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晨快步走到家門口，大門緊閉，她的心已經不受控製了，突然全身無力，癱倒在地，盡管努力想爬起來，但卻怎麽也站不起來。
    江晨國連忙扶起女兒，輕輕推開大門，可歎人已經不在，門都沒必要上鎖了。
    院子裏的草已經一人高了，連路都沒了，三四年光景，這個院子就這樣扔著，沒人會多看一眼。也許江晨國也怕回來做噩夢，自從玉琴死以後，他也沒回來過。
    父女倆扒拉著荒草，走到了屋門前，依晨這時候緩過勁來，用顫抖的手把門打開，快步來到了媽媽的房間，隻有一張媽媽的遺像在歡迎著她，遺像上的媽媽麵露微笑，很年輕。
    “媽媽，依晨來晚了，對不起。”
    依晨像受傷的小鹿一樣，踉蹌地走兩步，跪倒在遺像前，大聲哭了起來。此刻，她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她忘了思念，忘了埋怨，隻有一個詞——死亡。
    “媽媽，為什麽這樣狠心，扔下我和念晨。您為什麽不等我，等我考上大學，你就不用受罪了。我都想好了，咱們娘仨搬到省城，我們永遠不分開……”
    聲聲呼喚，聲聲埋怨，又聲聲充滿了愛，依晨就這樣哭著，念著，泣血帶淚的哭訴惹得江晨國羞愧難當，他恨不得替亡妻死去，此時，他才知道，大女兒心裏有多苦，要知道這樣，他寧願不帶走她。
    哭聲驚動了左鄰右舍，叔叔也來了，看著悲傷的父女倆，親熱地勸慰著。
    看兩人沒搭理他，也許覺得不好意思，走到院子裏，拿起鐮刀，開始開辟一條道來。
    不知哭了多久，江晨國扶起女兒，輕聲說道：
    “依晨，走吧！我們去墳地看媽媽，好嗎？”
    楊樹灣的山坳裏，玉琴的墳墓靜靜地躺在那裏，也許她的靈魂知道女兒要回來了，今天邀請了好多烏鴉，在墓地周圍啊啊地叫著，增添了一種特有的悲傷。
    “媽媽，依晨來了，我好想您啊……”
    隨著依晨的聲聲呼喚，天也轉瞬陰了下來，也許老天也被感染了，偶爾滴落了幾滴雨滴，像依晨的淚水一樣，鹹鹹的。
    “媽媽，為什麽不等我回來，為什麽要說那樣狠心的話，我知道了 ，你就是想用這種方式讓我好好學習，考上大學，不讓我分心，但你可知，你會給女兒帶來多大的遺憾和痛苦啊……”
    依晨的淚已經流幹，嗓子也啞了，她無力地趴在媽媽的墳上，把臉和身子貼在墳墓上，這樣，她感覺離媽媽很近，好像當年媽媽摟著自己一樣。
    閉上眼，往事曆曆在目，媽媽的聲音就在耳邊回蕩。
    “依晨，我最乖的女兒，一定好好學習哦！將來有出息，好照顧妹妹……”
    “依晨，你又考了全校第一，如果你爸爸知道，該有多高興……”
    “依晨，上學時不要想媽媽 ，媽媽很好，我還要看著我女兒結婚生子呢……”
    她就這樣和媽媽待了很長一段時間，雨下大了，她沒有感覺，父親江晨國扶她幾次，她紋絲不動，力氣如此之大，並且眼神中帶著怒意，讓爸爸不得不望而止步，隻能在旁邊靜靜守護著女兒。連弟弟叫他吃飯，都沒敢動一下。
    依晨終於哭完了，她站起身來，看著墳上的荒草，搖了搖頭，媽媽是個幹淨的女人，家怎麽能這樣荒亂不堪呢！
    她開始幫媽媽清理墳墓上的荒草，用手一根根拔下，手劃破了，她一點沒感到疼，繼續拔著。
    “依晨，你的手流血了，爸爸幫你，你歇會兒，好吧！”
    “不，我自己幫媽媽，誰也不需要，媽媽死了，你再來幫忙，有什麽用。”
    依晨拒絕了所有人，她用雙手幫媽媽清理雜草，她要給媽媽的墳墓修理得幹幹淨淨，這樣，媽媽住著會舒服多了。
    終於收拾好了，但依晨的雙手已經不知流了多少血，都落在媽媽身上的黃土上，這樣，媽媽一定會感覺到，女兒回來了。
    臨走的時候，依晨朝媽媽深深磕了三個頭，眼中的悲傷被一種堅定所替代。
    “媽媽，等著我，下次我和妹妹一起回來看您，您安息吧！”
    起風了，依晨回頭看了看媽媽那孤零零的墳墓，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
    依晨走了，懷裏抱著媽媽的遺像登上了南下的列車，接下來，她的任務隻有一個，找到妹妹，一起回來看媽媽。
    回到a市，依晨把媽媽的相片放在了自己的臥室床頭。每天睡覺前，她都要和媽媽說幾句話。江晨國看著黑框遺像，欲言又止，是啊！他有什麽資格要求女兒呢！隻不過有些委屈了雪梅。
    好在雪梅不介意，並且很耐心地勸解依晨，把黑色的相框換成了金色，依晨很聽話，也照做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四處尋找妹妹，每天都在發尋人啟事，並且開始嚐試在網上展開尋親，直到暑假要結束，始終沒有線索。
    從楊樹灣回來，依晨的臉上沒了笑容，話越來越少了。但每天晚上，江晨國聽到，女兒都在和死去的媽媽說話。
    這個暑假趕緊結束，依晨想趕緊離開這個家，因為她不想看見爸爸那裝著一臉愧疚的臉。
    上學事宜都是繼母操辦的。按照他們的安排，依晨進了a城最好的名牌大學——滬上大學。
    唉！反正最親的人已不在家鄉，去省城上學也失去了意義，不如隨他們的意吧！
    聽他們聊天，知道繼母的弟弟，一個留學回來的知名博士要在這所學校任教，將來好有個照應。
    繼母那個寶貝兒子也要隨著舅舅回來了。依晨還是在第三個春節見過那個比他大兩歲的男孩，帶著不友善的目光看著她，討厭死了。萬幸，他後來不願意回國，都是繼母去他那裏陪他。
    繼母是個善良的女人，盡管她從沒喊過一聲媽媽，但這些年她已經盡了當媽媽的一切義務。爸爸整天在外麵忙生意，有時覺得，這個繼母比父親和她交流得還要多。
    江晨國感激這個女人，他不斷和依晨說著繼母的好話。也許他更希望女兒喊妻子一聲媽媽，但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因為他在女兒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
    日子就這樣過著，依晨每天都在找妹妹，對於什麽大學，她已經不感興趣了，媽媽走了，她覺得什麽大學，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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