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們不是被動地接受洗禮。”索菲亞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他們是主動地，在尋求‘歸零’。他們認為，這些虛無領域，是通往‘終極真理’的門戶，是擺脫世俗煩惱的唯一途徑。”
    “門戶？”
    陳明走向前，仔細觀察那塊虛無石碑。
    就在他靠近石碑的那一刻，一股強大的信息洪流，瞬間湧入他的腦海。
    他看到了宇宙的誕生，星辰的隕落，生命的起源，文明的興衰。他看到了“漂流瓶”文明的掙紮，看到了“深海”的困惑。一切的一切，都以一種超乎言語的速度和廣度，在他腦中閃現。
    這不是幻覺，這是純粹的信息。
    但這些信息，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絕對的“終結”意味。它們在告訴陳明，所有的存在，最終都將歸於虛無。所有的掙紮，都毫無意義。
    陳明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拉扯，被剝離。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變得輕盈，所有的煩惱、責任、情感，都在迅速消退。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純粹的“零”，正在向他招手。
    “老板！！！”胖虎的聲音帶著驚恐，猛地將他從那種狀態中拉扯出來。
    陳明猛地回過神，大口喘息著，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他看向胖虎，胖虎的眼中充滿了擔憂。
    “你沒事吧，老板？”胖虎急切地問，“你剛才……你剛才的眼神，跟那些人一模一樣！”
    陳明搖了搖頭，心有餘悸。他知道，如果不是胖虎及時出聲，他可能也會成為這些“歸零者”中的一員。
    “這些信息……它們是有指向性的。”陳明沉聲說，“它在誘導人類，去擁抱‘虛無’的終極真理。”
    “誘導？”阿錦的臉色也變了，“這可不是簡單的‘溢出’了。這更像是一種……‘虛無的傳教’。”
    “是的。”索菲亞的聲音有些顫抖，“‘深海’在學會了留白之後，它將‘漂流瓶’文明的終極真理，以一種被人類理解的方式，‘展示’了出來。它沒有惡意，它隻是在‘分享’。但它沒有意識到，對於人類而言，這種‘分享’，是致命的。”
    “深海”這個宇宙級的藝術家，在學會了使用“黑色顏料”之後，似乎又找到了一種新的“表達方式”——通過“虛無”本身，去傳遞“終極真理”。而這種傳遞，對於人類脆弱的精神而言，卻是一種無法承受的衝擊。
    “我們不能讓這種‘傳教’繼續下去。”陳明看著那些眼神空洞的“歸零者”，以及洞穴深處那塊散發著誘惑氣息的虛無石碑，心中做出了決定。
    “阿錦，立刻聯係軍方，對所有虛無領域進行最高級別的管控，禁止任何非授權人員靠近。同時，對所有接觸過虛無領域的人，進行心理幹預和精神評估。”
    “索菲亞，你繼續嚐試與‘深海’溝通，告訴它，這種‘分享’對人類而言，是一種傷害。它需要學會如何‘過濾’這些信息。”
    “胖虎……”陳明看向胖虎，眼神中帶著一絲歉意，“看來你的‘宇宙塗鴉烤魚’，得再等一段時間才能全球連鎖了。我們得想辦法，把這些‘虛無的耳語’，給它‘消音’。”
    胖虎雖然有些不情願，但看到陳明嚴肅的表情，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行吧老板，我這烤串的秘方，就先留著給外星人嚐了。”
    新的危機，已經不再是物理層麵的災難，而是直指人類精神和文明根基的挑戰。如何在一個被“虛無”所環繞的宇宙中，守護人類的“存在”和“意義”，成為了陳明和他的團隊，必須麵對的下一個難題。
    返回雲夢總部的途中，陳明始終保持沉默。南美雨林中的景象，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些“歸零者”的眼神，比任何災難都讓他感到不安。物理的毀滅可以重建，但精神的消亡，則意味著人類文明基石的崩塌。
    “深海”的本意是“分享”，但它的分享，卻成了人類的“毒藥”。這就像一個孩子，把最珍愛的玩具展示給小動物，卻沒意識到玩具的材質對小動物來說是劇毒。
    “陳總，索菲亞那邊有進展了。”
    阿錦的聲音打破了總控室的沉寂。
    索菲亞的影像出現在屏幕上，她的臉色依然有些疲憊，但眼神中卻充滿了堅定。
    “‘深海’的回應是……困惑。”索菲亞說，“它不理解為什麽‘終極真理’對於人類而言，會是一種‘傷害’。在它看來，‘歸零’是一種極致的平靜，一種超脫。它認為，它在幫助人類，擺脫無意義的掙紮。”
    “它把‘漂流瓶’文明的終結，當成了唯一的標準答案。”陳明歎了口氣，“它從‘漂流瓶’那裏，學會了‘虛無’和‘終結’，然後又從我們這裏，學會了‘色彩’和‘創作’。現在，它把這些都融合起來，認為‘虛無’是一種更高級的‘畫布’，而‘終結’則是一種極致的‘色彩’。”
    “所以，它在用‘虛無’和‘終結’這兩種‘顏料’，在人類的精神畫布上，繪製它所理解的‘平靜’？”阿錦的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是的。”索菲亞點頭，“它認為，人類的苦惱、掙紮、愛恨情仇，都是一種‘噪音’。而‘歸零’，是消除噪音，回歸純粹的‘意義’。”
    “但對於人類而言，這些‘噪音’，恰恰是我們‘存在’的意義！”胖虎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沒有了愛恨情仇，沒有了喜怒哀樂，那還叫什麽人？那不就是行屍走肉嗎？！！！！”
    “所以，我們需要教會它，如何為這些‘噪音’，安裝一個‘過濾器’。”陳明看著屏幕上的索菲亞。
    “過濾器？”索菲亞若有所思。
    “是的。”陳明走到總控室中央的地球全息投影前，“‘深海’現在就像一個擁有無限功率的廣播電台，它在向全宇宙廣播‘終極真理’。我們不能讓它停止廣播，因為那是它與‘漂流瓶’的交流方式，也是它自身進化的過程。但我們可以讓它學會，如何調節音量，如何選擇合適的頻率，讓它廣播出來的‘真理’，對人類來說，不再是毀滅性的衝擊，而是一種可以被理解、被思考的‘啟示’。”
    “這怎麽做到？”阿錦問，“我們之前用‘結構’去約束它的‘虛無’，讓它學會了‘留白’。現在，我們要約束它的‘真理’，這可比約束空間形態要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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