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撕裂夜幕，金色的光輝潑灑在青陽城巍峨的城牆上。
    與往日的寧靜不同，今日的青陽城仿佛一鍋燒開的熱水，無數道身影從各處客棧、民居湧出，匯聚成一條條人流，朝著同一個方向——城中央那座巨大的演武場奔湧而去。
    空氣中彌漫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與緊張。
    葉辰推開迎仙樓的窗戶，清晨的涼風帶著喧囂湧入房間。他深吸一口氣，胸中那股因《太初劍典》字符微亮而帶來的激蕩，經過一夜的沉澱，已化為古井不波的平靜。
    他的目光投向演武場的方向，眼神沉靜，卻暗藏鋒芒。
    “走吧，再晚些，恐怕連站的地方都沒了。”蘇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催促，也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
    葉辰拉開房門，蘇媚一身利落的勁裝，英氣勃勃，隻是那雙漂亮的眸子裏，難掩對即將到來的試煉的看重。她看到葉辰，微微頷首，兩人並肩下樓，匯入了洶湧的人潮。
    青陽城中央演武場，比葉辰想象中更為宏偉。青石鋪就的廣場廣闊無垠，足以容納數萬人。此刻，廣場上早已人頭攢動，數千名與葉辰年齡相仿的少男少女聚集於此，他們來自元初界各處，臉上或帶著憧憬，或帶著忐忑，或帶著幾分自負。
    廣場盡頭，是一座高聳的石台。石台之上，青雲劍宗的旗幟迎風招展，旗麵上一柄青色古劍栩栩如生，散發著淩厲的氣息。
    “咚——！”
    一聲悠揚的鍾鳴響徹演武場，原本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高台。
    隻見數道身影自高台後方走出，為首一人，身著青雲劍宗外門管事服飾，身形挺拔，麵容古板，雙目開闔間精光四射，正是石磊。
    他一步步走到台前，目光如電，緩緩掃過下方數千名翹首以盼的少年少女，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清晰地傳遍演武場的每一個角落：
    “青雲劍宗招徒大典，青陽城試煉，現在開始！”
    簡短的一句話，卻如同巨石投湖，在人群中激起千層浪。
    石磊抬手虛按，壓下騷動，繼續道：“我乃青雲劍宗外門管事石磊，主持此次青陽城初選。宗門招徒，無關出身背景，隻看爾等自身！試煉共分三關，根骨，毅力，悟性。今日，進行前兩關。”
    他語氣頓了頓，更添幾分肅殺：“第一關，根骨測試！不合格者，自行離去，不得喧嘩逗留！”
    話音剛落，高台一側，數名青雲劍宗弟子抬出了一塊三丈高，通體幽黑的石碑，石碑表麵光滑如鏡，隱隱有符文流轉。
    “此乃‘測靈碑’，上前，將手掌按於碑麵，激發自身潛力。碑麵光華盛者，根骨上佳，光華弱者，根骨平庸。青、藍、紫三色為上，黃、橙為中，赤色為下，若無光，或僅有微弱白芒，則無緣仙道。”石磊解釋著規則，聲音依舊冰冷。
    測試很快開始。
    一名衣著華貴的少年率先衝出，滿臉傲然地將手按在測靈碑上。
    “嗡！”
    測靈碑發出一陣輕鳴，碑麵亮起一片耀眼的黃色光芒，其中還夾雜著幾縷橙色。
    “黃中帶橙，中等偏上！”負責記錄的弟子揚聲道。
    那少年得意洋洋，引來一片羨慕的目光。
    接著，一個個少年少女上前測試。
    有人碑麵光芒黯淡，僅有微弱赤芒，頓時麵如死灰，被請離場外。
    有人激發出藍色光華，引來陣陣驚呼，被石磊身後的弟子多看了幾眼。
    蘇媚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去。她玉手輕按，測靈碑上泛起一片柔和的藍色光暈，雖不算頂尖，卻也穩定純淨。
    “藍色，中上！”
    蘇媚臉上露出一抹喜色，退到一旁，目光不自覺地投向人群中的葉辰。
    很快，輪到了葉辰。
    他神色平靜地走出人群，並未引起太多注意。畢竟，他衣著樸素，氣息內斂，在眾多刻意打扮，鋒芒畢露的參與者中，實在太過普通。
    葉辰伸出手，輕輕按在了冰涼的測靈碑上。
    他體內，《太初劍典》的內息如同沉睡的巨龍，僅僅是本能地流轉，並未刻意催發。
    “嗡……”
    測靈碑發出了一聲比之前許多人都要輕微的震動。
    碑麵上，亮起了一片……淡薄的赤色光芒，比許多被淘汰的人似乎還要弱上幾分。
    “噗嗤……”人群中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嗤笑。
    “這等資質也敢來？”
    “赤色末等，怕是連鍛體都難啊！”
    負責記錄的弟子也皺了皺眉，正要記錄。
    “等等。”
    石磊那古井無波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測靈碑旁，目光銳利地盯著葉辰，準確地說，是盯著葉辰按在測靈碑上的手，以及他整個人散發出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
    那是一種極為純粹、凝練，仿佛與生俱來的鋒銳感，即便被《太初劍典》刻意內斂，依舊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痕跡。這與測靈碑上顯示的平庸根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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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磊眉頭微蹙，沉吟片刻，開口問道：“你，練過劍？”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卻讓周圍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葉辰迎向石磊審視的目光，平靜回答：“在家中曾隨長輩學過幾手粗淺劍式，強身健體。”
    石磊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問，隻是對記錄弟子道：“記，赤色，末等。”
    然後轉向葉辰，語氣依舊平淡：“暫且留下，下一關若再是末等，自行離去。”
    葉辰拱手：“多謝管事。”他退回人群，無視了周圍那些或同情或譏諷的目光。他心中清楚，《太初劍典》的玄奧，遠非這測靈碑所能完全探知。那“天生劍骨”的特質，似乎被劍典完美地遮掩了起來，隻逸散出些許純粹劍性。
    根骨測試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數千人銳減至不足千人。
