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到此為止，現在有想回去的人可以解散了，我不會強製汝等的去留。”
    “畢竟誰都有自己的考量和難處，有時候為自己的家人多想想，這並沒有錯。”
    庫珥修到此為止，再沒有說話的意思，台階已經都準備好了，
    順著她說的，和老婆孩子好好共度時光並沒有錯，即便現在轉身離去也沒有人會多說什麽。
    與此同時，她身後穿著白色騎士製服的菲利克斯走了過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
    “庫珥修大人，您說的是不是有些太嚇人了，這都是您好不容易集結的戰力，這樣子恐怕隻剩下幾個人也說不定。”
    菲利克斯不明白庫珥修這麽做的目的，在他的視角裏庫珥修這麽做無異於把之前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如果大部隊都解散了，就憑他們幾個真的有能力對付白鯨嗎？
    雖然他們即便上戰場也可能不會起太大作用，但人多力量大這個道理他還是清楚的，就算是當做誘餌牽製一下白鯨也是好的。
    菲利克斯明顯是把這些人當做討伐白鯨的工具了，可是在庫珥修的眼裏，他們可不是用掉就扔的刀刃，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就和自己一樣。
    會哭，會笑，喜歡吃好吃的，展望著未來，
    有自己的家人，朋友，愛人，和美滿的生活。
    如果這些人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個人意願，從而毀掉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那她恐怕再難以稱王，這件事將成為一輩子的心魔。
    不如說這樣的自己，就算當上國王，那也是人人得而誅之的暴君，唯我獨尊的自私鬼，這樣的露格尼卡是活不長久的。
    菲利克斯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應，庫珥修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目光望向身前眾多的士兵，似乎她早已知曉了會有什麽結果。
    ...........
    漫長的等待，漫長的沉默，漫長的寂靜，
    大家像是提前說好了一樣，誰都沒有說話，他們隻是互相觀察著自己身邊人的表情，並在彼此的眼中找出了——退縮。
    原本有些安靜的大廳逐漸變得焦躁不安，有一種情緒正在暗處蠢蠢欲動。
    隱隱聽見有人在說些什麽，或者是金屬鎧甲的碰撞聲。
    「真的假的，竟然能連存在都抹除，實在是太恐怖了。」
    「到現在還沒能徹底搞清楚白鯨的能力嗎？前代劍聖都死在白鯨手上，讓我們來未知情況下作戰簡直和白白送死沒什麽區別啊！」
    「所以我們現在是什麽，用來探出白鯨能力的小白鼠嗎？我不要就這麽成為別人的嫁衣。」
    「混蛋，就這麽想要立功嗎？明明之前對庫珥修大人的印象還挺好的。」
    「根本就是無意義的集體自殺吧，沒準全軍覆沒也說不定的，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我可不想在重演十四年前的那場悲劇了。」
    「又要，去麵對那隻恐怖的怪物了嗎？」
    聲音止不住的顫抖，來自於靈魂深處的拷問，讓這個頭發有些斑白的中年人幾乎要害怕的哭了出來，
    終於，他雙手死死捂住腦袋，蜷縮起身體意圖追尋哪怕一絲安全感，恐懼的情緒掙脫了理性的束縛，以喉嚨為媒介穿了出來。
    「不要！我果然還是不想死，我的家人還不能失去我，我要走了！」
    這聲呐喊像是引燃了眾人心裏不安的導火索，議論的聲音更大了，
    有第一個想要退出的，後麵就會有更多！
    「喂！這種情況也是沒辦法的吧，畢竟對方可是白鯨，我去了也隻是送死而已，你說對吧？」
    「嗯，說的沒錯，庫珥修大人也沒強求我們留下來，一起走吧。」
    「一起走吧！」
    「我也一起！」
    「我也是，我也要退出。」
    「現在一想，討伐白鯨什麽的根本就不是明智之舉，明明連王國騎士團都沒有辦法。」
    不再是僅僅是議論聲，有些人甚至已經轉頭就走了，雖然邁出的步伐看起來很艱難，就像是在忍耐著什麽，逼迫自己離開這裏一樣。
