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龍驤烽火逆鱗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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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德殿的森冷餘韻,如同凝固的鉛塊,沉沉壓在紫宸宮上空。風雪未歇,嗚咽著拍打緊閉的朱漆宮門,將殿內殘留的血腥氣和驚悸衝撞得愈發尖銳刺骨。
    慕容珩領旨退下,老邁的身軀在鋪灑著慘淡雪光的殿廊上拖出一道沉重的陰影。他要擬的旨意非是尋常——一道調動北境所有機動力量、增援天門關的密旨;另一道,則是八百裏加急,命潛伏於狄戎王帳最深處的“雪隼”,不惜一切代價,截殺那份已被泄露的軍略圖副本及其經手人!麟德殿中的暴露,或許隻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最詳盡致命的方略,恐怕已在某個隱秘的渠道飛速傳遞。
    殿內重歸死寂,隻有蕭令儀綿長的呼吸聲,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巨大的光幕懸於頭頂,忠實地映出空曠狼藉的大殿,如同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嘲弄之眼。【女帝威武!】【刺客伏誅!】【狄戎宵小,呸!】之類的彈幕偶爾滑過,顯得格格不入且無比諷刺。
    蕭令儀摒退所有侍從,包括無聲侍立在角落、如同融入壁畫背景的天樞衛頭領夜梟。空曠的大殿中,隻餘下她一人。
    她的指尖,依舊停留在禦座扶手那塊微微溫潤的龍鱗上。入手冰涼,但指尖按壓的深處,卻傳來一絲極其微弱、極其頑固的脈動感,如同沉睡地心深處的心跳。那枚從太廟秘匣得到的晶片!
    “坐標北境天門關……驗證代碼:龍驤……權限等級:帝星……”機械音的斷句在她腦中反複回響,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針,刺入她引以為傲的掌控力核心。
    龍驤!裴衍的親衛營名!是巧合嗎?還是……裴衍身上,也有一塊類似的晶片?!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激得冕旒垂下的玉藻無聲碰撞,發出細碎的泠音。她從未對裴衍有過絲毫疑慮。這位鎮北將軍,是她親自從微末拔擢的寒門猛虎,他的忠誠與勇烈,是用北境烽火和狄戎骸骨一層層堆砌、經得起任何審視的。但“天眼”的信號覆蓋,偏偏來自天門關,偏偏帶有裴衍親衛的烙印!
    是他主動泄露軍情企圖引蛇出洞?還是……他的“龍驤”營本身已出了叛徒,信號被劫持利用?更甚者……裴衍本人是否也像沈知節一樣,是某個龐大計劃中的一枚棋子,身不由己?
    思緒如亂麻,紛遝而至,卻最終都匯聚到掌下這片微溫的晶石上。這是唯一切實可觸的線索。
    “帝星……”蕭令儀低聲咀嚼著這個詞匯,眼中冰藍光芒明滅不定。她緩緩抬起手指,凝視著那片並無特殊光澤的龍鱗。
    鬼使神差地,她將左手拇指放入唇齒間,狠狠咬下!殷紅的血珠瞬間滲出,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她毫不猶豫,將血珠滴落在那塊溫潤的龍鱗中央!
    鮮血滴落的刹那,那龍鱗下蟄伏的微弱脈動驟然加劇!如同微縮的火山噴發!
    嗡——!
    一陣極其低沉的、介於耳膜震動與顱內嗡鳴之間的奇異聲響瞬間爆開,僅蕭令儀一人可聞!眼前金光暴綻!
    那已非龍椅的觸感——禦座扶手在視野中融化、剝離!取而代之的,是無垠的虛空!無數極其繁複、扭曲、閃爍著微弱金光、仿佛由流動星辰構成的玄奧幾何線條,在她意念的“注視”下憑空展開、組合、流淌!
    一個冰冷、毫無情感的合成音,比剛才光幕中聽到的更加純粹、更加古老,直接在蕭令儀的思維深處響起,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
    巨大的信息流如同決堤洪水,粗暴地灌入蕭令儀的腦海!劇烈的脹痛感讓她臉色煞白,額角瞬間沁出細密的冷汗,幾乎從禦座上栽倒!
    “呃…”一聲悶哼被她強行壓抑在喉嚨深處。但那景象與信息的衝擊力,遠超過任何她曾想象的奇詭術法!【帝星】、【熒惑】、【歲星】、【鎮星】…這些以星辰為名的“節點”…它們究竟是什麽?那所謂的“權限”、“寄生”、“瀕臨下線”又意味著什麽?而那個在麟德殿中暴露行跡、擊潰光幕的黑影,是否就是……【熒惑】?
