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虎哥！東湖公園那邊，那個‘人工進化’項目組，他們培育出一種會發光的蘑菇，本來是想當路燈用的，結果繁殖得太快，現在整個公園晚上跟鬼片現場一樣，綠油油的！”
    “報告虎哥！大學城那邊，那個搞‘反重力滑板’的，有個學生實驗失敗，連人帶板被彈到三樓的女生宿舍去了，現在被人家扣下了！”
    “虎哥！最要命的是那個芬蘭程序員的‘城市任務’係統！他剛剛發布了一個s級緊急任務‘活捉idlen總安保部長，並讓他換上魔法少女的裙子跳一段舞’！現在全城至少有一半的人在找您！”
    胖虎聽著耳機裏不斷傳來的匯報，感覺自己的腦仁都在疼。他躲在“閑暇景園”門口一個隱蔽的崗哨裏，死活不敢露麵。他看著外麵那群s成各種動漫遊戲角色，眼睛裏閃爍著獵手般光芒的年輕人，由衷地覺得，世界和平，真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此刻的閑暇景園茶室裏，卻一如既往的寧靜。
    陳明真的如他所說，哪裏也沒去。他每天就是看書，寫些東西，然後泡茶，等待著。
    這天下午，他等來了第一個“客人”。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金色的頭發紮成一個利落的馬尾，臉上還有幾顆淡淡的雀斑。她穿著一身樸素的戶外運動裝，背著一個半人高的登山包，看起來風塵仆仆。
    她沒有預約，隻是在景園門口，靜靜地站了三個小時。不喧嘩，也不靠近，直到胖虎注意到了她。
    “我叫索菲亞，來自德國。”女孩見到陳明後，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用玻璃罩罩起來的盆栽。盆栽裏，是一株長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番茄。
    “這是我過去三個月的全部成果。”索菲亞把盆栽放在茶幾上，“我的‘idlen’提案，是‘一個人的火星農場’。”
    她解釋說，她在雲夢市郊區，租了一塊荒地，完全模擬火星的土壤、氣壓和光照環境，試圖隻依靠最基礎的“雲夢元素”轉化設備，和一個人的力量，在上麵種出足夠自己生存的食物。
    “我失敗了。”索菲亞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太多的沮喪，“我計算好了一切，能量、水分、營養配比……但植物就是長不好。它們似乎……缺少了某種東西。不是物理層麵的，而是……別的。”
    “直到昨天，我隔壁那個‘社區交響樂團’項目，他們排練的時候，悠揚的音樂飄進了我的隔離艙。然後，今天早上，這棵番茄，就結出了這個唯一的小果子。”
    她抬起頭，藍色的眼睛直視著陳明“陳總，我們擁有了近乎無限的能源，無限的算力，我們可以複活恐龍，可以治愈絕症。但是，我們好像，正在失去一些……更古老，也更脆弱的東西。比如，一首音樂，對於一棵番茄的意義。當一切都可以被計算，被優化，那些無法被量化的東西，它們的價值，在哪裏？”
    陳明沒有直接回答。他起身，從院子裏摘了一片茶葉，放進索菲亞麵前的杯子裏，用熱水衝泡。
    “你覺得，我這杯茶，它的價值，在哪裏？”
    索菲亞看著杯中舒展的茶葉，想了想，說“在於它的品種，它的產地，它的炒製工藝，還有……您泡茶的手法。”
    “說得對，但也不全對。”陳明說，“一片茶葉，它最好的歸宿，是被一個懂它的人，在一個剛剛好的時間，用剛剛好的水溫，泡開，然後被喝下。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它的價值，體現在這個‘被完成’的過程裏。”
    “你的番茄，也是一樣。它存在的意義，或許不是為了填飽你的肚子，而是為了在聽到那段音樂後，結出那個小小的果子，來完成它自己。你沒有失敗，你隻是，見證了它用自己的方式，走向了完滿。”
    索菲亞愣住了。她看著那顆小小的番茄，又看了看杯中的茶葉，若有所思。
    “我們這個時代，最大的富足，不是物質的富足，而是‘可能性’的富足。但可能性的泛濫，也會帶來意義的稀釋。所以，我們比任何時代的人，都更需要學會一件事——”陳明看著她，溫和地說，“學會‘選擇’，並且‘完成’我們的選擇。”
    “去聽一場完整的交響樂，而不是在十五秒的短視頻裏刷過一百個片段。去愛一個具體的人，而不是在虛擬世界裏擁有無數個完美的伴侶。去種一棵番茄，並且，接受它最終隻結出一個果實。我們不需要擁有一切，我們隻需要，完成我們所選擇的。”
    索菲亞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來。她站起身，鄭重地向陳明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謝謝您。我不該來打擾您的。”
    “不，你該來。”陳明說，“你提出了一個，比錢文華的方案，重要一百倍的問題。你的番茄，比他那些宏大的理論，更有價值。”
    送走索菲亞，胖虎走了進來，他剛剛在外麵聽了個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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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總，我怎麽聽著，您這話，有點像……禪宗的機鋒？”
    “不是機鋒，是事實。”陳明重新坐下，“技術的進步，解放了我們的手腳，但它也給我們套上了一個新的枷c鎖，那就是‘效率’和‘最優解’。所有人都想用最短的時間，得到最好的結果。但生命的體驗，恰恰蘊藏在那些‘不效率’的過程裏。這是‘閑暇人’時代，第一個，也是最難的一個坎。”
    接下來的日子裏，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閑暇景園。
    他們不是來尋求答案的，他們是帶著自己的“作品”，來與陳明交流的。
    那個日本的動畫老爺爺來了，他帶來了他們團隊手繪的動畫短片。短片隻有五分鍾，而不是計劃的三十分鍾。畫麵有些粗糙，人物動作也不夠流暢。但他很開心。他說，這個過程，讓他找回了五十年前，自己第一次拿起畫筆時的快樂。他說，ai可以畫出完美的畫，但畫不出“畫畫時的我們”。
    那個複刻了古羅馬廣場的曆史教授也來了。他沒能成功組織起一場嚴肅的辯論。因為辯到一半，大家就開始比賽誰的羅馬長袍更好看，最後演變成了一場大型的時裝秀和派對。他沮喪地說，人們似乎已經失去了對嚴肅話題進行深度探討的能力。
    陳明隻是給他看了“數字日內瓦公約”投票頁麵下，那長達數百萬條的，充滿了各種專業術語和激烈爭論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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