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如潮水般從別墅區的主幹道掠過，我貼在窗邊，看著紅藍相間的燈光在樹影間閃爍遠去，緊繃的後背才稍稍放鬆。
    駱叔的手槍已經重新插回後腰，陳墨的額頭在手機冷光下泛著細密的汗珠。
    "不是衝我們來的。"
    我咽下一口口水，後背已被冷汗濕透。
    駱叔沒說話，他的目光在臥室裏又掃視一圈，最後落在我的臉上。
    這個時候，那個刻在暗格裏的日期。
    1980.6.16。
    如同—像根魚刺卡在我的記憶裏，隱隱作痛卻又無法定位。
    "走。"
    駱叔突然說，聲音壓得極低。
    很快。
    我們像三隻夜行動物般溜出別墅。
    後院的鐵門果然虛空氣中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海腥味，我這才發現七老大的別墅其實離港口不遠，遠處起重機的輪廓在霧靄中若隱若現。
    上車後，我讓陳墨給張強再打過去，但是卻無人接聽。
    我們三人的心一下沉到了穀底。
    很快。
    距離碼頭越來越近，為了不被人發現，我們一行人不得不在距離碼頭一公裏處下車，往前走了沒多遠，便出現了一大片居民樓。
    我們找了一條相對比較亮的巷道，進去之後才發現比想象中更窄。
    兩側磚牆斑駁發黴，縫隙裏滋生出墨綠色的苔蘚。
    陳墨走在最前，他的運動鞋踩在積水坑裏發出黏膩的聲響。
    我的肩膀不時蹭到牆麵，磚石粗糙的質感透過襯衫摩擦皮膚。
    這個時候，某戶人家後窗的晾衣杆突然斷裂，鐵管砸在垃圾桶上，‘砰’一聲巨響讓駱叔差點撞到陳墨，我們三人的呼吸同時停滯了數秒。
    "靠！"
    陳墨的咒罵帶著顫音，他正把陷進排水溝的腳拔出來，鞋麵上沾滿黑褐色的淤泥。
    轉過第三個拐角時，爆炸聲震得巷道地麵都在顫動。
    碎石子從牆頭簌簌落下，遠處港口方向騰起橘紅色的火球，濃煙像巨蟒般扭動著升入夜空
    。陳墨立刻掏出手機回撥，揚聲器裏漫長的等待音與逐漸密集的槍聲重疊在一起。
    "強子！接電話啊！"
    陳墨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回應我們的隻有電流雜音，以及遠處又一輪掃射的爆響。
    駱叔突然按住我們肩膀，三人同時貼牆蹲下。
    “怎……怎麽了……？叔？”
    頭頂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
    我抬頭看見二樓窗口晃過一道人影，窗簾像垂死掙紮的手臂般劇烈擺動。
    “沒……沒什麽……我看走眼了。”
    說罷，駱叔喘了一口氣，然後帶我們繼續往前走。
    巷道盡頭的路燈忽明忽暗，將我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如同某種扭曲的活物。
    距離碼頭還有兩百米時，陳墨發現了一棟四層小樓。
    牆皮剝落的樓梯間像張開的食道，我們踩著坍塌的台階向上攀爬，每一步都激起陣陣的灰塵。
    樓轉角處堆著幾張發黴的床墊，一隻老鼠從破洞裏竄出，蹭著我的褲腳消失在陰影中，而樓頂天台的門鎖早已鏽蝕，但駱叔用肩膀一撞就開了。
    此刻，鹹腥的海風混著火藥味灌入鼻腔，我們貓著腰移動到水泥護欄後。
    從這個角度望去，整個碼頭盡收眼底。
    十多個個集裝箱燃著熊熊大火，其金屬外殼在高溫中發出‘滋啦滋啦’的慘叫。
    警車橫七豎八地堵在入口處，其中一輛的油箱被擊中，竄起來的火舌差不多有一人多高！
    "哲子，在那兒，我看到啦！是他們！"
    陳墨突然壓低聲音，手指戳向我們遠處的一側。
    我朝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兩組集裝箱形成的夾角裏，依稀能看到張強標誌性那身黃夾克，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他正半跪著給躺在地上的孫學武包紮。
    殷壽祺手裏竟有一把槍，正警戒著，時不時探頭看向交戰的區域。
    這個時候，駱叔的一句話，讓我汗毛直立。
    “誒，你們說，這些條子在和誰打？我看又不像是在找老殷，到底是誰呢？”
    我看了他一眼，駱叔正四處張望。
    我再次將視線移到前方，此時，穿防彈衣的警察們依托車輛作掩護，卻像被無形的猛獸襲擊般接連倒下。
    某個瞬間，我看到一個警員突然騰空而起，脖頸噴出的血霧在探照燈下呈現詭異的粉紅色，然後他的身體就像垃圾一樣被甩向貨堆。
    "見鬼了……"
    陳墨的喉結上下滾動。
    "那些人到底在和什麽打？"
    駱叔的瞳孔迅速收縮。
    他摸出懷裏的半瓶酒灌了一口，酒液順著胡須滴在領口。
    我注意到他抓住欄杆的的手背暴起青筋，這在一向穩重的他身上極為罕見。
    手機突然在口袋震動，張強的號碼閃爍著。
    接通瞬間，背景音裏的慘叫幾乎刺破耳膜。
    "有個女人……那女人……根本他媽的不是人！"
    張強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不知道從哪鑽出來了……有點像你講的那個女人，哲哥。"
    ‘轟！’
    爆炸的衝擊波讓手機屏幕瞬間黑屏。
    重新亮起時，通話已中斷。
    我盯著遠處又一處騰起的火球。
    此刻，1980.6.16這個數字突然在腦海閃過。
    這次我想了起來。
    那是之前在那處空城的時候，丁小飛在懸崖下發現的那一串數字。
    至此，那段記憶越來越清晰。
    那幾人的臉再一次出現在我眼前。
    "需要幫忙嗎？你們幾個怎麽不通知我？"
    這個聲音讓我渾身血一顫，一下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轉身時，周勁已經出現在了駱叔身後，而戴雪依則站在一處水箱上，長發被熱風吹得狂舞。
    她抱著手，視線在我們三人之間緩緩移動。
    "真巧啊，能在這碰上。"
    戴雪依歪頭笑了笑，露出虎牙。
    "我們也在找那個發狂的小姐姐呢，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有什麽能耐，值得中心派白露過來，現在我總算明白了，果然不一般啊。"
    我看了一眼駱叔，他正驚恐地盯著站在水箱上的戴雪依。
    話音剛落，小沈也慢慢從樓梯口走上來，手裏把玩著他那把精致的火機。
    “我沒騙你吧，雪依姐，是不是也想和他深入交流一下啊？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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