    那冰冷的聲音還在繼續:
    【偵測到高優先級外部衝突指令源失效)。來源識別:坐標:天門關…驗證:龍驤駁雜·汙染)…指令內容:強製覆蓋·權限剝奪…目標:代號[鎮星]…】
    【衝突判定:無效權限等級碾壓·權限未完全載入體可維持主權)】
    【‘帝星’權柄對本次指令擁有最終解釋權及絕對否決權。】
    【是否追溯汙染源頭坐標?需[帝星]權限核心提供空間坐標錨點…】
    “汙染…駁雜的‘龍驤’…”蕭令儀緊咬下唇,殷紅的血絲在唇齒間蔓延。天門關的信號覆蓋源頭被判定為“汙染”,絕非裴衍本人的意誌!有人在利用裴衍的親衛營標識!
    “否!”她用意念在思維深處斷然阻止了追溯請求。眼前的光景已經足夠駭人,強行追溯,很可能觸發未知的防禦或暴露自身坐標。那個神秘的合成音似乎沉默了一下,那些流淌的星辰幾何圖開始緩緩黯淡、收縮,最終隱沒於虛無,扶手依舊是冰冷的蟠龍雕飾,龍鱗下的脈動也平複下去。若非腦海中清晰殘存的畫麵和信息,方才的一切如同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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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星……”一個名字,帶著不詳的預感浮上心頭。位置重疊於麟德殿…寄生…瀕臨下線…在麟德殿中符合“寄生”狀態,且受了致命創傷瀕死的……唯有沈知節!
    冷汗浸透了內衫,貼著皮膚帶來刺骨的寒意。沈知節……那個她以為隻是別有用心、靠媚上之術立足的“男寵”,竟然是她剛剛得知的某個龐大而詭異體係中的一個“節點”——“鎮星”?!
    承恩殿·西偏暖閣
    燭火透過薄紗屏風,映在暖閣深處鋪就的雪白絨毯上。空氣中藥香、血腥與炭火暖意詭異交織。
    沈知節被安置在錦榻之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隻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俊美側臉。左肋的傷口已被宮廷醫術最高明的兩名禦醫清洗、上藥、縫合包紮妥當。失血過多,加之那一刀帶著狄戎秘藥“赤烏”特有的陰狠毒性,他已陷入深度昏迷,氣息微弱,宛如風中殘燭。若非宮中藥材奇珍堆積如山吊著他一縷微息,恐早已喪命。
    兩名身著純黑罩袍、紋飾皆無的天樞衛,如同兩尊冰冷的石像,無聲地立在屏風之外的門側陰影中,他們的視線並非聚焦於沈知節,而是警惕地掃視著暖閣內外每一寸空間,隔絕著一切可能的窺探和幹擾。暖閣房梁上方,塵埃難以落足的積塵角落,一道融入黑暗的身影無聲蟄伏,連呼吸都微不可聞,如同不存在。
    一名老禦醫正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溫水與雪參精華液的棉帕,擦拭沈知節額上不斷滲出的虛汗。他閉著眼睛,呼吸短促,眉心痛苦地緊蹙,似乎在夢魘中掙紮。
    突然!
    昏迷中的沈知節身體猛地一顫!毫無預兆地睜開了眼睛!
    但那並非清醒的眼神!
    那雙眼瞳在燭光映照下呈現出一種極其駭人的景象——原本深邃的褐色瞳孔中,竟有絲絲縷縷極細、近乎微不可察的幽藍色電弧在瘋狂跳動、閃爍、糾纏!如同即將短路燒毀的精密儀器核心!
    劇烈的、源自大腦深處的劇痛讓他陡然弓起身子,發出一聲瀕死野獸般短促尖銳的抽氣!他雙手無意識地死死抓住身下的錦被,指關節扭曲發白!
    “呃啊——!滾出去!!離我遠點!!碎片……碎片在……吃我……”嘶啞的、完全變調的語無倫次從喉嚨深處擠出,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崩潰!仿佛他身體內部正在進行一場吞噬靈魂的戰爭!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嚇了老禦醫一跳,手一抖,棉帕差點脫落。兩名天樞衛瞬間繃緊肌肉,無聲地向前一步,手已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房梁之上的黑影,冰冷的眼瞳驟然收縮!死死鎖住沈知節眼中那詭異的藍色電弧!
