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微光，艱難地穿透密林的冠蓋，在潮濕的地麵上投下斑駁的碎影。
    殘陽樓的眾人正圍著幾處篝火，低聲處理著傷口，清點著黑風坳一戰的收獲。每個人的臉上都交織著疲憊與一種壓抑不住的亢奮。
    十六年的蟄伏，終於見到了複仇的曙光。
    葉正忠腳步沉穩地走到一棵古樹下，那裏，葉辰正攤開那張獸皮地圖，修長的手指在上麵緩緩劃過，仿佛在勾勒一張死亡之網。
    “少主，弟兄們都安頓好了。我們接下來……是找一處更隱蔽的地方休整嗎？”葉正忠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少主一夜未眠，又要謀劃下一步，鐵打的身體也經不住這般消耗。
    葉辰的手指停在地圖上，沒有抬頭。
    “休整？”他輕聲反問，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天道盟會給我們休整的時間嗎？”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葉正忠身上。
    “黑風坳被滅的消息，最遲在今天中午，就會傳到天道盟中州分舵。一頭被激怒的猛獸，在找不到確切目標時，會做什麽？”
    葉正忠的臉色凝重起來。
    “他們會封鎖所有我們可能藏身的區域，收緊包圍圈，將我們困死。”
    “對。”葉辰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所以，我們不能躲。一旦躲起來，就等於鑽進了他們張開的網裏。我們要做的，是主動去撕開這張網，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快速劃過，點中了三個相距甚遠的紅點。
    “忠伯，你看。這裏，赤鐵礦場，天道盟重要的煉器材料來源地。這裏，雲渡口，他們轉運物資和情報的中樞之一。還有這裏，青陽城分堂，負責監控方圓千裏。這三個地方，天道盟哪個都丟不起，但他們的人手，也絕無可能同時重兵防守。”
    葉正忠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呼吸陡然一滯。
    這三個點，分布在中州東部的三個不同方向，彼此之間相隔數百裏。任何一個，都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少主的意思是……”
    “打！”葉辰吐出一個字，幹脆利落，“打亂他們的部署，讓他們疲於奔命，讓他們不知道我們的主力究竟在哪，讓他們在混亂中犯錯。我們要像一根刺，在他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狠狠紮進去！”
    一個時辰後，天色剛剛放亮，殘陽樓的隊伍再次出發。
    經過一夜的休整和一場大勝的鼓舞，這支隊伍的氣勢已經截然不同。他們行動間悄無聲息，卻帶著一股百戰精銳的肅殺之氣。
    他們的第一個目標，赤鐵礦場。
    礦場位於一片光禿禿的赤色山脈之中，守衛森嚴，高高的哨塔上，天道盟的旗幟迎風招展。
    葉辰沒有選擇潛入。
    他帶領隊伍，直接出現在了礦場正麵的山坡上。
    “那是什麽人！”哨塔上的守衛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們。
    警鍾聲瞬間大作。
    “準備迎敵！”礦場內，一名築基後期的管事怒吼著，組織起數百名護衛。
    可葉辰根本沒給他們結陣的機會。
    他立於山坡之巔，單手持劍，體內的元嬰劍胎瘋狂旋轉，一股磅礴的太初劍元注入劍身。
    “太初·流光！”
    他一劍揮出。
    沒有驚天動地的劍芒，隻有一道肉眼難辨的透明波紋，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朝著礦場的核心區域擴散而去。
    下一刻。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從礦場深處的精煉高爐群中爆發開來。
    橘紅色的火焰衝天而起，將半邊天空都映得通紅。劇烈的爆炸引發了連鎖反應，一座座高爐接連炸開，無數礦石與建築碎片被拋上高空，整個礦場都劇烈地搖晃起來。
    礦場的護衛們全懵了。
    他們甚至還沒看清敵人，自己的老巢就先被掀了。
    “走！”
    葉辰一聲令下，轉身就走，沒有絲毫戀戰。
    殘陽樓眾人緊隨其後，迅速消失在山脈的另一側。
    隻留下身後一片火海，和一群呆若木雞、不知所措的天道盟護衛。
    ……
    兩個時辰後。
    天道盟，平江城分舵。
    分舵主李天佑一掌拍碎了身前的紫檀木桌，臉色鐵青。
    “廢物！一群廢物！赤鐵礦場就這麽被毀了？敵人有多少人都沒看清？”他對著傳訊玉符咆哮。
    玉符另一頭傳來戰戰兢兢的聲音“舵主……對方……對方隻出了一劍……就引爆了所有高爐……我們……我們根本沒機會靠近……”
    “一劍？”李天佑的瞳孔猛地一縮。
    能造成如此破壞力的一劍，出手之人，至少也是金丹後期！
    是葉家的餘孽？他們竟敢如此猖狂！
    “傳我命令！”李天佑壓下怒火，迅速下令，“立刻調集第三、第五衛隊，封鎖赤鐵礦場以東的所有山區，給我一寸一寸地搜！他們剛打完一仗，跑不遠！”
    “是！”
    就在這時，另一名手下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
    “舵主！緊急情報！一刻鍾前，有探子在青陽城以西五十裏處，發現了一支百人左右的隊伍，行蹤詭秘，正朝著青陽城方向高速移動！形貌與襲擊礦場的那夥人高度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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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佑猛地站起。
