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肩胛骨上的那支烏黑短箭依舊猙獰地插著，箭矢周圍的皮肉已經完全變成了墨黑色，並且那駭人的黑色正如同活物一般，順著他的經脈血管，飛快地朝著他的心髒和頭部蔓延。
    他嘴唇烏紫，雙眼翻白，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看就要不行了。
    “張山！撐住！”孟浩雙目赤紅，急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枚散發著淡淡藥香的綠色丹藥，手忙腳亂地塞進張山嘴裏。
    “青雲丹！快，化開藥力！”他低吼著，一隻手按在張山胸口，試圖用自身元力助他化解藥力。
    然而，那青雲丹雖是宗門療傷解毒的常備丹藥，對付尋常毒素尚可，可麵對這古修遺跡中潛藏的奇毒，卻顯得力不從心。
    丹藥入口，張山抽搐的幅度似乎減緩了一絲，但那蔓延的黑色卻絲毫沒有停滯的跡象，反而有加速之勢。
    “該死！這毒太霸道了！”孟浩額頭青筋暴起，感受著張山體內生機的快速流逝，一顆心如同被巨石壓住，沉甸甸地往下墜。
    另一名隊員，年紀稍長，約莫四十許，名叫趙乾的老成弟子，臉色鐵青地看著這一幕，嘴唇緊抿，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忍，但更多的是凝重與決斷。
    石室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粗重。死亡的陰影，如此真切地籠罩在他們頭頂。
    “孟師兄，普通的解毒丹恐怕沒用。”方清雪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的目光落在張山身上，眉頭緊鎖，“這毒素詭異，想要解毒，怕是要另尋他法。”
    孟浩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另尋他法？這鬼地方，我們連是什麽毒都不知道，去哪裏尋？”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和暴躁。眼睜睜看著同伴在自己麵前死去，這種無力感讓他幾欲發狂。
    “遺跡深處。”方清雪語氣平靜，卻擲地有聲，“既然此地有如此歹毒的陷阱，那麽按照常理，附近或許會有克製之物，或者……留下這遺跡的修士，也可能在更核心的地方留有解藥或是某種能壓製毒性的寶物。”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們已經走到這裏，現在放棄張師兄，就這麽退出去嗎？”
    此言一出，孟浩身形一震，陷入了沉思。
    葉辰也看向方清雪，這女子的冷靜和果決，讓他有些意外。深入遺跡，無疑是九死一生，但放棄同伴……
    “胡鬧！”
    一聲厲喝打斷了孟浩的思緒。
    是趙乾！他臉色陰沉，盯著方清雪，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斥責：“方師妹！你這是想讓大家一起陪葬嗎？遺跡深處？你知道裏麵有什麽？連這些外圍的機關都如此凶險，再往裏走，我們還有命出來嗎？”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壓低了幾分，卻更顯冰冷：“張師弟他……我們盡力了。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全我們剩下的人！立刻撤退，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趙師兄！”方清雪猛地轉頭，清冷的眸子裏第一次燃起怒火，“張師兄還沒死！我們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毒發身亡，然後心安理得地離開？”
    “不然呢？”趙乾冷笑一聲，攤開手，“我們手上沒有解藥！留在這裏，除了多幾具屍體，還有什麽用？修仙之路本就殘酷，優勝劣汰，生死有命！為了一個已經救不回來的人，搭上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值得嗎？”
    “你——！”方清雪氣得嬌軀微顫，胸口起伏。
    “夠了！”孟浩猛地一拍地麵，站起身，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看了一眼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張山，又看了一眼爭執不下的方清雪和趙乾，隻覺得頭痛欲裂。
    隊伍裏另一名年輕些的弟子，早已嚇得臉色蒼白，囁嚅著不敢說話，顯然是被趙乾的話嚇住了，也傾向於撤退。
    人心，在生死考驗麵前，開始顯露出最真實的一麵。
    葉辰沉默地看著這一切。
    趙乾的話雖然冷酷，卻不無道理。從理智上講，撤退似乎是損失最小的選擇。
    可是……看著張山那痛苦扭曲的麵容，那漸漸失去光彩的眼神，葉辰的心也跟著揪緊。
    放棄嗎？
    他想起了青石村，想起了瘋道人，想起了那深深刻在靈魂中的血海深仇。如果連身邊一個鮮活的生命都輕易放棄，他還談何複仇，談何踏破蒼穹？
    他的目光在孟浩、方清雪、趙乾臉上掃過。
    孟浩的掙紮，方清雪的堅持，趙乾的“理智”……
    他忽然感覺，這小小的石室，仿佛成了人性的試煉場。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一個略顯沙啞，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在壓抑的石室中響起。
    眾人齊齊轉頭，看向說話的葉辰。
    孟浩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葉師弟，你……”
    趙乾則皺起了眉頭，顯然不認為這個入門不久的新弟子能有什麽高見。
    方清雪也投來詢問的目光。
    葉辰迎著眾人的目光，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我曾在一本古籍殘篇上看到過一些記載，關於引導生機，壓製毒性的法門。”他緩緩說道，目光落在張山身上，“雖然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或許可以一試，暫時壓製住張師兄體內的毒勢，為我們爭取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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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提《太初劍典》，那太過驚世駭俗。
    但就在剛才，當他凝視著張山體內那股肆虐的毒力時，腦海中《太初劍典》殘篇中某些晦澀的字句，竟如同被一道閃電照亮，隱約間浮現出一種奇異的劍元運轉之法，似乎能調動人體潛藏的生機，對抗外來的侵蝕。
    那記載極為零星，不成體係，但他卻福至心靈般有了一絲明悟。
    這是一種本能的直覺，源自《太初劍典》的玄奧。
    “引導生機？壓製毒性？”孟浩眼神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葉師弟，此話當真？”
    趙乾卻嗤笑一聲：“古籍殘篇？葉師弟，現在可不是逞能的時候。這種奇毒，豈是三言兩語就能壓製的？萬一弄巧成拙，反而加速張師弟的死亡，你擔待得起嗎？”
    他的話語中充滿了質疑與不信任。
    葉辰沒有理會趙乾的譏諷，隻是看著孟浩，眼神平靜：“孟師兄，現在的情況，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了。讓我試試，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失敗，也隻是張師兄……早走片刻而已。”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力量：“但若不試，他必死無疑。”
    方清雪看著葉辰，清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異彩。她沒想到，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少年，在關鍵時刻竟有如此魄力。
    孟浩緊緊盯著葉辰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麽。
    幾息之後，他猛地一咬牙：“好！葉師弟，你盡管施為！需要我們怎麽配合，盡管說！”
    他轉向趙乾，語氣變得強硬：“趙師兄，我知道你的顧慮。但現在，我們隻能選擇相信葉師弟。如果連嚐試的勇氣都沒有，我們還修什麽仙，求什麽道！”
    趙乾臉色變了變，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言語，但眼神中的懷疑和不滿卻絲毫未減。
    “葉師弟，拜托了！”孟浩鄭重地對葉辰說道。
    葉辰點了點頭，走到張山身邊，緩緩蹲下身子。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準備點向張山身上幾處重要的穴位。
    石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葉辰身上。
    成敗，在此一舉。
    而就在葉辰指尖即將觸碰到張山皮膚的刹那，他胸前的神秘玉佩，再次微微一動，一股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清涼氣息，順著他的指尖，悄然逸散而出……
    與此同時，遺跡更深處，似乎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低沉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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