    沈知節的掙紮隻持續了幾息,便在更深沉的痛苦和某種強大的意誌壓製下癱軟下去,眼中亂竄的藍光如同耗盡了最後的能量,瞬間熄滅、消散。他頭一歪,重新陷入死寂的昏迷。隻有臉色灰敗得更甚,生命氣息更加微弱,仿佛剛才那瘋狂的抽搐和哀嚎耗盡了他僅存的元氣。
    老禦醫驚魂甫定,顫抖著手指再次去探他的鼻息和脈搏。“不好……”老禦醫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憂慮和無力感,“脈象更亂了……毒氣衝擊心脈……那邪刀‘赤烏’的毒……古怪霸道……怕是……怕是撐不過今夜……”
    “盡力施救。”屏風外傳來一個冰冷無波的聲音。那是奉命“照料”沈知節的天樞衛小隊長。
    老禦醫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得再次取出銀針,與同伴用盡畢生所學,施以固本培元、壓製毒性的針法。
    房梁上的黑影,緩緩收回目光,再次融入絕對的黑暗。但那雙冰冷的瞳孔深處,似乎在消化剛才那詭異一幕所蘊含的、遠超常人理解的巨大信息量。“碎片……吃我……”?幽藍電弧……權限凍結……瀕臨下線……所有線索似乎隱約指向一個荒誕卻可怕的結論:沈知節的崩潰,似乎並非純粹源於肉體的重傷,更像某種植根於他意識或身體內部的“異物”——那個所謂的【鎮星】“節點”——在被強行切斷、權限凍結後發生的核心……紊亂?或者……反噬?
    北境·天門關外一百五十裏·狄戎黑狼穀
    狂暴的風雪席卷著蒼茫的原野,天地間隻剩下一片嗚咽的灰白。刺骨的寒風如同無數把冰刀,切割著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厚厚的積雪沒過馬膝,沉重的馬蹄每一次抬起都異常艱難。
    一隊大約三百餘騎的重甲騎兵,如同鋼鐵洪流中被凍結的殘片,正頂風冒雪,艱難地向著東南天門關方向推進。漆黑的劄甲覆蓋全身,隻露出一雙雙銳利如鷹的眼睛。坐騎皆是耐力極強、適應苦寒的狄戎烏騅戰馬,即便在深雪中也保持著一定的推進速度。隊伍中央,一麵紅底黑狼圖騰的大纛在風雪中獵獵作響,那是狄戎“鐵牙”萬騎長呼延怒的標誌。
    行進速度被惡劣的天氣極大拖慢。
    呼延怒坐在一匹格外雄壯的烏騅王馬上,如同一尊鋼鐵雕塑。他體型極其魁梧,濃密的虯髯和落滿了雪花的皮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留下一雙閃爍著野性凶光的虎眼。厚實粗糙的大手摩挲著腰間懸掛的沉重狼牙棒手柄,指節泛白。他內心的焦灼遠甚於這酷寒的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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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的天氣!更該死的慕容家的那條老狐狸!”呼延怒吐出一口白氣,瞬間結成冰晶,“說好的萬全之策!說好的接應!影子都沒看到一個!雪這麽大,斥候都撒不開!再慢下去,裴衍那殺星的精騎聞著味追上來,老子這三千精銳就得全陷在這雪窩子裏!”
    他心裏把慕容珩那所謂的“合作者”罵了千百遍。慕容珩承諾的內應信號遲遲不見蹤影,本該有南梁降將或密探引導的道路也杳無音信。風雪似乎要將這支肩負著奇襲天門關、打開南下通道的尖刀徹底埋葬。
    突然!
    隊伍左前方,距離不足兩百步的雪坡背後,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片慘烈的嘶鳴和混亂的踏雪聲!
    “聿聿聿——!”
    “敵襲!”
    淒厲的警哨聲驟然撕裂風雪!
    “穩住!前方遇敵!後隊警戒左右!準備衝鋒!”呼延怒瞬間將所有雜念拋卻,虎目圓睜,狂吼出聲!長期的戰場本能讓他第一時間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在這開闊地域遭遇攔截,唯有衝鋒擊潰當麵之敵!
    就在“鐵牙”騎兵剛剛握緊武器、開始策動戰馬提速的刹那——
    轟!轟!轟!轟!轟!轟!
    比風雪更狂暴、更令人肝膽俱裂的巨響,如同九霄落下的驚雷,毫無征兆地自他們頭頂炸開!聲音震耳欲聾,連座下的戰馬都驚得人立而起!
