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斯滕宅邸 會議室——
    庫珥修 · 卡爾斯滕端坐主位，雙手交疊抵住下顎，嗓音沉穩有力，注視著前方的黑發青年身上。
    在得到庫珥修示意後，弦這才動身，右手按住椅背，左手順勢收於膝前，動作幹脆而不失禮節，穩穩入座。
    “我就開門見山的問了，白鯨，不知閣下是否聽說過？”
    [……能聽出謊言，但不是讀心術，也無法判斷我內心的真實態度。]
    [無法在這個女人麵前說謊....]
    在得出結論後，弦從容回視庫珥修，表情嚴肅。
    “當然，傳說中的怪物，魔女的產物，三大魔獸之一，行走的災厄....”
    “嗯，看來並不是缺乏常識。”
    “這樣說即便是我也會傷心的，我看起來有那麽像鄉巴佬嗎？”
    “那就說不準了。”
    庫珥修微微一笑，調侃了一下，算是活躍氣氛。
    “最後一點你說的沒錯，白鯨是行走的災厄，它的存在一直威脅著整個世界。”
    “已經有400年了。”
    “400年？據我所知和這個世界的強者不計其數，大賢者，神龍，大精靈他們能容忍白鯨威脅世間400年？”
    “這是個謎團，不合常理的謎團，從起誕生到現在都未能有一個完整的解釋。”
    “謎團？什麽意思？”
    “白鯨的出現極其不規律，據說隻在夜間行動，可這麽多年來都很少有人發現它的行蹤。”
    “還有就是，各王國和貴族對白鯨的威脅認識淺薄，一直未能形成有效統一戰線。”
    “甚至，他們之中有一些人並不相信白鯨是真實存在的。”
    “不，白鯨一定存在，這點老夫可以擔保。”
    威爾海姆冷聲開口，一把截住庫珥修的話頭，周遭氣勢陡然一變，好戲劍刃出竅。
    弦和庫珥修齊齊看向一臉怒容的老人，氣氛一時間凝固到冰點，一旁換回露肩連衣裙的菲利克斯都打了個寒戰。
    老者怒意來得快去得也快，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連忙躬身致歉。
    “抱歉，在下有些失禮了，我還不夠成熟。”
    [這老爺子是和白鯨有什麽過節嗎？畢竟這份怒意怎麽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
    在弦暗自思忖的時候，庫珥修繼續道。
    “具我們的猜測，這可能是白鯨的特殊能力。”
    “您的意思是，白鯨具有隱藏氣息的功能，或者說....”
    “可以將感知到自己的人抹除。”
    大廳在庫珥修最後一語之後陷入了沉默，弦沒在說話，皺起眉頭用手托住下巴。
    “很大膽的猜測，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的通，為什麽好幾百年都沒幾個人發現白鯨的蹤跡。”
    “不過要是真的，那也未免太恐怖了....”
    可以將自己所見之人抹除，那這麽多年來，有多少人消失，有多少曆史被塵封，有多少親人被遺忘，這種事情光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嫉妒魔女，吞噬掉半個世界的存在，真是恐怖啊。]
    弦頭一次體會到了那傳說之人的恐怖，哪怕這僅僅是她留下來的遺物。
    恐懼之後便是興奮，眼底閃過一道精光，就是要這樣，這種打破固有認知，突破思想束縛的能力讓他為之神往。
    在他看來那個嫉妒魔女，可以說是踏入神的領域了。
    挑戰神明，很有趣不是嗎？
    沉默良久之後，弦看向庫珥修那邊，
    “所以，閣下叫我過來不會隻是讓我認識一下這頭恐怖的魔獸吧？”
    “自然不是，我沒那麽多閑工夫，雖然白鯨神出鬼沒，卻並非全然無跡可尋。”
    “你們有線索了？”
    “後天晚上，星落之原。”
    “這麽多年來，我們並非毫無對策，據推斷白鯨大概率以王國中心地帶為核心展開周期性遊弋，其航行路線類似鯨類群體洄遊。”
    “你們是如何推斷的？”
    “人命....”
    聲音很小，但是其話中的含義卻猶如重磅炸彈。
    “這是經過大量商隊失蹤推斷出來的，這點我想安娜塔西婭小姐會深有感觸。”
    “在王國周邊的地區經常出現來往商隊失蹤的案例，我們稱這種現象為"霧化"。”
    “如同字麵意思一樣，像霧氣一樣消散，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可他們的生命並沒有白白犧牲，我將所有‘霧化消失’事件匯總在一起後發現——近幾天，白鯨經過‘星瀑荒原’北緣。”
    “若屆時白鯨沒有出現，那庫珥修小姐的一切籌備豈不是白費了？”
    麵對弦的詢問，庫珥修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給出回答。
    “弦閣下你也應該清楚，不是什麽事情都會有十足的把握，我已經用各種手段將可行性放大到了極限。”
    “不過即便這樣，也沒人能說百分之百的成功，白鯨不在怎麽辦？戰力不夠怎麽辦？仔細一想的話顧慮和隱患實在是太多了。”
    “猶猶豫豫，瞻前顧後，那不是我的性格，想要除掉維持幾百年的禍患而不付出相應代價，這樣想未免太過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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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會用我我能集結的全部力量，來進行一次豪賭。”
    “準備孤注一擲了嗎？”
    “是的，這也是我今日邀請你來的目的，不知閣下對這場賭局感興趣嗎？”
    說到此處，庫珥修離開座位，向桌子另一端的弦伸出手，正式發出邀請。
    “事情我已經聽明白了，不過在答應你之前，有兩個問題需要請教一下庫珥修小姐，我會根據您的回答給出答複。”
    “但說無妨。”
    庫珥修將手收了回來，於此同時，弦舉起茶杯抿了一口，神態自若並沒有受到庫珥修的感染。
    “第一，為什麽是我，想聽聽閣下選擇在下作為幫手的理由。”
    “因為當時萊茵哈魯特也在場，他的實力明顯比我更強，有他在，討伐白鯨肯定輕而易舉。”
    “居然問到這個問題，看來閣下不太清楚萊茵哈魯特對於露格尼卡的意義，也不夠了解萊茵哈魯特的性格。”
    “此話怎講？”
    [不像是裝的，看來他是真不知道....]
