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了。
    那名血煞宗三長老臉上的獰笑還未散去，他那足以捏碎金鐵的血色利爪，已經觸碰到了那圈看似脆弱的漣漪。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沒有元力炸裂的轟鳴。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血色利爪上那濃鬱到化為實質的血煞之氣，在接觸到漣漪的瞬間，便如冰雪遇驕陽，悄無聲息地消融、瓦解、潰散。那股凶戾霸道的能量，連一絲漣「四六八」漪都未能激起，就那麽憑空蒸發了。
    “什……”
    三長老眼中的凶光瞬間被極致的驚駭所取代，他隻來得及吐出一個字。
    那圈無形的漣漪已經漫過了他的利爪，覆蓋了他的手臂。
    “哢嚓……噗！”
    不是骨骼碎裂的聲音，而是他手臂內狂暴流轉的血煞元力，被一種更高層次的道則強行撫平、湮滅。經脈寸寸崩斷，氣血逆流，三長老隻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內部爆開，整個人如遭重錘，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身體倒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百丈之外的山壁上，生死不知。
    一指。
    僅僅一指。
    一名成名已久的金丹後期強者，連對方的衣角都沒碰到，就敗了。
    敗得如此幹脆，如此徹底，如此……詭異。
    全場死寂。
    風聲、瘴氣流動的聲音、遠處凶獸的嘶吼聲，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血煞宗的墨長老，臉上那抹陰冷的笑容徹底僵硬，他深陷的眼窩裏，第一次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身後的三名長老，更是渾身一僵，臉上的貪婪和嗜血瞬間褪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靈魂的寒意。
    他們甚至沒看清發生了什麽。
    沒有能量波動，沒有法則顯化，那個年輕人就隻是站在那裏，伸出了一根手指。
    這完全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疇。
    遠處，密林與懸崖之上。
    那名籠罩在黑袍中的幽影樓殺手，身體微不可查地向陰影裏縮了縮。他那雙死寂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絲情緒的波動，那是獵手遇到無法理解的恐怖生物時，本能的警惕。
    山巔之上，天道盟的兩名白衣修士，臉上的淡漠也消失了。
    “師兄，你看清了嗎？”年輕的修士聲音裏帶著一絲幹澀。
    年長的師兄沒有回答，隻是雙眼死死地盯著葉辰，瞳孔深處，有細微的劍形符文在急速閃爍，顯然是動用了某種瞳術。
    片刻之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前所未有的凝重“道則……是劍之道則的直接運用。他沒有調動元力，而是直接引動了這片天地的劍道規則……此人對劍道的領悟，已經超出了‘術’的範疇，開始觸及‘道’的本源。”
    “金丹中期……觸及本源？”年輕修士的聲音裏充滿了荒謬感。
    “所以，他比我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下方，墨長老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驚駭過後，是更為熾熱的貪婪和殺意。
    這小子得到的傳承，絕對遠超想象！
    “都愣著幹什麽！”墨長老厲聲嘶吼，打破了這令人窒管的寂靜，“此子詭異，結血煞陣，將他煉化成血水！”
    “是！”
    剩餘的三名長老如夢初醒，強壓下心頭的恐懼，迅速飛身而起，分立三個方位，將葉辰牢牢鎖在中央。
    “血海滔天，煞氣成獄！”
    三人同時掐動法訣，口中念念有詞。
    轟！
    三股磅礴的血煞元力衝天而起，在半空中交匯融合，化作一片粘稠的血色天幕，兜頭蓋臉地朝著葉辰壓下。天幕之中，無數冤魂厲鬼在咆哮、在嘶吼，刺耳的魔音能直接衝擊修士的神魂。
    空氣變得粘稠，重力陡增，方圓千丈之內，都被這片血色領域所籠罩。
    “小子，在本長老的血煞大陣中，就算你是元嬰老怪，也得被活活磨死！”墨長老並未加入陣法，而是站在一旁，眼神怨毒地盯著葉辰，“現在，把你得到的傳承交出來，本長老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葉辰抬起眼皮，看了看頭頂那片翻湧的血海，又看了看墨長老。
    他的神情依舊平靜，隻是那份漠然之中，多了一絲不耐。
    “聒噪。”
    還是那兩個字。
    但這一次，他沒有再伸出手指。
    他緩緩抬起了右手，並指如劍，對著虛空，輕輕一劃。