    那不是一聲!是幾乎在同一瞬間爆發的、數十聲密集的恐怖轟鳴!
    更恐怖的是——沒有箭矢!沒有巨石!沒有任何常規意義上的遠程攻擊!
    有的隻是——
    數道拖著長長白色尾跡、速度超越了視覺捕捉極限的熾熱流光,如同神靈降下的滅世長矛,刺破混沌的風雪天幕,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
    目標,並非衝鋒陣型,而是——
    他們腳下厚重堅實的冰封凍土!以及凍土之下潛藏的、某種極其致命的東西!
    第一道流光精準無比地砸落在“鐵牙”先鋒陣列前方約五十步的一片覆滿冰雪的土丘上!
    轟隆——!
    震天動地的爆炸!大地猛地一跳!
    沒有泥土翻飛!沒有煙塵彌漫!那片堅實的、厚達數尺的凍土連同上麵覆蓋的積雪,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巨大的熔爐巨口吞噬了!一個直徑超過十丈的、深不見底的焦黑巨坑瞬間形成!坑壁光滑如琉璃,被高溫瞬間融化和氣化!巨大的衝擊波呈環形橫掃而出,將坑洞周圍的戰馬和騎士如同狂風中的稻草人般狠狠掀飛!距離稍近的,護體罡氣和重甲形同虛設,身體在半空中便被震得四分五裂!溫熱的血肉和破碎的甲片混合著被融化的雪水、熾熱的焦土、猩紅的冰渣以及……一種詭異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幽藍色碎片,如同血雨冰雹般猛烈噴射!瞬間覆蓋了方圓百丈!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無數道毀滅性的流光如同長了眼睛,精確地落在呼延怒的側翼!落在他們剛剛排開的衝鋒隊列中央!落在負責殿後警戒的隊伍後方!
    轟!轟!轟!轟!……
    連環爆響!驚天動地!
    如同末世降臨!
    純白的雪原,頃刻間被炸開無數朵混雜著死亡、毀滅、高溫、金屬和幽藍光芒的恐怖死亡之花!冰雪不是被炸飛,而是被瞬間抹除!凍土被氣化!人體被撕裂、焚毀、蒸發!堅固的劄甲在那種超乎想象的爆裂高溫和衝擊下,如同紙糊一般!戰馬的嘶鳴被巨響淹沒,血肉橫飛!
    這是屠殺!一場超越了狄戎勇士想象極限的、徹頭徹尾的、一邊倒的殘酷屠殺!他們引以為傲的騎兵衝鋒陣型在誕生前便被徹底肢解、摧毀!引以為傲的勇悍在絕對的力量鴻溝麵前,變成了最不值一提的陪襯!
    “啊——!魔鬼!!”
    “蒼狼之神啊!”
    “逃!快逃啊!!”
    僥幸存活的狄戎騎士陷入了徹底的崩潰和狂亂!巨大的驚駭和難以理解的恐懼摧毀了所有勇氣!幸存者丟盔棄甲,哭喊著,如同沒頭的蒼蠅般在毀滅性的火光和恐怖衝擊波中掙紮逃竄,卻被無處不在的爆裂和飛濺的死亡碎片不斷收割!
    呼延怒的坐騎早已被一道掀飛的重甲殘片撕碎了脖頸!他被巨大的衝擊波狠狠拋摔在一處尚未被波及的雪窩裏,厚實的皮氅和沉重的甲胄救了他一命,但也震得他口鼻溢血,五髒六腑如同移位!他看著前方瞬間化為煉獄的戰場,看著跟隨他多年的精銳如同豬狗般被屠殺、湮滅,虎目之中,第一次盈滿了……巨大的茫然和無法理解的恐懼!
    這……這是什麽?!南梁的神機天雷?!不對!絕無可能!慕容珩那老匹夫若有此物,何須與他們合作?!他猛地抬頭,目光穿透混亂的死亡風暴,死死盯向南方——流光射來的方向!
    沒有預想中巍峨的山口防線!沒有南梁軍隊的旗幟!
    在數裏外一道風雪的緩坡之上,數十個極其微小、宛如冰雕般矗立在風雪中的模糊人影!他們身穿與冰雪幾乎融為一體的白色罩袍,排列成一個奇怪的圓弧陣列。每個人影麵前,都架設著一具造型前所未見、如同玄鐵鑄造、覆蓋著複雜符文和某種幽藍能量線路、閃爍著森冷寒光的怪異“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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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器械的金屬炮口如果那能稱之為炮口的話)微微偏轉著,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幽藍色光芒和絲絲縷縷尚未散盡的白色蒸汽!幽藍的光流轉過冰冷的金屬表麵,隱約勾勒出一個清晰的印痕標記——
    一柄包裹在躍動火焰中的……沉重血紅色方天畫戟!