    我偏頭來回看向兩旁越走越多的戰士，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現在到底應該怎麽辦？
    不斷有人與我擦肩而過，他們低著頭，我能感受到每個人都有著類似的情感，
    恐懼，逃避，無可奈何，
    【不是我的問題。】
    【要離開這裏，不然一定會死。】
    【我的女兒還在家裏等我，她不能沒有我。】
    【如果連存在都沒抹除的話，那誰還會記得我，】
    我似乎能聽見他們內心中的聲音，無一例外地以各種借口離開了這裏。
    哈哈，說的也是，大家並沒有做錯什麽，
    想想看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人，愛人，
    為什麽要為了討伐什麽白鯨而獻出自己的性命，大不了以後在王都待著不出去了就好，白鯨也不是必須擊倒的對象吧？
    多為自己考慮考慮，這沒什麽錯，人終究是自私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庫珥修一樣大義凜然。
    沒錯，離開這裏吧，這樣就能活下來，不用去麵對那頭恐怖的怪物了。
    雙腳止不住發顫，就像是不聽自己使喚了一樣，想要跟隨人流走去。
    [可惡，別這樣，不是都決定好了嗎？不管怎麽樣，都一定要參加戰鬥，不要被其他人影響了啊我！]
    [如果在這裏逃避了，我未來的人生會變成什麽樣，也要一直逃避下去嗎？]
    [拜托了，不要讓我在討厭自己了，]
    【是嗎？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
    在我咬緊牙關想要堅持下來的同時，腦子裏又出來完全相反的聲音，他就像是為了與我作對一樣不停地蠱惑著我。
    【如果現在不離開的話，以後再想退出可就難嘍。】
    【你明明知道魔獸有多恐怖的，白鯨，你不是見過嗎？那麽大的體型，你覺得自己有辦法應對？別自欺欺人了。】
    【其實不用參加戰鬥，隨便找一個可以謀生的工作不也是挺好的嗎？】
    沒錯，大家都沒有錯，兩邊低頭不語的人，正在向門口走去，他們隻是在為自己著想而已。
    [逃避，逃避，一直逃避，逃避的盡頭究竟是什麽？你還要逃多久？]
    逃避的問題並沒有解決，依舊積攢在那裏，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不如就從現在開始，解決吧，這裏並不是隻有我一個人。
    我抬頭看向大廳，發現其實留在這裏的人，也不少，他們有的和我一樣表情痛苦，掙紮，但腳步卻始終沒有挪動。
    有的目光堅毅，即便眼神在顫抖，可依舊站的筆直，感受不到任何恐懼。
    隨後我又將頭轉向了庫珥修小姐身後的高大男子，從一開始我就很注意了，奇裝異服，英俊的麵孔，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啊，他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了，感知這麽敏銳嗎？
    明明在場的人這麽多，他肯定很強。
    居然朝我笑著點了點頭，好自信的表情，他一點都不擔心接下來的作戰嗎？
    不像是裝的.....眉宇之間這種氣定神閑的感覺，光是看看就知道這人一定非常可靠。
    誒？怎麽突然感覺沒那麽害怕了，明明剛才全身都在顫抖個不停。
    我不可思議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佩劍，一直在我身上響起的金屬碰撞聲——停止了。
    說的也是，我怎麽現在才發現，並不是我一個人在麵對白鯨，這裏還有很多可靠的戰友，
    他們都是傑出的人才，他們比我更強大，他們會和我一起麵對困難。
    所以，我想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想和這位自信的先生.........一起作戰！共禦強敵！
    說的也是，現在逃走，以後可就沒有這種機會了，以後也很難會有這麽多人互相協助了。
    就.....從這次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