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尚宮局的銅鈴剛響過三聲，蕭令儀便被鎏金暖閣外的竊竊私語驚醒。茜紗窗上印著三五個梳雙螺髻的宮女剪影，捧著纏枝蓮紋漆盤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聽說了嗎？昨兒太後賜給林皇後的螺子黛裏摻了烏香粉。"
    "慎言！慈寧宮送來的妝奩誰敢查驗？"
    蕭令儀輕咳一聲，外頭立刻靜得能聽見金絲楠木梁上落灰的聲音。她撫著芙蓉錦被上繡的百子千孫圖，指尖觸到藏在夾層裏的箋紙——這是今晨尚宮局掌事姑姑塞給她的《彤史》副本，朱砂批注處赫然寫著"林氏椒房獨寢二十三日"。
    "娘娘，該梳洗了。"侍女捧著鏨花銀盆進來，水裏浮著的玫瑰花瓣竟全被剪去了花蕊，"尚宮局說今年波斯貢的薔薇露斷供，各宮都用晨露兌茉莉汁子。"
    蕭令儀瞥見銀盆邊緣未擦淨的胭脂漬，忽地伸手攥住侍女腕子："這水是林皇後宮裏送來的？"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尖利的唱喏："太後駕到——"
    太後扶著翡翠纏臂金跨過門檻時，紫檀食案上已擺開十二道描金瓷盞。老尚宮手持銀針正要試菜，卻被太後用犀角筷攔下："今兒哀家帶了個新鮮玩意兒。"
    兩個粗使嬤嬤抬著鎏金鳥籠進來，裏頭撲棱的竟是隻通體雪白的西域貓。林皇後鳳眸微眯，看著太後將翡翠蝦餃夾到貓兒食盤裏："這是暹羅進貢的靈寵，最擅辨毒。"
    蕭令儀注意到太後腕間新換的九曲玲瓏鐲，那本該綴著東珠的鏈扣處，此刻懸著枚鴿血紅的西域寶石。當白貓舔舐第三道蟹粉豆腐時，突然發出淒厲叫聲，滾倒在地抽搐不止。
    "放肆！"太後摔了犀角筷，鎏金護甲直指林皇後，"哀家記得這道蟹粉豆腐，是皇後特意吩咐禦膳房添的時令菜？"
    戌時掌燈時分，蕭令儀在博山爐升起的沉水香裏展開密信。這是她安插在尚寢局的眼線冒死傳來的消息——昨夜林皇後私召太醫院判，取走的不是尋常藥材，而是三枚曬幹的暹羅貓眼石。
    "娘娘，查清了。"掌事姑姑悄無聲息地跪在珠簾外，"那白貓是林皇後半月前托貢使帶入宮的，喂了三年曼陀羅汁的西域種。太後腕上的紅寶石...是空心的。"
    蕭令儀指尖一顫，瑪瑙護甲在燭火下泛著血光。她早該想到，林皇後怎會蠢到在明麵下毒。那貓兒抽搐時，太後腕間的紅寶石正對著瓷盞方向，怕是什麽攝魂的西域邪術。
    正思忖著，忽聞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火翠捧著個鎏金攢盒撞進來："尚食局剛退回來的點心，說是林皇後賞各宮的玫瑰酥..."