    這一劃，樸實無華，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就像一個孩童在隨意地塗鴉。
    然而，當他指尖劃過虛空，整個世界，仿佛都隨著他這一劃而改變了。
    一縷微光，自他指尖誕生。
    那不是金光，不是銀光，而是一種混沌不明，仿佛天地未開之前的本源之光。
    光芒出現的瞬間，血煞大陣中那無數咆哮的冤魂厲鬼，竟齊齊發出一聲恐懼到極致的尖嘯，然後如同青煙般消散。
    那能侵蝕神魂的魔音，戛然而止。
    “太初·斬塵。”
    葉辰輕聲吐出四個字。
    這是他在萬劍歸墟中，從那補完的《太初劍典》裏悟出的第一式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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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斬肉身，不斬神魂。
    斬的，是這紅塵萬法，是這天地間一切後天構建的規則與秩序。
    那一道混沌微光，迎風便漲，瞬間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的灰色劍氣。
    劍氣之上，沒有任何鋒芒畢露的殺伐之意，有的，隻是一種古老、蒼茫、至高無上的“理”。
    一種“我在這裏，萬法皆空”的道理。
    灰色劍氣衝天而起，沒有與那血色天幕發生任何激烈的碰撞。
    它隻是輕輕地，切了進去。
    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那片由三名金丹後期強者聯手布下的血煞天幕，被灰色劍氣劃過的地方，出現了一道平滑的“裂口”。裂口之中，沒有能量肆虐，隻有一片虛無。
    就好像一張畫，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從中剪開。
    血煞之氣、陣法符文、法則之力，所有的一切，在這道灰色劍氣麵前，都被“剪”斷了，被從概念上抹去了聯係。
    “噗！噗！噗！”
    主持陣法的三名長老，齊齊噴出一大口鮮血，氣息瞬間萎靡下去，眼神中充滿了迷茫和恐懼。
    他們的陣法，就這麽被破了？
    他們甚至不理解，陣法是怎麽被破的！
    灰色劍氣在劃破了血煞天幕之後，餘勢不減，直奔那名離得最近的長老而去。
    那名長老駭得魂飛魄散，想躲，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被定在原地，周圍的空間，都已經被那股至高的“理”所禁錮。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灰色的線，離自己越來越近。
    “豎子敢爾！”
    墨長老終於無法保持鎮定，他怒吼一聲，身形暴起，一麵刻滿骷髏的血色骨盾瞬間出現在他身前，迎向那道灰色劍氣。
    這骨盾，是他賴以成名的上品法寶，不知抵擋過多少次致命攻擊。
    然而……
    “嗤啦。”
    一聲輕響。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麵堅不可摧的血色骨盾，從中間被平平整整地切開，切口光滑如鏡。
    灰色劍氣穿過骨盾，又在那名長老的身上，一閃而過。
    時間，再次停滯了一瞬。
    然後，那名長老的身體，從頭到腳，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眼中滿是茫然。
    下一刻，他的身體，無聲無息地，分成了兩半，朝著兩邊倒去。
    生機，斷絕。
    神魂，俱滅。
    葉辰收回了並指如劍的右手，負手而立。
    他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從未動過。
    可場中的局勢，已經徹底逆轉。
    一名金丹後期，隕落！
    “咕嚕……”
    剩下兩名血煞宗長老，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吞咽聲，身體抖得如同篩糠。
    恐懼，已經徹底占據了他們的心神。
    這不是戰鬥，這是屠殺！
    “你……你究竟是誰？！”墨長老握著半截骨盾，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顫抖。
    他活了數百年，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劍修，更未見過如此霸道的劍訣！
    葉辰的目光，終於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深邃的眸子裏，第一次有了一絲情緒。
    是冰冷刺骨的殺意。
    “我是誰，你不配知道。”
    “你隻需要知道，今日，你們都得死。”
    話音未落，葉辰的身影，第一次動了。