    石磊待最後一人測試完畢，朗聲道：“根骨僅是基礎，修仙之路，毅力更為重要！第二關，負重登山！”
    他指向演武場後方一座雲霧繚繞的陡峭山峰：“此峰名為‘青雲梯’，共九百九十九階。爾等需背負百斤玄鐵，一個時辰內，登頂者，通過！若無人登頂，則取堅持最久，攀登最高者前三百人！”
    百斤玄鐵！一個時辰！陡峭山梯！
    人群中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對於這些大多養尊處優，或初涉修煉的少年少女而言，這無疑是巨大的考驗。
    青雲宗弟子很快分發下製式玄鐵背囊。葉辰接過，那沉甸甸的分量讓他手臂微微一沉。
    他默默調整呼吸，將玄鐵背囊縛在身後，感受著那股壓力。這點重量，對他而言，並不算太過誇張。青石村的打柴狩獵，大荒中的艱難跋涉，早已錘煉出他遠超同齡人的體魄與耐力。
    “開始！”
    隨著石磊一聲令下，近千名通過第一關的少男少女，如同潮水般湧向青雲梯。
    山道陡峭，石階濕滑，更有無形禁製散發著淡淡的壓力，讓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剛開始，眾人還憑著一股衝勁向上猛衝。
    但不過百餘階，便有人氣喘籲籲，麵色蒼白，背上的玄鐵仿佛化作了千鈞巨石，壓得他們步履維艱。
    “我不行了……太重了……”
    “呼……呼……這山道有古怪……”
    不斷有人停下腳步，大口喘息，甚至直接癱坐在石階上，放棄了攀登。
    葉辰混在人群中，不疾不徐。他將《太初劍典》的呼吸法門融入步伐，每一次呼吸都深長有力，體內的內息緩緩流轉，抵消著部分疲憊與壓力。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個個搖搖欲墜的身影，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腦海中，浮現的是李大叔揮汗如雨打鐵的身影，是黑風寨中亡命奔逃的驚險，是竹林中悟劍時的專注。
    這些經曆，早已將他的意誌磨礪得如同磐石。
    蘇媚也在不遠處攀登，她咬著銀牙，俏臉通紅，香汗淋漓，顯然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眼神中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
    石磊負手立於半山腰的一處平台，目光冷靜地注視著下方奮力攀爬的眾人。他的視線偶爾會掃過葉辰，看到那個根骨測試“末等”的少年，此刻卻步伐沉穩，呼吸均勻，與那些根骨優異卻已顯疲態的弟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他那古板的臉上，第一次，閃過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異樣。
    時間一點點流逝。
    山道上的人越來越少。
    放棄者，哭泣者，癱倒者，比比皆是。
    葉辰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濕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精悍的線條。他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每一次抬起，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但他依舊一步一步，堅定地向上攀登。
    腰間的凡鐵劍，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仿佛在無聲地陪伴。
    胸口的神秘玉佩，也散發出一縷微不可查的溫熱，滲入他的四肢百骸，帶來一絲絲清涼與力量。
    “啊——！”
    前方一個根骨測試時頗為亮眼的弟子，突然發出一聲哀嚎，腳下一軟，直接從石階上滾落下去，被早已等候在旁的青雲宗弟子扶住，宣告淘汰。
    葉辰隻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向上。
    他的世界裏，隻剩下腳下的石階，和那遙不可及的山頂。
    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家族的血仇，林婉兒的期盼，瘋道人的指引……這一切，都需要他擁有足夠的力量去承載。
    當一個時辰的期限即將到來之際，山頂上，終於陸陸續續出現了幾道身影。
    他們無一不是癱倒在地，狼狽不堪。
    葉辰，便是其中之一。
    他踏上最後一級台階時，雙腿一軟，險些跪倒，但他硬生生用手中那柄未出鞘的凡鐵劍拄地，穩住了身形。
    汗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胸膛劇烈起伏，但他站直了。
    他成功了。
    夕陽的餘暉灑落在青雲梯上，給堅持下來的寥寥數十道身影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石磊的身影出現在山頂，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成功登頂的弟子，當看到葉辰那挺直的脊梁和雖疲憊卻依舊明亮的眼神時，他那萬年不變的古板臉上，似乎有了一絲極細微的鬆動。
    “今日試煉，到此結束。登頂者，明日辰時，演武場集合，進行第三關悟性測試。”
    石磊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那些通過考驗的少年少女們，卻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歡呼。
    葉辰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感受著山風吹拂過臉頰的涼爽。
    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
    青雲劍宗的門檻，他已經一隻腳踏了進去。
    他的劍，也終於在這青雲試煉之上，初露了一絲微不足道的鋒芒。
    石磊宣布完，目光再次落到葉辰身上，比先前根骨測試時多停留了那麽一瞬，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
    然而，就是那短暫的一瞥，讓葉辰感覺到，自己似乎真正引起了這位嚴苛管事的注意。
    這，或許才是他今天最大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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