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旋，花海幻境盡數崩塌，杜文軒隻覺腳下虛空一片，整個人如墜萬丈深淵。
    耳畔傳來了絲竹管弦之聲、喜慶的鼓樂由遠及近，一陣陣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婚禮旋律，仿佛要將他拖入一場無法醒來的夢境。
    “這是……？”
    周圍景象突變，他猛地睜大眼睛，發現自己竟站在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央。
    殿內紅綢高掛，龍鳳呈祥的喜燭將四周映照得如同白晝。
    空氣中飄散著合歡花的甜香，紅燭高燃，喜帕飄舞，一場盛大婚禮正在進行。
    他此刻頭戴金冠，立於主位之上。
    “新郎官怎麽還愣著？吉時已到！”
    禮官洪亮的聲音驚醒了恍惚中的杜文軒。
    他低頭看向自己——一身大紅喜袍，腰間玉帶上綴著九枚溫潤的羊脂玉佩。
    滿殿賓客喝彩如潮，右手被人輕輕握住，那觸感柔軟得令人心顫。
    “阿軒……”
    一聲輕喚如清泉擊石。
    杜文軒緩緩轉頭，看到牽著他的人，鳳冠霞帔的新娘正含羞帶怯地望著他。
    鳳冠霞帔，喜帕半掀，露出那張與玉無瑕七分相似卻更為成熟的麵容。
    女子眼尾一點朱砂痣，美目流波，正是前世合歡宗聖女顧傾雪最鮮明的特征。
    “顧……傾雪……？”
    杜文軒喉頭滾動，喃喃出聲，聲音幹澀得不像自己的。
    他下意識抬手，卻在即將觸碰到新娘臉頰時猛地僵住，心中泛起劇烈波瀾。
    丹田處的情蠱突然劇烈翻騰，如同千萬根燒紅的鋼針在經脈中遊走。
    “阿軒，我們終於成親了。”顧傾雪含笑道。
    杜文軒神情恍惚，隻覺胸口悶痛。
    現實中的他在陣內喉頭湧出一口鮮血，猛然噴灑而出，染紅了衣襟。
    幻境之外，玉無瑕突然噴出一口鮮血。
    她單膝跪在試煉大陣邊緣，冰藍色道袍前襟已被染成暗紅。
    無瑕冰心表麵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每一道裂痕中都流淌著與杜文軒同源的灰蒙氣流。
    “情蠱反噬……”她咬牙擦去唇邊血跡，指尖凝聚出一縷冰藍劍氣，“糟了，他陷入幻境太深了。”
    她強撐身體，靠近陣心，口中念動“相引訣”，試圖喚回杜文軒神識。
    陣中杜文軒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他怔怔望著眼前巧笑倩兮的顧傾雪，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三百年前那場未完成的婚禮，紅燭高燒時突如其來的宗門警報，以及顧傾雪最後那個決絕的背影。
    “阿軒，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顧傾雪執起他的手，輕輕按在自己心口。
    透過層層嫁衣，杜文軒能感受到那顆跳動的心髒。
    “這一世，再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開。”顧傾雪的聲音充滿誘惑。
    殿外突然電閃雷鳴。
    杜文軒瞳孔驟縮——這與前世的情景何其相似！
    當年正是在這道驚雷過後，傳來了古修盟大舉進攻的噩耗。
    “不……你不是顧傾雪……你是幻象。”
    他猛地後退一步，右臂星紋突然灼痛。
    幻境中，杜文軒終於冷靜下來，他凝視著眼前女子——那是一種比認知更深的靈魂覺醒。
    手機係統在識海中投射出血色警告：
    【檢測到記憶篡改痕跡】。
    顧傾雪的笑容凝固了。
    她鳳冠上的珠翠無風自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我確實不是。”
    顧傾雪輕聲笑道，眼神卻帶著無盡的哀傷，“我是你心中未盡的執念，是你將她與玉無瑕混為一談的根本。”
    “你還在想著她，是不是？”
    “什麽？”杜文軒心中劇痛。
    “玉無瑕。”顧傾雪的紅唇吐出這三個字時，整座大殿突然扭曲變形。
    她的嫁衣褪去鮮豔，化作一襲染血的素白長裙——正是當年訣別時的裝束。