    話音未落，攢盒裏突然傳出細微的哢嗒聲。蕭令儀猛地將攢盒擲出窗外，隻聽轟然巨響，二十四枚玫瑰酥在月華下炸成漫天紅霧，驚起滿庭宿鳥。
    五更天的梆子剛敲過，蕭令儀便帶著尚宮局眾人跪在了慈寧宮前的漢白玉階上。太後晨起梳妝時，那盒新製的玉簪粉竟在敷麵的刹那化作青煙，生生灼出三道血痕。
    "哀家倒要看看，是誰在脂粉盒裏摻了化骨散。"太後戴著金絲麵罩，聲音悶如地底傳來，"尚宮局十二個掌事女官，給哀家挨個試妝！"
    蕭令儀看著宮女捧來的描金妝奩，忽然瞥見林皇後裙裾下若隱若現的珍珠履——那鞋尖綴著的東珠比規製大了整整一圈，分明是偷換了尚服局給太後準備的貢品。
    "臣妾願為太後試妝。"蕭令儀突然出聲，在眾人驚愕目光中拈起螺黛，"隻是這青雀頭黛要用雪水化開，可否容臣妾去梅園取些新雪？"
    殘月映著未化的春雪，蕭令儀握著羊脂玉瓶的手已凍得發青。她故意繞到冷宮牆角的古梅樹下，果然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踩雪聲。
    "妹妹好雅興。"林皇後的聲音裹著貂裘也掩不住的寒意，"這株鴛鴦梅是先帝為端慧皇貴妃所植，最宜取枝頭第三朵雪。"
    蕭令儀轉身的刹那，林皇後腕間的鎏金鐲突然彈出寸長銀針。電光火石間，蕭令儀將玉瓶砸向梅樹，驚起藏匿枝頭的烏鴉。那烏鴉撲棱著翅膀撞向林皇後發髻，竟扯下半幅緙絲發帶。
    "皇後娘娘的護甲好生別致。"蕭令儀拾起發帶，露出內側繡著的暹羅符文，"聽聞西域有種雙生蠱，母蠱宿在金石，子蠱藏於綢緞..."
    次日卯時，六宮妃嬪齊聚慈寧宮。太後戴著赤金麵罩端坐鳳椅，腳下跪著尚宮局十二位掌事。蕭令儀捧著鎏金香爐進來時，林皇後正在為太後簪上新的九鳳步搖。
    "臣妾昨夜觀星，見紫微垣有異動。"蕭令儀將香爐置於案幾，青煙凝成鳳凰形狀，"特製了安神香，請太後品鑒。"
    林皇後突然掩鼻咳嗽："這香氣好生刺..."話未說完，她發間的步搖突然斷裂，九隻金鳳劈裏啪啦墜地。更駭人的是，那些金鳳口中銜著的東珠滾落時，竟滲出暗紅色血水。
    "哀家記得這些東珠，是皇後上月說受潮要重新串的？"太後的護甲刮過香爐，青煙霎時化作猙獰鬼麵，"傳尚服局！給哀家查清楚這些珠子在哪個庫房浸過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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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蕭令儀在妝奩底層發現半截燒焦的暹羅符文。小火翠正在為她梳妝，忽見銅鏡裏映出林皇後身邊的掌事嬤嬤，正往尚宮局送來的胭脂盒裏塞什麽東西。
    "娘娘，要稟報太後嗎？"
    蕭令儀將符文投入博山爐，看青煙扭曲成西域文字的模樣："把新製的玫瑰胭脂給各宮送去——記得說，這是林皇後賞的節禮。"
    節禮送出去不久，各宮便傳來消息，多位妃嬪用了那玫瑰胭脂後，臉上起了大片紅疹，奇癢無比。太後勃然大怒，立刻命人徹查。林皇後自然矢口否認，堅稱自己並無加害之意。
    蕭令儀卻在此時拿出了那日從林皇後發帶內側發現的暹羅符文，以及從妝奩底層找到的半截燒焦符文作為證據。她緩緩道：“皇後娘娘心思縝密，這些符文怕是用來施展邪術的關鍵。”
    林皇後臉色煞白，卻仍強辯道：“這不過是她的汙蔑！”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尚服局傳來消息，證實那些東珠確實被林皇後私自調包，浸泡過有害藥水。太後怒目圓睜，重重一拍桌子：“，你還有何話說？”
    林皇後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再也無力反駁。最終，太後下旨，將林皇後打入冷宮，六宮事宜暫由蕭令儀協理。蕭令儀跪在地上領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這場後宮爭鬥，她終是贏了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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