    龍驤營!裴衍的親衛營徽記?!
    呼延怒瞳孔驟然縮成針尖!但……怎麽可能?!龍驤營的人怎會出現在主戰場側翼如此深入的地方?!這……這究竟是什麽力量?!
    就在他心神劇震的瞬間,那緩坡上冰冷的白色陣列中,居中一人緩緩抬起頭。
    厚重的白色風帽下,一雙冰冷得不帶絲毫人類感情的眸子,遙遙地、精準地穿透風雪,鎖定了雪窩中重傷瀕死的呼延怒!那眼神,比這天門關外的酷寒更加凍徹骨髓!
    那雙眼睛的主人似乎輕輕抬起了手。
    在他身後,一架剛剛完成一次毀滅打擊的怪異“器械”上的幽藍光芒再次點亮,如同蘇醒的凶獸之瞳,炮口無聲地轉動……穩穩地對準了呼延怒藏身的那片……此刻已無法提供任何庇護的冰雪!
    南梁·深宮·紫宸宮後暖閣
    燭火融融,驅散了幾分外間的嚴寒。蕭令儀早已換下繁複沉重的朝服,隻著一件素色的貂裘,坐在暖榻上。慕容珩擬好的密旨內容她已經用朱筆圈閱完畢,隻待玉璽加蓋。
    她看似平靜,指尖卻無意識地在溫潤的玉佩上摩挲。自麟德殿催動那龍鱗晶片後,那種冰冷的連接感雖已斷開,但一種奇異的、微弱的感應始終若有若無地漂浮在意識深處,仿佛一個遙遠的、瀕危的呼救信號。
    “沈知節……”她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心情複雜難言。昔日視作玩物,今朝方知此人竟牽涉如此駭人的秘辛,成了某種“節點”的寄生容器。若他真是“鎮星”……此刻命懸一線,那所謂的“權限凍結”、“瀕臨下線”……會否導致更大的變故?
    窗外風雪聲更急。
    突然!毫無征兆地!
    蕭令儀摩挲著玉佩的指尖猛地一頓!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電流狠狠貫穿!
    嗡——!
    一聲遠比禦座那次微弱、卻更加清晰直接的震動轟鳴在她顱內爆響!刹那間!一副截然不同的、破碎而混亂的影像蠻橫地闖入她的意識!
    暗紅的帳幕在搖曳的油燈下扭曲!
    一隻骨節分明卻布滿猙獰疤痕的大手狠狠拍在粗糙的獸皮沙盤邊緣!
    一個帶著濃重狄戎口音、充滿狂暴、焦灼和不甘的怒吼聲在扭曲的背景中回響:
    “……接應!說好的接應!影子都沒有!再慢下去……裴衍那殺星的精騎聞著味追上來……全得陷死……”
    緊接著!視角如同被高高拋起!天旋地轉!震耳欲聾的爆炸轟鳴!轟!轟!轟!)……
    刺目的白光吞噬視野!混雜著血肉碎塊和熾熱焦土以及詭異幽藍碎片的恐怖景象碎片式閃現!
    絕望的哭號!“魔鬼!!”)
    一個冰冷徹骨、不帶絲毫感情的目光鎖定!
    最後!一個清晰無比的標記,帶著血腥的煞氣,在意識中烙印下來——燃燒火焰包裹的、血紅色方天畫戟!龍驤徽記!
    影像如潮水般退去,顱內嗡鳴平息。蕭令儀臉色瞬間蒼白,額頭滲出冷汗!她猛地捂住太陽穴,心髒狂跳!
    這不是麟德殿那種有序的、通過晶片主動探索得到的信息!這更像是……某個即將消亡的強大存在瀕死前一刻,強烈的精神波動也許是怨念?也許是最後傳遞出的情報?)被另一處高度活躍、擁有更高權限的同源“節點”天門關的裴衍或龍驤營)所幹擾、引爆、強行扭曲傳導……最終如同破洞水壩般,泄露到了與她緊密相連的“帝星”權柄感知範圍內!
