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推開時，我故作鎮定地轉過身，三名護士已經站在門口。
    領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眯起的眼睛裏閃爍著警惕的光芒，身後站著兩個年輕些的護士，一個戴著圓框眼鏡，另一個手裏拿著記錄板，兩人都露出困惑的表情。
    \"咦？之前沒見過你們，你們是誰？\"
    圓眼鏡護士歪著頭問道，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懷疑。
    我咽了口唾沫，強迫自己露出自然的笑。
    \"哦哦，我是她親哥哥，之前是我母親在這裏守著。\"
    年長的護士向前一步，目光在我們三人身上來回掃視。
    這個人穿著淡粉色的護士服，胸牌上寫著\"劉美蘭護士長\"。
    護士長的嘴角下垂，法令紋深得像刀刻一般。
    \"你們千萬不要給她吃任何東西啊。\"
    劉護士長的聲音又尖又硬，每個字都像釘子一樣釘進我的耳膜。
    \"我再三強調，出了事我可不負責。\"
    她停頓了一下，目光死死盯著王幹手中的羅盤。
    \"千萬千萬不要給她吃任何東西以及喝任何東西！\"
    我連忙點頭：\"好的，不會不會，怎麽可能呢？\"
    劉護士長冷哼一聲，對身後兩個護士使了個眼色。
    她們快步走到病床前，動作麻利地檢查妹妹的生命體征。
    圓眼鏡護士翻開妹妹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瞳孔。
    \"血壓……跟之前一樣……\"
    劉護士長走到床邊，粗暴地推開站在一旁的王幹，親自檢查妹妹的輸液管和呼吸機，快速檢查完畢後，她轉向我們。
    \"你們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她故意放慢語速，像是要確保每個字都刺進我心裏。
    \"她這種情況，隨時可能……\"
    她沒說完，但那個省略號比任何詞語都更有殺傷力。
    我握緊拳頭。
    王幹站在一旁，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
    \"我們每半小時會來查一次房。\"
    劉護士長最後警告道，目光在我們三人之間來回移動。
    等她們離開時，圓眼鏡護士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裏混合著好奇和恐懼。
    門關上後，我長出一口氣，雙腿突然發軟，不得不扶住牆壁。
    王量的眼睛始終盯著窗外漆黑的夜色，之後他突然走向靠牆的小桌，雙手抓住桌沿，毫不費力地將整張桌子移到了牆角。
    這個動作如此突兀，以至於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接著，他盤腿坐在地上，姿勢端正得像寺廟裏的佛像。
    \"量叔，這是…….\"
    我疑惑地看向王幹。
    王幹沒有回答我，而是盯著王量的背影。
    \"師兄，這是要換一個思路？\"
    王量背對著我們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應該夠了，我去四周看一看。\"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不定。
    \"師弟，你把他盯緊一些，我總感覺這棟樓的周圍有其他人，小心一點。\"
    話音剛落，房間裏的燈光突然劇烈閃爍起來。
    熒光燈管發出\"滋滋\"的響聲，每一次燈光熄滅，黑暗都仿佛有了實體，粘稠得能摸得到，而當燈光再次亮起，王量的背影看起來比前一秒更加模糊。
    就在這詭異的閃爍中，我注意到王量的身體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
    他的肩膀似乎放鬆到了不自然的程度，頭微微前傾，雙手自然地搭在膝蓋上。
    最令人不安的是，盡管燈光忽明忽暗，他的影子卻始終一動不動地貼在地上，像被釘住了一般。
    \"這是......\"
    我忍不住問王幹。
    王幹輕笑一聲，悠閑地坐回椅子上，但他的眼睛始終沒離開王量的方向。
    \"師兄神遊了，你別去打擾他就行。\"
    \"神遊？\"
    我追問道。
    \"這個你就不必多問了。\"
    王幹擺擺手。
    \"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解釋。
    \"硬要給你解釋的話，就類似於你們的雷達吧。總之，在師兄離開的這段時間，你別到處亂跑就行。\"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
    \"你的妹妹已經很讓師兄頭疼了，我不希望你再出什麽事情。\"
    我走到妹妹床邊，看著她緊閉的雙眼，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
    \"王叔，你不是說我妹妹，你們有辦法嗎？\"
    王幹雙手抱頭，仰靠在椅子上。
    \"辦法肯定是有，但我倆也不是神仙啊。\"
    他歪頭看我。
    \"那些醫生也要開會討論，你也得給我們兄弟倆一點時間，對吧？\"
    我坐回椅子上，焦慮像潮水一樣一波波襲來。
    為了分散注意力，我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有十幾條未讀消息。
    我機械地劃開鎖屏，大部分是陳墨和王哥留言。
    每看一條，心髒就像被無形的手攥緊一分。
    最終我放棄了，把手機塞回口袋。
    \"王叔。\"
    我鼓起勇氣問道。
    \"在你們看來，我妹妹她這是怎麽了？\"
    王幹的視線緩緩移到妹妹臉上，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銳利。
    \"丟魂了。\"
    \"丟魂？\"
    這個詞像冰塊滑進我的衣領，讓我打了個寒戰。
    隨後，王幹不緊不慢地解釋。
    \"醫生說的沒錯，你妹妹的確被人在頭上狠狠地打了一下，同時她的魂也丟了，有可能是被嚇的。\"
    他的目光轉向仍在\"神遊\"狀態的王量。
    \"但是從我師兄的做法來看，應該不止如此。\"
    他轉頭對我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總之，師兄都來了，你放心好了。\"
    我長舒一口氣，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王量。
    此刻，他仍然保持著那個坐姿，但我注意到他的呼吸幾乎停止了，胸口也幾乎沒有起伏。
    就在這沉默中，王幹突然問道。
    \"對了，你的那位小伍哥，你對他了解多少？\"
    這個問題像一記重錘砸在我心上。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嗯……不是很多。\"
    王幹不經意地瞟了我一眼，又把視線轉回病床。
    \"好吧，跟我想的一樣。\"
    他的語氣平淡，卻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心虛。
    我還想追問，突然，王量那邊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嗒\"聲，像是關節錯位的聲響。
    緊接著，房間裏的燈光再次開始閃爍，這次比之前更加劇烈！
    燈管發出的\"滋滋\"聲變成了刺耳的尖叫，仿佛下一秒就會爆裂，然而每一次燈光熄滅，黑暗持續的時間都比前一次更長。
    在第七次還是第八次閃爍時，我驚恐地發現王量的背影在黑暗中發出了微弱的綠光，那光芒勾勒出他身體的輪廓，卻照不亮周圍任何東西。
    當燈光最終穩定下來時，王量已經緩緩站了起來。
    他拍打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有人來了，並且還來頭不小。\"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水下傳來，帶著詭異的回音。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找到了這裏……\"
    王幹立刻站起身。
    \"師兄，這麽快就回來了？\"
    王量轉向我們。
    \"去準備一下，時間不等人。\"
    \"量叔，你這是？\"
    我站起來，心中的不安達到了頂點。
    王量對我擺擺手。
    \"他來了。\"
    此時，門口響起了三下禮貌而克製的敲門聲。
    不等我們回應，門就被輕輕推開了。
    一張熟悉的臉從門縫中探了進來！
    來人正是呂家的大少爺。
    呂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