    “青陽城？”
    他走到地圖前，看著赤鐵礦場和青陽城的位置，兩者相距超過六百裏。
    “聲東擊西？”李天佑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在我麵前玩這種把戲？他們的真正目標，一定是防守相對薄弱的青陽城分堂！”
    他覺得自己看穿了對方的計謀。
    “哼，一群喪家之犬，還想跟我鬥智？傳我命令，更改計劃！主力部隊，全速馳援青陽城，布下天羅地網，等他們自投羅網！東部山區那邊，派一隊人去裝裝樣子就行了！”
    “舵主英明！”
    一道道命令迅速發出，天道盟在東部區域的力量，被這突如其來的情報調動，朝著青陽城的方向瘋狂匯集。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在另一個方向，真正的危機正在降臨。
    雲渡口。
    這裏是中州東部一條重要水道的樞紐，往來商船不絕。天道盟在此設立的商驛，不僅是斂財的工具，更是重要的情報與物資中轉站。
    此刻，由於大部分精銳都被抽調參與對殘陽樓的圍剿，這裏的防禦，正處於前所未有的空虛狀態。
    夕陽下，一支商隊緩緩靠近了渡口。
    商隊的護衛，正是葉辰和殘陽樓的眾人。他們換上了普通的服飾，收斂了所有氣息，混在人群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葉辰走在最前方，目光平靜地掃過渡口商驛的布局。
    這裏的守衛，最強的不過是一名築基中期的管事。
    當夜幕降臨時，葉辰對著身後的葉正忠，做了一個簡單的手勢。
    下一刻，殺戮無聲地展開。
    沒有警報，沒有呼喊。
    一道道黑影，如同暗夜裏的幽靈，精準地撲向各自的目標。
    葉辰的身影，直接出現在了商驛的最高處，那名築基管事的房間外。
    他屈指一彈。
    一道微不可察的劍氣，穿透了門板。
    房間內，正摟著美妾飲酒的管事，眉心多了一個細小的血洞，臉上的淫笑永遠凝固。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整個商驛的所有守衛，全被悄無聲息地解決。
    葉正忠帶著人，撬開了最大的倉庫。
    滿倉庫的靈石、丹藥、符篆，還有各種珍稀材料，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少主！”一名負責搜查的殘陽樓成員，激動地捧著一本厚厚的賬冊跑了過來，“找到了！這是天道盟近期在中州東部的所有物資調配和人員部署圖！”
    葉辰接過賬冊，快速翻閱。
    他的眼神，越來越亮。
    這張圖，比幽影樓主給的情報，要詳細百倍！有了它，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天道盟在自己麵前，將再無秘密可言！
    “忠伯，能帶走的全部帶走，帶不走的，一把火燒了！”
    “是！”
    半個時辰後，衝天的火光再次照亮了夜空。
    當平江城的李天佑，在青陽城外苦等一夜，最終隻等到“目標並未出現”的回報時，雲渡口被血洗的消息，才姍姍來遲。
    李天佑呆立原地，麵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
    ……
    一處新開辟的山洞內，殘陽樓眾人圍坐在一起，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一日之內，虛晃一槍，再下一城，繳獲的資源比黑風坳更多，自身卻無一人傷亡。
    這種戰果，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敬畏地望向洞口的那道年輕身影。
    葉辰將那本繳獲的部署圖攤在地上，對眾人說道“今天，我們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同樣的招數，用不了幾次。天道盟的反應會越來越快，派出的強者也會越來越強。”
    洞內的歡呼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認真地聽著。
    “但是，”葉辰的話鋒一轉，“我們爭取到了最寶貴的東西——時間。”
    他的手指點在部署圖上。
    “根據這份圖，天道盟要重新調整部署，至少需要三天。這三天，就是我們的喘息之機。忠伯，將這次繳獲的資源全部分發下去，讓所有人不計消耗，全力修煉。三天後，我要殘陽樓的整體實力，再上一個台階！”
    “遵命！”葉正忠的聲音洪亮而有力。
    複仇的火焰，在每個人的心中熊熊燃燒。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場真正的風暴，正在醞釀。
    中州，天道盟總部，一座懸浮於雲海之上的宏偉神殿內。
    一名身穿紫金長袍的元嬰長老，正靜靜地聽著下方弟子的匯報。
    那弟子滿頭大汗，聲音顫抖地講述著東部區域這兩日發生的混亂，赤鐵礦場被毀、雲渡口被血洗、平江城分舵舵主李天佑指揮失當……
    匯報結束，神殿內一片死寂。
    許久，那名長老才緩緩開口，他的聲音蒼老而冰冷，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李天佑，是個廢物。”
    “一群殘兵敗將，竟能將我天道盟攪得天翻地覆。”
    他從王座上站起，一股恐怖的威壓，瞬間籠罩了整座神殿。
    “傳我法旨，啟動‘天羅’大陣。”
    “老夫，親自去會會這位葉家的麒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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