    “你把我當成她的替身，卻從未真正看清自己的心。”
    杜文軒如遭雷擊。
    幻境精準地擊中了他內心最隱秘的恐懼——他確實曾在某個瞬間，將玉無瑕視為顧傾雪的延續。
    這個念頭像根毒刺，深深紮在情蠱最脆弱的位置。
    如今才意識到，這既是對玉無瑕的不公，也是對前世自己的逃避。
    “我……”他想說些什麽，卻無法說出。
    “你以為重來一次就能彌補遺憾？”
    顧傾雪的身影開始虛化，化作無數記憶碎片在空中飛舞。
    每一片都映照著往世的悲劇結局——秦逸塵抱著顧傾雪冰冷的屍體、陸塵跪在淩雪的冰雕前、楚無雙的劍鋒穿透江有雪的心髒……
    “你是否，曾真正為玉無瑕而痛？”
    顧傾雪的話如針般刺進心底。
    他踉蹌後退，四周幻象變得扭曲的更加厲害。
    “我要出去！”
    他咬破舌尖，真氣貫通靈台，意識如雷霆轟擊幻境。
    現實中的玉無瑕突然悶哼一聲。
    她胸前衣襟無風自開，露出心口處情蠱具現化的實體——一隻冰藍色的蝴蝶正在痛苦掙紮，左翼已經出現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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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堅持住……”
    她強忍劇痛，咬破指尖在虛空畫出血符。
    “你若困於執念，我便引你心魂歸來！”
    冰藍劍氣與鮮血交融，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大陣。
    “以我精血，喚汝真魂！”
    幻境內，杜文軒正被記憶碎片割得遍體鱗傷。
    就在他即將沉淪時，一道冰藍劍光劈開混沌。
    竟見玉無瑕的虛影從天而降，發絲飛揚如瀑，眼中是不容錯認的決絕。
    如流光劃破黑暗，直入他心田。
    “阿軒——”
    這一聲呼喚如晨鍾暮鼓。
    杜文軒混沌的靈台驟然清明——眼前女子眉間沒有朱砂痣，眼神比顧傾雪更加清冷倔強。
    她是玉無瑕，是那個為他擋下古修盟追魂箭的合歡宗聖女，是今生與他命運糾纏的道侶。
    “無瑕……”
    兩人的雙手在虛空中緊緊相握。
    情蠱感應到主人真正的心意，突然爆發出耀眼光芒。
    杜文軒丹田處的灰蒙氣流與玉無瑕的冰藍靈力螺旋交織，在二人之間形成一道粉紅色的光帶。
    “混沌情絲？！”
    玉無瑕冰藍色的瞳孔微微擴大。
    此乃合歡秘卷中記載的“心契之印”，唯有真愛之人心神合一，方有可能在情蠱之中結成此絲，一旦結成，靈魂將產生本質聯係，生死相係。
    靈絲成型的刹那，她清晰感受到杜文軒靈魂的震顫——那裏不再有顧傾雪的影子。
    幻境如瓷片崩離破碎，天地恢複寂靜。
    兩人緩緩睜眼，回歸現實。
    杜文軒單膝跪地，大口喘息，眼角還掛著殘淚。
    他右臂的星紋已經黯淡，但情蠱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活躍。
    那根粉紅色的靈絲仍連接著他與玉無瑕的心口，隨著呼吸微微顫動。
    玉無瑕坐於他身側，手仍與他緊握，眼神溫柔又堅定。
    “你看到了什麽？”她輕聲問道，指尖撫過他汗濕的鬢角。
    “過去……和現在。”杜文軒握住她的手腕，感受到脈搏有力的跳動，
    “我終於明白，你不是任何人的延續。你就是你，而我也不是秦逸塵。”
    玉無瑕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她低頭看向兩人之間的靈絲，輕聲道：“心契已成，接下來的可能還會有更加難的試煉……”
    杜文軒苦笑：“若不是你，我恐怕還沉溺於過去。”
    玉無瑕輕輕搖頭：“過去重要，但我們應當走向未來。”
    他握緊她的手：“玉無瑕，你是我今生唯一要守護之人。”
    兩人對視，情蠱在心口悄然跳動，一縷粉紅色靈絲仍在緩緩旋轉。
    而此刻，情道試煉的第二重光門緩緩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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