖上。
    他知道，一場全新的，比買凶傷人、投毒暗算更加複雜，也更加凶險的戰爭，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
    會議結束後，陳明獨自一人站在小樓的窗前，望著遠處那片在暮色中顯得影影綽綽的廢棄度假村。郭婉兒的話，像一記重錘，敲醒了他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頭腦。
    他知道，這片“雲夢湖度假村”的舊址，在江城本地幾乎是個公開的秘密。曾經是市政府的重點項目，投資巨大，號稱要打造成江南水鄉的明珠。結果因為資金鏈斷裂、管理混亂、產權糾紛，硬生生把自己耗死在了半路上，爛尾至今。
    這些年，不是沒人想盤活它，但凡是碰過這塊地的，無一例外都被裏麵的各種“坑”搞得焦頭爛額，最後都打了退堂鼓。它就像一塊燙手的山芋，沒人敢接。
    郭婉兒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了他，看似是挑戰，實則是信任。她相信他有能力解決這些複雜的問題，也相信他能將這塊地融入到閑暇景園的宏偉藍圖中。
    “能吃下它嗎？”郭婉兒那雙銳利的眼睛，仿佛還在他眼前。
    陳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服輸的精光。
    能。
    他撥通了胖虎的電話。
    “胖虎，幫我查一下雲夢湖度假村舊址的所有資料，越詳細越好。特別是產權、債權債務、曆史遺留問題，以及所有牽扯到的單位和個人。我要一份最完整的報告，越快越好。”陳明的聲音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果決。
    電話那頭的胖虎愣了一下，他知道陳明最近剛擺平了江觀漁，正春風得意。這雲夢湖的爛攤子，在江城可比江觀漁難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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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總，那地方……水太深了啊。聽說當年幾個大佬都折在那上麵了。”胖虎語氣有些猶豫。
    “水再深，也得淌過去。”陳明輕描淡寫地回應，“先查資料，其他的再說。”
    掛了電話，陳明又聯係了阿錦。
    “阿錦，你那邊，有沒有辦法，對雲夢湖度假村舊址的水文、土壤進行一次全麵的勘測？特別是和我們泉眼水脈的關聯性，以及那裏是否有潛在的汙染風險。”
    阿錦接到任務，立刻興奮起來。作為科學家，她對這種大型的生態修複和改造項目充滿了興趣。
    “沒問題，陳總！我們團隊正好需要一個大型的實地研究項目。我明天就帶人過去，爭取一周內給你一份初步報告！”
    解決問題，從來不是靠蠻力，而是靠信息和專業。陳明要做的，就是先摸清底牌，再決定如何出招。
    接下來的幾天，閑暇景園依然熱鬧非凡。
    “神魚”比試的消息，雖然被嚴格保密，但郭老一行人的到來，以及他們離開時郭老那讚賞的眼神，還是被有心人看在眼裏。一些嗅覺敏銳的媒體和商業機構，開始隱約感覺到，閑暇景園的未來，可能遠不止一個“網紅打卡地”那麽簡單。
    而李強，則成了景園裏最忙碌的人。他帶著王師傅，在魚塘裏精挑細選，甚至還組織了一場內部的“盲測”，結果可想而知，所有人都被那條經過泉眼原水“洗禮”的鯉魚驚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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