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古刹內，舍利塔的金光如流水般傾瀉而下，將杜文軒盤坐的身影籠罩在一片神聖的光暈中。
    塔身表麵的梵文隨著光芒流轉，仿佛有生命般蠕動著，發出低沉的誦經聲。
    玉無瑕離去後，殿內似乎驟然失去了溫度，唯有胸口永劫共鳴鎖殘留的暖意，成為他與她之間唯一的聯係。
    “她走了。”
    柳青蕪清冷的聲音從殿門處傳來。
    青袍女子背靠斑駁的青銅門，青霜劍斜倚肩頭，劍鋒上凝結的寒霜在金光中泛著冷冽的光澤。
    她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大殿，最後落在杜文軒身上。
    杜文軒閉目調息，右臂的混沌道紋與舍利塔產生奇妙的共鳴，暗金色的紋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膚下蜿蜒遊走。
    他能感受到混沌天心在丹田處緩緩旋轉，每一次脈動都引動舍利塔發出低沉的嗡鳴。
    “輪回林的封印還能撐多久？”
    他睜開眼，聲音低沉。
    角落裏傳來胖頭陀的痛哼聲。
    他癱坐在一旁，肩頭的骨矛已被拔出，傷口纏繞著業火金蓮的餘焰。
    他齜牙咧嘴地灌了口靈酒：
    “佛爺我以涅盤火暫時封住了刹門，但古修盟那群瘋子遲早會攻進來。”
    杜文軒睜開眼，混沌視界穿透古刹牆壁，看到外界黑霧翻湧，隱約有血色符文閃爍——那是天機閣的追兵在破解禁製。
    “時間不多了。”
    他站起身，右掌按在舍利塔上。
    塔身應手而亮，暗金道紋與金光交織，在空氣中勾勒出一幅殘缺的星圖。
    “柳道友，胖頭陀，你們守住刹門。我要入輪回林深處，借明覺大師的舍利徹底煉化混沌天心。”
    柳青蕪的眉頭蹙成一道銳利的折線：
    “輪回林是佛門禁地，幻象叢生，稍有不慎便會沉溺前世，魂飛魄散。”
    “我知道風險。”
    杜文軒打斷她，抬起左手。
    掌心處，玉無瑕留下的情火烙印正微微閃爍，像黑夜中的螢火。
    “但她讓我等她回來！”
    胖頭陀掙紮著站起，金蓮業火在掌心凝聚：
    “杜小子，佛爺我跟你一起！”
    “不。”杜文軒搖頭，目光堅定。
    “你的業火是最後防線。若我失敗……”
    他頓了頓：“就用涅盤火燒盡這片林子。”
    推開古刹後殿的青銅門，眼前豁然展開一片幽藍竹林，一股帶著檀香與腐朽氣息的風撲麵而來。
    竹葉如刃，隨風輕吟，地麵鋪滿刻滿梵文的石板，蜿蜒通向迷霧深處。
    杜文軒深吸一口氣，踏入門內。
    青銅門在身後無聲關閉的瞬間，四周景象驟然扭曲——
    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粒抽打在臉上。
    杜文軒不，此刻他是秦逸塵）跪在青銅巨門前，懷中是奄奄一息的顧傾雪。
    她的冰藍長發沾滿血汙，眉心的朱砂痣黯淡無光。
    “逸塵……”
    顧傾雪顫抖著抬起手，指尖染血，將一枚溫潤的玉佩塞入他手中。
    “封印它……別回頭……”
    玉佩入手冰涼，杜文軒秦逸塵）卻感到一股灼熱的魔氣順著手腕竄入經脈。
    他渾身顫抖，看到青銅門縫中滲出的黑霧正化作無數細小的觸須，纏繞上顧傾雪的身體。
    他知道，若接下玉佩，自己將成為魔種的容器，永世沉淪；
    若拒絕，顧傾雪必死。
    “不……這已是過去！”
    他猛然咬破舌尖，鮮血的腥甜讓他短暫清醒。
    幻象如鏡麵般碎裂，卻又在下一秒重組——
    徹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
    這次他變成了陸塵，站在冰窟入口。
    冰窟之中，淩雪蜷縮在角落，寒毒侵蝕她的神魂，肌膚凝出霜花。
    她望著空蕩蕩的洞口，喃喃自語：
    “你說過……會回來的……”
    杜文軒陸塵）站在窟外，手中握著宗門調令——若此刻離去，淩雪將獨自死在寒毒中；
    若留下，師門任務將功虧一簣。
    “假的！這都是心魔！”
    他怒吼，右臂混沌道紋爆發，卻無法擊碎幻境。
    淩雪的淚滴在冰麵上，化作一根根情絲，纏繞住他的雙腳。
    場景再次變幻。
    焦黑的戰場上硝煙未散，杜文軒這次是楚無雙）低頭看著貫穿自己胸膛的長劍。
    持劍的江有雪眼中含淚，劍鋒卻寸寸逼近：
    “為什麽……要站在我的對立麵？”
    他想解釋，卻發現自己右手同樣握著一柄染血的刀——刀下躺著數名合歡宗弟子的屍骸。
    原來這一世，他受師門所迫，屠戮了她的同門。
    三世記憶如潮水般淹沒神誌，杜文軒跪在輪回林的梵文石板上，十指深深摳入地麵。
    每一世，他都背負著無法兩全的抉擇；
    每一世，他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眼前或與自己反目。
    “這就是輪回的真意？”
    他喘息著，混沌天心在體內劇烈震蕩。
    “不斷重複的絕望……永遠無法圓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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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林間響起窸窣低語，似有無數亡魂在耳畔譏笑：
    “放棄吧，你救不了她。”
    “命運早已注定，何必掙紮？”
    杜文軒的右臂道紋逐漸黯淡，魔氣反噬，皮膚開始龜裂。
    就在意識即將渙散時，胸口的情火烙印突然灼燒般發燙——
    玉無瑕的聲音穿透幻境：
    “等我回來。”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如驚雷炸響。
    杜文軒猛地抬頭，幻象中浮現玉無瑕離去時的背影：
    銀發飛揚，合歡鈴清鳴，她回頭的那一眼，勝過千言萬語。
    “無瑕……在等我。”
    他攥緊拳頭，混沌道紋再度亮起，這次光芒更甚從前。
    “這一世，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輪回林的迷霧劇烈翻湧，所有幻象在情火烙印的光芒下土崩瓦解。
    杜文軒站起身，右臂道紋徹底蛻變——暗金紋路蔓延至全身，最終在心口凝結成一朵混沌蓮印。
    竹林深處，明覺大師的舍利台終於顯現。
    那是一座三尺見方的白玉台，台上懸浮著一枚晶瑩剔透的佛骨舍利。
    舍利表麵，八字梵文熠熠生輝：
    “以空為鑰，以情為鎖”。
    杜文軒伸手觸碰佛骨的刹那，整片輪回林的梵文石板同時迸發金光。
    無數經文如活物般流動，順著他的手臂匯入靈台。
    混沌天心與舍利之力在丹田處交融，形成一枚緩緩旋轉的星渦。
    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境界突破了某種桎梏，神識如潮水般向外擴散，瞬間覆蓋了整個輪回林。
    他“看”到柳青蕪的青霜劍斬出新月般的弧光，三名古修盟長老在劍光中灰飛煙滅；
    “看”到胖頭陀的業火金蓮焚盡數十具魔傀，佛修渾身浴血卻仍大笑不止。
    杜文軒微笑，拂袖間，輪回林的迷霧自動分開一條路。
    他邁步走向歸途，身後的舍利台漸漸隱入金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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