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宮殿崩塌的轟鳴仍在耳畔回蕩，杜文軒卻感到自己墜入了一片柔軟的雲絮中。
    懷中天心碎片散發的霞光如流水般包裹全身，將空間撕裂的痛楚消弭於無形。
    “這是……”
    他睜開眼，發現正站在一座琉璃塔前。
    塔身七層，每層簷角懸掛著不同顏色的鈴鐺——赤紅、橙黃、鵝黃、碧綠、靛青、藍紫、粉白，對應七情之色。
    塔門匾額上“七情塔”三個字如鮮血流淌，正是合歡宗古籍記載的“萬世情緣陣”核心。
    “歡情試煉。”玉無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冰藍道袍上還帶著霜雪穀的寒氣，指尖卻已凝出情絲纏繞的靈力鎖鏈，“我們被天心碎片直接傳送到了塔內幻境。”
    杜文軒右臂魔紋微微發燙，混沌視界中看到整座塔由無數情絲編織而成。
    最底層的赤紅鈴鐺無風自動，發出令人心神搖曳的脆響。
    “第一層‘歡情’。”玉無瑕按住心口情蠱印記，那裏正與塔門產生共鳴，“古籍記載需道侶共入，體驗極樂後破妄而出。”
    話音未落，塔門突然洞開。
    粉色霧氣洶湧而出，瞬間吞沒二人。
    杜文軒隻覺天旋地轉，再睜眼時手中竟拿著公文包，站在地鐵站口。
    手機屏幕上顯示：2023年9月15日，星期五。
    “我……回來了？”
    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從他身邊擠過，咖啡香氣混著香水味撲麵而來。
    遠處廣告屏正播放著某款修仙手遊的廣告，女主角冰藍色長發在像素風中格外醒目。
    “讓讓！”一個抱文件的女白領撞到他肩膀，胸牌上赫然寫著“顧傾雪”三字。
    杜文軒如遭雷擊，正要追去，手腕突然被冰涼柔軟的手掌握住。
    “老公，發什麽呆呢？”熟悉的聲音讓他渾身顫栗。
    轉頭看見玉無瑕——不，是穿著碎花連衣裙的現代版玉無瑕，正歪頭衝他笑，“不是說好今天去民政局領證嗎？”
    她無名指上的鑽戒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另一隻手輕撫小腹微微隆起的弧度。
    杜文軒喉結滾動，混沌視界自動開啟，卻看不破這幻境半分虛假。
    “我……”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玉無瑕——或者說這個幻影——突然踮腳吻他嘴角，唇瓣帶著草莓味潤唇膏的甜香。
    “程序員的通病，熬夜熬傻了吧？”她笑著拽他走向停車場，“爸媽已經到民政局了，你上周求婚時可不是這表情。”
    粉色甲殼蟲轎車裏擺著他們的合照：大學社團初見、西藏自駕遊、迪士尼煙花下擁吻……每張照片裏“自己”的笑容都真實得刺目。
    民政局的紅毯上，“顧傾雪”作為見證人遞來表格。
    杜文軒簽字時鋼筆突然化作情絲劍，在紙上劃出冰藍裂痕。
    “怎麽了？”幻影玉無瑕關切地湊近，卻在看到他眼神的瞬間變了臉色，“你……想起來了？”
    整個場景如玻璃般碎裂。
    杜文軒發現自己仍站在七情塔內，懷中摟著的玉無瑕雙眸緊閉，唇角卻帶著甜蜜微笑，顯然沉溺在更深的幻境中。
    “無瑕！”他搖晃她的肩膀，情蠱印記卻毫無反應。
    塔內響起縹緲女聲：“歡情劫，沉溺者自願剝離記憶，永世為幻境之奴。”
    杜文軒右臂魔紋暴漲，暗金光刃劈向四周粉霧，卻如泥牛入海。
    混沌視界突然捕捉到玉無瑕識海深處的畫麵：
    她正穿著婚紗站在教堂裏，而新郎模樣的自己笑著為她戴上鑽戒。
    “用靈魂共鳴！”天心碎片在懷中發燙，傳來蘇九娘殘留的意念。
    杜文軒猛地將額頭貼上玉無瑕眉心，天緣契金紋如烙鐵般灼燒起來。
    識海中的婚禮正在宣讀誓言。
    他看見幻影自己低頭要吻新娘，而玉無瑕閉眼的瞬間，睫毛上掛著淚珠。
    “那不是真的我！”杜文軒的意念如利劍刺入幻境，“你明明說過——若不斷情，便化情為願！”
    教堂轟然崩塌。