    [萊茵哈魯特對於露格尼卡的意義嗎？難道說有什麽隱情？]
    “萊茵哈魯特又稱王國秩序維護者，王國之劍，其本職任務是‘守護王國本身的安定’，而非支援某個陣營或候補。”
    “另外，白鯨的問題長期存在，但並非國家級緊急事件。”
    “也就是說這種事情，還沒資格調用他嗎？”
    “對，最後就是菲魯特了，萊茵哈魯特是她的支持者，就必須保證她的安全與發展。”
    “說實話像你這樣把君主丟在一邊的還是少見情況。”
    講到最後庫珥修還調侃了這麽一句，弦被說的有點尷尬，撓了撓頭露出禮貌微笑。
    “我相信艾米莉亞，那孩子可不是一直需要人陪伴的花朵，她有屬於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我不會過度幹涉。”
    庫珥修深深瞅了弦一眼，眼底閃過一絲讚許。
    [沒有說謊的氣息，看來他真是這麽想的。]
    “絕對信賴嗎？還真是讓人羨慕的主從關係。”
    “話是這麽說，但我還是不希望那孩子一個人待太久，她喜歡胡思亂想。”
    “然後是第二個問題，為你效力，我能得到什麽？”
    麵對弦那句直白又帶著鋒芒的問題，卡爾斯滕家當主的眼神沒有一絲動搖，反而多了一分冷冽與從容。
    “……比起我該給予你什麽——你希望從我的手中的到什麽？”
    她語氣微頓，風在窗邊吹動軍禮披風一角，像是審判般凝重。
    沒有立刻給出答案，這句話既不是妥協也不是回避，而是把主導權重新拋還給八木弦，逼他表露真正訴求。
    “三個訴求。”
    “說來聽聽。”
    “名聲，我需要為艾米莉亞造勢，在所有候選人中莉亞的名聲最小，甚至還被厭惡著。”
    “我要趁這次機會將艾米莉亞推入眾人的視野，而清剿白鯨之名正合適。”
    庫珥修沉默了一瞬，仿佛在權衡八木弦話語中的每一個字。
    風之加護在她耳畔回響，未察覺謊言，卻聽出了明確的野心。
    “——以斬白鯨之戰，推一位王選候補登上舞台。”
    “不錯。”
    庫珥修琥珀色的瞳孔透出思索之意，隨即，她偏頭轉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那將會被人傳頌的戰場。
    “以名譽灌溉希望……這等謀略，並非隻為自己，你還真是忠心啊。”
    “別說的這麽偉大，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隻是不想看那孩子一個人太過辛苦而已。”
    “這同樣也是為了我，艾米莉亞活的光明，我才有資格於黑暗中行走。”
    “......”
    屋內寂靜了片刻沒有人接話，幾人表情各不相同。
    半晌，還是弦打破了這絕妙的安靜。
    “好了，然後是另外兩個訴求，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請教一下這位老先生，讓他來輔導我的劍術。”
    說完，弦掀開黑色風衣，露出裏麵那把神聖之劍。
    “最後，我需要你們製造一柄武器，在成功討伐白鯨之後交付就行，沒幹活先拿錢這種事我幹不出來。”
    “什麽武器？”
    “臂鎧。”
    “以上就是我的全部要求了，接下來就看您這邊能否接受。”
    “要求還真不少啊。”
    菲利克斯嘲諷般插了一嘴，感覺對弦這種獅子大開口的行為很不滿。
    “住嘴，菲利克斯，這樣對客人很沒有禮貌！”
    “是。”
    少見的叫自己真名，看來庫珥修有些生氣了，菲利克斯也失趣的不再多說。
    像是做了很長的思想鬥爭，庫珥修抬起下巴，一字一句地開口：
    “若你能在戰後將那頭凶獸的首級交於我，我將親自為你打造一副軍用臂鎧。卡爾斯滕家鑄造室出品，絕非凡品。”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至於劍術.....”
    “交給老夫吧，雖然年紀大了，可也沒到揮不動劍的地步。”
    “在出征之前我要試你一場，若你撐得住，我便傳你劍術。”
    “沒問題。”
    “最後是為艾米莉亞帶來聲望。”
    庫珥修緩緩伸出手，指向牆上掛著的地圖。
    “白鯨之戰，將在『星落平原』展開，屆時，王國境內三成的騎士團都將在場——你代表艾米莉亞參戰，若能立下功勳，世人將無法再視她為邊緣者。”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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