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風裹挾著血腥氣，卷起細碎的沙石。
    杜文軒躺在玉無瑕懷中，眉心緊蹙，心口那枚暗金與漆黑交織的漩渦印記仍在不安地跳動。
    玉無瑕的銀白長發被汗水浸濕，指尖的銀藍情火微弱如風中殘燭，卻仍固執地護在他靈台周圍。
    “撐住……”
    她聲音沙啞，冰藍眼眸中映著天穹上那道猙獰的血色裂痕。
    “柳青蕪去探路了，很快就能到太虛觀……”
    遠處傳來一陣破空之聲，玉無瑕警覺抬頭，情絲劍已握在手中。
    然而下一秒，她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
    天際一道金紅流光疾馳而來，蓮焰烤雲板噴吐的業火在雲層中拖出長長的尾跡。
    “胖頭陀？！”她難以置信地低呼。
    “哈哈哈！佛爺我回來得正是時候！”
    熟悉的粗獷笑聲震得地麵碎石顫動。
    胖頭陀腳踏九瓣金蓮台，肥碩的身軀裹著一件嶄新的袈裟，袖口繡著“萬佛雷音”的梵文。
    他身後還跟著三名身披赤紅袈裟的僧人，每人手中都托著一盞青燈，燈芯燃著詭異的金色火焰。
    玉無瑕的劍尖仍未放下：
    “你不是回佛門接受審判了嗎？這些人是——”
    “無量寺的‘燃燈羅漢’，現在歸佛爺我調遣！”
    胖頭陀咧嘴一笑，從蓮台躍下時震起一片塵土。
    他蹲下身查看杜文軒的狀況，圓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混沌天心被魔神碎片汙染了？這小子還真敢亂來！”
    “你有辦法？”
    玉無瑕抓住他的袖口，力道大得幾乎撕破布料。
    胖頭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令符。
    符上刻著七朵燃燒的蓮花，正是佛門至寶“七蓮涅盤令”。
    他將令符按在杜文軒心口，那枚漩渦印記頓時如被灼燒般發出“嗤嗤”聲響。
    “萬佛雷音堂的鎮魔印，專克魔神殘念。”
    胖頭陀指尖迸出金芒，令符上的蓮花逐一亮起。
    “不過治標不治本，得先把他體內兩股力量暫時隔開！”
    三名燃燈羅漢突然結陣而立，青燈光芒大盛。
    玉無瑕隻覺眼前一花，周遭景象已變成一座金光籠罩的結界。
    胖頭陀的誦經聲如洪鍾大呂，杜文軒的身體被無形之力托起，七盞青燈懸浮在他周圍，燈焰化作鎖鏈纏住他四肢百骸。
    “佛火煉魔，起！”
    隨著胖頭陀一聲暴喝，青燈火焰暴漲，杜文軒體內的黑霧被硬生生逼出，在金光中扭曲嘶吼。
    玉無瑕情核劇痛——那些黑霧裏竟夾雜著絲絲銀藍情火，正是她此前渡給杜文軒的力量！
    “別碰那些情火！”
    她撲上前去，卻被結界彈開。
    “慌什麽！”
    胖頭陀一把拽住她。
    “佛爺的‘淨世青蓮火’隻燒邪祟，你的情蠱好著呢！”
    果然，銀藍光絲在火中纖塵不染，反而愈發晶瑩。
    黑霧卻如雪遇烈陽，漸漸消融。
    杜文軒悶哼一聲，嘴角溢出暗金色的血，但心口漩渦印記的顏色已褪去大半。
    結界外突然傳來刺耳的破空聲。
    玉無瑕轉頭，隻見五道黑影如利箭般射來——黑袍血紋，正是古修盟的魔修刺客！
    “陰魂不散！”
    她情絲劍剛要出鞘，胖頭陀卻哈哈大笑：
    “來得正好！”
    他袖中飛出一串佛珠，珠身刻滿涅盤經文。
    佛珠在空中炸開，化作漫天火雨，將三名魔修當頭罩住。
    慘叫聲中，那幾人瞬間被燒成焦炭。
    剩餘兩名刺客急退，卻見胖頭陀雙手合十，身後浮現一尊三丈高的金佛虛影。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般若諸佛——烤了這幫雜碎！”
    金佛張口噴出滔天烈焰，兩名魔修連慘叫都未發出便灰飛煙滅。
    玉無瑕瞳孔微縮——這絕非胖頭陀往日嬉鬧的業火，而是佛門秘傳的“紅蓮淨世焰”！
    “你……真的接管了萬佛雷音堂？”
    她聲音發緊。
    萬佛雷音堂乃佛門誅魔聖地，曆代隻傳予掌刑首座。
    胖頭陀收起笑容，油膩的圓臉上罕見地浮現肅穆：
    “佛門八十一寺聯名公議，認定天機閣滲透無量寺高層。佛爺我揭發陰謀有功，暫代‘掌刑佛尊’一職。”
    他瞥了眼仍在煉魔的杜文軒，壓低聲音：
    “不過有件事，必須現在告訴你。”
    他掏出一塊龜甲，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
    玉無瑕認出這是佛門“因果卜甲”，可推演前世今生。
    此刻龜甲中央裂開一道縫，左側刻著杜文軒的命格，右側則是空白。
    “涅盤大典上，我們發現了這個。”
    胖頭陀指尖摩挲著裂縫。