    玉無瑕的婚紗化作合歡宗聖袍，她驚惶四顧：“文軒？”
    “這是七情塔幻境！”他抓住她手腕，觸感卻穿過虛影。
    真正的玉無瑕仍閉目站在塔內，情蠱印記開始滲出鮮血。
    情急之下，杜文軒突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天心碎片上。
    霞光炸裂中，他看見幻境核心——玉無瑕心口纏繞著一根粉色情絲，另一端連著塔頂的赤紅鈴鐺。
    “給我斷！”魔紋化作暗金長鞭甩出，卻在觸及情絲前被無形屏障彈開。
    塔內女聲譏笑道：“強破歡情者，必受七情反噬。”
    杜文軒突然收力，轉而將天心碎片按在自己心口。
    七彩霞光順著天緣契湧入玉無瑕體內，在她識海中凝成新的身影。
    “記得落星崖的星空嗎？”幻影杜文軒在婚禮廢墟中單膝跪地，掌心向上浮現星光，“你說過每顆星星都是未完成的誓約。”
    玉無瑕瞳孔驟縮，冰藍靈力從指尖迸發，將婚紗撕成碎片：“假的……全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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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中的她猛然睜眼，情絲劍從虛空中凝形，一劍斬斷心口情絲。
    赤紅鈴鐺炸裂的刹那，整個歡情幻境如潮水退去。
    塔身顯現出本來麵目——哪裏有什麽琉璃美玉，分明是無數具沉溺幻境者的幹屍壘砌而成。
    他們臉上凝固著幸福的笑容，身體卻被情絲吸成空殼。
    “第一劫，破。”玉無瑕喘息著抹去唇邊血跡，情蠱印記黯淡了幾分。
    她看向杜文軒的眼神複雜難明：“你在幻境裏……看到了什麽？”
    杜文軒右臂魔紋緩緩平複：“看到你成了我妻子。”
    他苦笑，“差點就信了。”
    玉無瑕突然拽住他衣領，在唇角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彌漫間低聲道：“記住這個痛感。下次再敢用靈魂衝擊闖我識海……”
    冰藍靈力威脅性地纏上他脖頸，“我就把你凍成情塔裝飾品。”
    未等回應，塔中央突然升起橙色光柱。
    第二層的鈴鐺發出蠱惑人心的輕響，簷角浮現“妒情”二字。
    “休息半個時辰。”玉無瑕盤坐調息，從袖中取出半片七葉相思花含在舌下，“下關更凶險。”
    杜文軒望向塔頂，混沌視界穿透層層屏障，隱約看見塔尖懸浮著半顆心髒形狀的晶體——正是與天心碎片共鳴的另一半混沌真核。
    “魔神在加速侵蝕。”他摩挲懷中天心碎片，表麵已出現細小黑紋，“蘇九娘說必須三日內——”
    “先活過七情劫再說。”
    玉無瑕打斷他，突然拋來一物。
    杜文軒接住，是半枚冰晶發簪，簪頭刻著合歡宗密紋。
    “若我沉溺幻境……”
    她沒說完，但眼神已表明一切。
    杜文軒將發簪別在腰間，天緣契金紋微微發燙。
    塔外突然傳來悶雷聲。
    透過琉璃牆看去，無量寺方向的天空已被黑雲吞噬，佛光如垂死掙紮的燭火忽明忽暗。
    “明心禪師在拚命。”玉無瑕突然道。
    杜文軒捏碎第二顆佛珠，金光在掌心凝成迷你蓮台：“還剩五顆。”
    橙黃鈴鐺突然劇烈搖晃，妒情試煉的入口緩緩開啟。
    這次湧出的霧氣中夾雜著尖銳笑聲，隱約可見無數女子身影在霧中糾纏撕扯。
    玉無瑕握緊情絲劍站起身，劍身映出她冷若冰霜的臉：“走吧，去見見我的"妒火"。”
    她率先踏入光柱，身影被橙色吞沒前突然回頭：“杜文軒，記住——無論看到什麽，那都不是真的我。”
    話音未落，塔底突然傳來天崩地裂的轟鳴。
    整座七情塔傾斜的刹那，杜文軒看見霜雪穀方向的天空裂開一道彩虹——蘇九娘用星圖預言過的“三心歸一”通道，正在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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