    那股充斥著暴戾與死亡的氣息……來自狄戎!來自一支即將被摧毀的精銳!那絕望的控訴——沒有接應!而毀滅者…那冰冷的眼神,那龍驤徽記…就是裴衍的部隊!
    慕容珩……背叛!他在與呼延雪勾結的同時,又出賣了狄戎奇兵?!他玩的是兩麵三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
    “裴衍……”蕭令儀緊握的雙拳指節發白,胸中翻湧著驚濤駭浪,更有一種冰冷的決斷在凝結。他不僅識破了慕容珩的計中計,更以雷霆萬鈞之勢、動用了……那種匪夷所思的力量,將北境的危機徹底扼殺於無形!那冰冷的眼神……是她從未在裴衍身上見過的、絕對的殺戮機器特質。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神的劇震,拿起那方象征著至高皇權的九爪盤龍玉璽。在玉璽即將蓋向密旨上“調集北境全力增援天門關”字樣的前一刻,她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等等!那混亂影像的最後一幕——被鎖定的目光!和那個龍驤徽記!
    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荒謬的念頭如閃電般劃過腦海!
    她剛才被動接收的,是被“龍驤營”或者說擁有“歲星”權限的裴衍)力量鎖定絕殺的那個狄戎萬騎長……臨死前的最後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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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那個冰冷目光的主人……
    蕭令儀的手緩緩放下玉璽。
    她低頭,看向自己攤開的左手掌心。意念前所未有的集中,試圖去溝通、去再次感應那枚深嵌於盤龍扶手中的晶片。這一次,沒有滴血,隻有純粹的精神意誌在凝聚、在試探。
    “檢索……同源……目標……坐標……身份……歲星……”
    嗡……
    輕微的刺痛感再次傳來,扶手龍鱗的溫度明顯上升。那些破碎的、流淌的星辰幾何圖再次在思維視界中閃爍、重組。然而,這次的信號極其混亂、駁雜,遠不如麟德殿那次清晰穩定,仿佛受到巨大的戰場幹擾和能量衝擊餘波。
    那冰冷的合成音斷斷續續,充滿了幹擾雜音:
    【指令…檢索…歲星節點…幹擾…嚴重…權限波動…劇烈…嚐試接駁…】
    【…歲星裴衍)…精神狀態…臨界…信號不穩)…殺戮閾值…激活…坐標…穩定…天門關…外…百裏…】
    【警告!偵測到高度汙染能量殘餘…來源…未知破滅武器非本時代·極度危險)…】
    【警告!偵測到低強度同源能量碎片代號·赤烏)…狀態…活性…坐標…確認…與歲星節點位置…重疊!…】
    【碎片初步分析…物理形態…武器碎片…來源疑似…熒惑?)…高度相似…活性殘留…具備寄生傳染性…危險!】
    “汙染武器碎片…赤烏…寄生傳染性…與歲星重疊……”蕭令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墜冰窟。裴衍不僅動用了超出她理解範疇的恐怖兵器,自身狀態也已瀕臨某種“臨界點”!更糟糕的是,那種武器的碎片蘊含可怕“汙染”,如同呼延雪刺中沈知節的“赤烏”之毒一樣能“寄生”傳染?!而此刻裴衍身陷戰場中央,與那些致命的碎片“重疊”!?
    危機,遠未結束!
    就在這時,暖閣外傳來極其輕微但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夜梟那毫無情緒波動、如同金石摩擦的低沉聲音在門外響起:
    “陛下,沈知節處有報。”
    “講。”
    “沈大人…於兩刻前急症發作,目露詭異藍電,語涉‘碎片吃人’,驚悸狂亂後再度昏迷…據禦醫言,‘赤烏’奇毒猛烈,毒已攻心,生機將絕…恐…就在今夜!”
    沈知節這個“鎮星”要崩潰下線!裴衍這“歲星”也身陷險境瀕臨臨界!
    兩麵“牆”,都要塌了!
    蕭令儀猛地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無絲毫波瀾,隻剩下凍結一切的寒芒。
    “傳朕口諭!”她的聲音冷厲如刀鋒,斬開滿室凝重的寒氣,“命天樞衛指揮使夜梟,即刻攜‘九轉還陽丹’及宮中所有奇珍寶藥,親率最得力夜不收,以暗線出京!目的地——北境天門關外,裴衍所在!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裴衍!將此藥親手交予他!若遇阻攔……格殺勿論!務必於三日之內回報裴衍消息!另:傳詔太醫院令,動用一切手段,再為沈知節續命!能拖一日是一日!他,還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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