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的架繼續打著，念晨已經沒心思去上學了，她怕這些江家人會欺負媽媽，她要保護媽媽。
    另外，她也討厭同學們那異樣的眼光，嘴裏假裝羨慕地說著讓她刺耳的話語。
    “江念晨，聽說你爸要帶你去城裏，這下好了，你變成城裏人啦！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們呀！”
    “就是，念晨，聽說你爸爸發大財了，這下好了，中午你就可以買飯，再也不會挨餓了。”
    恍惚間，她覺得吳老頭的眼中也露出了慈愛的光芒，這是以前沒看到過的景觀。
    鄰居王嬸那充滿同情的目光讓她討厭，媽的，這空假慈悲來了，當初欺負我們母女三人，整天罵“沒爹的野孩子”是誰？和媽媽幹仗的時候，那是一點憐憫之心都沒有，這空突然變成了媽媽的好姐妹了，簡直可笑。
    “念晨啊！好好陪陪你娘，要不然你們都走了，讓她怎麽活呀！”
    說完還假裝抹幾下眼角。
    “誰說我走了，我才不走呢！我怕我媽挨某人的欺負。”
    “這丫頭，啥時候也趕不上依晨，好賴話聽不懂。”
    聽著身後眾人的議論，念晨嘴角上揚，露出一絲不屑的假笑。
    她更看不慣叔叔江衛國那滿臉堆笑的賤樣，要知道，爸爸不在的這些年，叔叔隻是個稱呼，沒事是不會走進她家的。秋天收割糧食的時候，媽媽病重，幹不了活，眼看糧食扔在了地裏，小姐倆呲牙咧嘴用力扛起袋子裏的玉米，所謂的叔叔路過自家田地，像沒看見一樣走過。那時候，念晨多麽希望叔叔幫一把啊！這空看爸爸回來了，那叫一個殷勤，院子都幫忙掃了，一口一個侄女的叫著，簡直惡心死了。
    “念晨，你怎麽還不去上學，要遲到了，叔叔送你去，好嗎？”
    念晨厭惡地看了叔叔一眼，鳥都沒鳥他，徑直走了出去。
    江衛國看侄女沒搭理他，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念晨的背影，嘴裏嘖嘖地和哥哥告起狀來。
    “這孩子，總是沒大沒小，這些年算白疼了。”
    “別和孩子一般見識。”
    江晨國連忙勸解著弟弟，其實，他回來的第一天就領教了這個小女兒的厲害。
    玉琴懶得搭理小叔子的汙蔑，也不想和丈夫解釋。說什麽呀！自己眼看不屬於這家人了，人家兄弟到底還是親兄弟。
    此時的念晨已經到了她的樂園，離村子不遠的一條小河，是姐妹倆從小到大最快樂的地方，因為那裏有好多小魚，她可以捉回去給媽媽補身體。
    念晨挽起褲腿，脫掉已經張著嘴的布鞋，光著腳丫直接走進水裏。她喜歡夏天在水裏玩，挽上褲腿感覺它的清涼，就好比進入骨髓的那種透徹，那種爽快，讓她忘記一切煩惱。
    在水麵上恍惚看見自己那亂草似的頭發，像有一條魚鑽進去了，要不然姑姑總是教訓著說：“那麽大的孩子也不拾掇拾掇，看以後誰喜歡你！”
    那時候的念晨毫不在意，她的心還在這清澈的水裏，在那狂野的山上，也在媽媽的童話故事裏呢，愛怎說就怎說。是啊，十來歲的孩子知道啥啊。
    每當這時候，姐姐依晨就蹲在岸邊，仔細的數著小罐裏的魚兒？念晨總是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指使著姐姐拿罐兒，拿鞋子……
    依晨最怕下水了，更別說摸水裏的石頭，她的膽子特別小，最怕石頭上沾的那個水蛭，聽老人說水蛭會順著皮膚鑽進血管裏吸人的血，一直到吸幹為止，所以她不敢下水。往往這時候念晨會嗤之以鼻地嘲笑著姐姐。
    “膽小鬼，你看它粘上就狠勁的拍，它立刻就掉下來了。”
    說完還不忘拿起水蛭放在胳膊上，給姐姐演示一遍。 這時候的依晨仰著頭，認真地看著妹妹把水蛭打翻在水裏，像崇拜英雄一樣地膜拜著她。看著姐姐信服的眼神，念晨很想笑。
    依晨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不僅學習好，還乖巧懂事，喜歡留長頭發，是個文靜的女孩，每次遇到人的時候隻會羞澀的一笑。雖然是姐姐，什麽事情都得念晨帶頭去做，她隻能縮在妹妹的背後等著她的命令。念晨屬於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小子，性格活潑開朗，脾氣火爆，誰惹了她，敢直接上手跟人火拚，一頭短發，幹淨利落，在村子裏是有名的假小子。
    更討媽媽歡心的是依晨學習好，媽媽說什麽就聽什麽，所以比念晨少挨了好多棍子。
    那時候，娘仨雖然清貧，但是快樂的，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念想，就是爸爸一定會回來。爸爸江晨國已經走了好多年，走的時候，信誓旦旦說掙到錢就接她們，可是，這多年過去了，一直沒有音訊。有人說爸爸發財了，還有人說爸爸去煤礦遇險了，被黑心的礦主埋在裏麵了。但念晨不信，她寧願相信爸爸掙大錢不要他們娘仨了，也不願想最可怕的後者。
    隨著歲月的流逝，爸爸的臉孔越來越模糊了，念晨就使勁的記著，她要記著爸爸，萬一有一天在路上碰到，爸爸忘記了怎麽辦？姐姐比念晨大一歲，從來不說爸爸，也許她怕引起媽媽傷心吧！所以念晨也學姐姐，這幾年在媽媽麵前，盡量不提爸爸這個詞。
    念晨愛看鄰居家電視裏的孫悟空，霍元甲。別人都說，送子娘娘一定把她和村頭那個姓孫家的小子送錯了，那小子才是你家的呢。每當聽到這些，媽媽都苦笑一下。念晨知道，媽媽心裏一定想到爸爸，她總覺得爸爸的離開與小女兒的出生有關，如果她是男孩，爸爸一定不會走的。但念晨始終不這樣認為，雖然爸爸的臉有些模糊，但她記得爸爸看她的眼光，是慈祥的，要不然為什麽還給她取名為念晨呢？意思是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會想念這個小女兒。
    日子就這樣在期盼著爸爸回來的年頭裏慢慢的熬著……
    終於盼來了爸爸，但卻給娘仨帶來了致命性的打擊，爸爸竟然不要媽媽了。
    想起這些年媽媽受的苦，還有那佝僂的身子，念晨的拳頭握得緊緊的，眼裏像噴出了火。她拿起岸邊的一塊石頭，狠狠地向水中砸去。
    水麵激起的浪花，徹底把娘仨美好的夢全擊碎了。
    河邊的不遠處，依晨看著水中的妹妹，淚水再一次滑過臉頰。
    她怕，她怕這條小河，再也不會有姐妹倆的笑聲了。
    剛才爸媽又一次激烈的爭吵，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真怕媽媽堅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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