    他沒有化作流光，也沒有施展任何玄妙的身法。
    他隻是一步邁出，身影便瞬間模糊，下一刻，已經出現在另一名血煞宗長老的麵前。
    太快了！
    快到那名長老的神經都反應不過來。
    葉辰依舊是並指如劍，隻是這一次，他的指尖，亮起的是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庚金劍芒。
    “不！”
    那名長老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就被那道劍芒洞穿了眉心。
    他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身體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第二名金丹後期，隕落！
    “魔鬼！你是魔鬼！”
    最後剩下的那名長老，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尖叫一聲，轉身化作一道血光，瘋狂地向著遠處逃遁。
    墨長老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知道，今天踢到鐵板了，踢到了一塊足以砸碎他全身骨頭的通天鐵板！
    逃！
    他沒有任何猶豫，同樣燃燒精血，化作一道比同伴更快、更急的血虹，朝著另一個方向亡命飛竄。
    “逃得掉嗎？”
    葉辰的聲音，如同九幽之下的魔神低語，在他們耳邊響起。
    他沒有去追，隻是站在原地，雙眸微閉。
    下一瞬，他猛然睜開雙眼。
    嗡——
    以他為中心，方圓數裏之內，所有的斷劍殘戈，所有深埋地底的劍器碎片，在這一刻，齊齊發出一聲嘹亮的劍鳴！
    萬劍歸墟的殘念，並未消散。
    它們，在等候新王的號令！
    “萬劍·歸宗！”
    葉辰伸出手，對著虛空，輕輕一握。
    咻！咻！咻！咻！
    成千上萬道流光，從大地之中，從山壁之內，破土而出，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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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無數的劍影！
    有完整的古劍，有殘破的斷刃，有鏽跡斑斑的鐵片……每一道劍影之上，都附著著一道不甘、狂熱、渴望戰鬥的劍道殘念！
    這片沉寂了萬古的劍之墳場，在這一刻，徹底活了過來！
    無數劍影在空中匯聚成兩道鋼鐵洪流，帶著撕裂蒼穹的恐怖氣勢，後發先至，分別追向了那兩道亡命奔逃的血虹。
    那名長老隻逃出了數裏，就被第一道劍刃洪流追上。
    他絕望地回身，祭出自己所有的法寶，想要抵擋。
    但在那無窮無盡的劍影麵前，他的一切抵抗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之後，他的身影，連同他所有的法寶，都被劍刃洪流徹底淹沒、撕碎，化作了漫天血霧。
    而另一邊，墨長老不愧是金丹後期頂峰的強者，他噴出數口精血，施展的血遁之術快到了極致。
    眼看劍刃洪流就要追上，他狂吼一聲，竟猛地將自己的左臂扯斷，扔向後方。
    斷臂在空中轟然炸開，化作一片濃鬱的血霧，短暫地阻礙了劍刃洪流的追擊。
    借著這一瞬的喘息，墨長老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遠方的瘴氣之中。
    他逃掉了，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葉辰看著墨長老消失的方向，眼神平靜，並未追擊。
    他緩緩收回手，漫天的劍影隨之消散，重新化作死物，落回大地，一切又恢複了死寂。
    隻是地上多了三具金丹後期強者的屍體。
    遠處，山巔之上。
    天道盟的年輕修士，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師兄……他……他一個人，把血煞宗的五名長老，殺了三個，重創一個……”
    年長的師兄，麵沉如水，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此人……絕不可為敵。”
    “那……我們的任務？”
    “任務？”年長的師兄自嘲一笑，“現在，該考慮的是，我們如何才能在他發現我們之前，安然離開這裏。”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坐收漁利”計劃，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葉辰緩緩轉身，目光掃過地上的屍體，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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