    “他的命格被人為修改過，空靈根並非天生，而是……被種下的。”
    玉無瑕如遭雷擊，冰藍眼眸劇烈收縮：
    “什麽意思？”
    “三百年前，顧傾雪自斬情根封印魔神時，有人在她屍體旁埋下一枚‘靈種’。”
    胖頭陀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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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子會隨輪回轉世，直到這一世在杜文軒體內發芽——他根本不是什麽救世主，而是某個存在精心培育的‘鑰匙’！”
    仿佛印證他的話，杜文軒心口的漩渦印記突然暴起一團黑光。
    玉無瑕情核劇痛，腦海中閃過混天穀裏魔神心髒的低語：
    “鑰匙……與鎖……”
    她踉蹌後退，血色紋路從眉心蔓延至脖頸。
    胖頭陀一把扶住她，七蓮涅盤令拍在她後背：
    “穩住！現在發瘋正中幕後黑手下懷！”
    他轉頭對燃燈羅漢吼道：
    “加快煉魔！再拖下去這兩人都得完蛋！”
    三名羅漢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青燈上。
    火焰由青轉金，杜文軒體內的黑霧終於被徹底逼出，在佛火中化作一張扭曲的人臉，嘶吼著消散。
    漩渦印記恢複成純粹的暗金色，杜文軒睫毛顫動，緩緩睜眼。
    “胖……頭陀？”
    他聲音虛弱如蚊呐。
    “醒了就別裝死！”
    胖頭陀嘴上罵著，卻悄悄鬆了口氣。
    他湊到杜文軒耳邊，以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聽著，佛門‘因果池’顯示，你的空靈根是人為設計的。有人從三百年前就開始布局，就等著你這一世融合混沌天心和魔神碎片！”
    杜文軒瞳孔驟縮，右臂道紋不受控製地亮起。
    手機係統突然自動激活，屏幕上閃過一行血色小字：
    【警告：記憶碎片強製載入中】
    無數畫麵如洪流般衝進他的意識——青銅巨門前，黑袍人將逆命簽刺入顧傾雪後心；
    冰窟深處，同一個身影在淩雪寒毒發作時埋下符咒；
    戰場上，那人偽裝成楚無雙的副將，在江有雪劍上淬毒……
    每一世，都有同一雙手在暗中推動他們的悲劇！
    “啊——！”
    杜文軒抱頭慘叫，暗金道紋如荊棘般爬滿全身。
    玉無瑕不顧反噬撲上來抱住他，情火與混沌道紋激烈碰撞，炸開一圈氣浪。
    胖頭陀被震退三步，突然抬頭望天：
    “糟了！”
    血色裂痕已擴張至半個天穹，一道漆黑流星正墜向北方——
    混沌海眼的方向。七蓮涅盤令劇烈震顫，蓮花一朵接一朵熄滅。
    “第六道星鎖破了！”
    一名燃燈羅漢驚呼。
    “魔神複蘇就在今日！”
    杜文軒掙紮著站起身，右臂道紋與心口印記交相輝映。
    他看向玉無瑕，發現她眉心的血色紋路已變成完整的逆命簽圖案。
    “我明白了……”
    他聲音嘶啞，“逆命簽不是封印，而是‘培養皿’。有人用我們三生三世的情劫喂養魔神，就等著這一世收割成果！”
    胖頭陀麵色陰沉地點頭：
    “佛爺懷疑，天機閣主也隻是棋子。真正的黑手可能藏在——”
    話音未落，大地突然劇烈震顫。遠處地平線上，一道漆黑光柱衝天而起，所過之處空間寸寸崩裂。
    無數猙獰的身影從光柱中浮現，有百丈高的白骨巨魔，也有渾身纏繞鎖鏈的赤眼修羅。
    “魔神軍團……”
    玉無瑕情絲劍嗡鳴。
    “它們提前蘇醒了！”
    杜文軒按住心口印記，混沌道紋全開：
    “去混沌海眼！必須趕在第七道星鎖破碎前——”
    他突然悶哼一聲，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黑色紋路，正是魔神碎片在呼應遠方的召喚。
    胖頭陀猛地扯開袈裟，露出心口一朵燃燒的金蓮紋身：
    “佛爺以涅盤火起誓，管他什麽陰謀陽謀，先剁了那幫魔崽子再說！”
    他轉身對燃燈羅漢令道：
    “發信號！召集八十一寺所有武僧！”
    一支赤紅火箭射向天際，炸開一朵巨大的蓮花。
    幾乎同時，四麵八方亮起無數金光，梵唱聲由遠及近，如潮水般湧來。
    杜文軒望向混沌海眼的方向，暗金眼眸中映出末日般的景象。
    他握住玉無瑕的手，永劫共鳴鎖的光芒穿透黑霧。
    “這一次，我們主動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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