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則，被打破了。
    那束縛了玄天大陸數萬年，讓元嬰真君高高在上，視眾生為棋子的無形枷鎖，伴隨著黑水防線上的那一聲驚天巨爆，被沐小川與魔噬天尊以一種驚人的默契，聯手砸了個粉碎。
    整個大陸的修士，都在翹首以盼。
    他們想象著著，一場毀天滅地的元嬰大戰，一場真正由神仙主宰的戰爭，將會如同燎原之火，瞬間席卷整個中洲。
    然而，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十天過去了。
    預想中的天崩地裂沒有到來，反而出現了一種令人窒息的詭異和平。
    黑水防線與鐵壁要塞，依舊是兩座巨大的戰爭機器，數萬修士枕戈待旦，隔著那道無形的生死線，彼此對峙。空氣中彌漫的殺氣，濃鬱得仿佛能凝結成血色的冰晶，氣氛劍拔弩張到了極點。
    但，僅此而已。
    雙方的天空，幹淨得像一塊被洗過的藍寶石，別說元嬰真君的影子，就連一道屬於元嬰級別的遁光都沒有出現過。
    戰爭，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真空期”。
    鐵壁要塞的城牆上，一個剛入伍不久，臉上還帶著些許稚氣的煉氣期小兵，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困惑，小聲地問著身邊那位身經百戰的築基期百夫長。
    “頭兒，不是說……不是說真君老祖們要出手了嗎？怎麽……怎麽都十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啊？俺還以為能親眼見識一下神仙打架呢。”
    那百夫長滿臉風霜，聞言隻是苦澀地搖了搖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他拍了拍小兵的肩膀，歎息道：“天威難測，我等凡人，等著便是。或許……或許老祖們正在醞釀什麽毀天滅地的神通吧。”
    他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卻和所有人一樣，充滿了巨大的疑惑。
    這份疑惑，同樣籠罩在兩大聯盟的最高指揮中心。
    望海城，沐府議事大殿。
    氣氛壓抑得可怕。
    沐小川高坐於盟主寶座之上，麵沉如水。下方，是正義聯盟所有留守的，近五十位元嬰真君。
    戰爭動員令已經下發了整整十日，可這十日裏，除了他最核心的班底，如司徒長空、敖淵、泰嶽等人義憤填膺，時刻準備出戰外，其餘那三十多位元嬰修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變成了鋸了嘴的葫蘆。
    他們每天準時來大殿“點卯”，然後便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個仿佛入定的老僧，對沐小川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視若無睹。
    “他媽的！”沐小川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元嬰修士不出手的時候，一個個喊得比誰都響，說什麽‘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說什麽‘若得解放，必為盟主前驅’！現在真把籠子打開，要讓他們拿命去填的時候，怎麽他媽的全都變成縮頭烏龜了？”
    這一刻，他想起了前世在藍星當老板的日子。公司裏那些高管，畫大餅、喊口號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可真到了要讓他們帶隊去開拓非洲市場，去啃最硬的骨頭時，就個個都說自己老婆要生了，老媽進醫院了。
    人性，原來在哪都一樣。
    他理解，但他媽的不能接受！
    這種強烈的反差感，讓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絲作為“皇者”的無力。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老對手，魔噬天尊，正麵臨著比他嚴重百倍的窘境。
    霸道聯盟，白骨魔殿。
    魔噬天尊的臉色，比殿外的魔氣還要陰沉。
    他麾下的元嬰魔修，成分本就複雜。一部分是修煉了數千年的老魔頭，個個都是將“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刻在骨子裏的自私之輩；另一部分，則是從正義聯盟投誠過來的“牆頭草”，忠誠度基本為零。
    他的戰爭動員令下達之後，得到的反饋堪稱一場大型黑色幽默劇。
    下麵一片山呼海嘯般的奉承之聲。
    “魔尊陛下神威蓋世，一言可為天下法！”
    “此乃我魔道萬載未有之盛事！我等願為魔尊陛下搖旗呐喊，擂鼓助威！”
    口號喊得震天響，彩虹屁吹得滿天飛，可就是沒有一個主動站出來說：“陛下，末將請戰！”
    更有甚者，一個名為“血骨魔君”的老魔頭，還陰陽怪氣地站出來提議：“陛下，我等老骨頭了，不比年輕人。依老夫之見，不如就讓那些新近投誠的道友們，先去打個頭陣，也好讓他們向陛下一表忠心，洗刷前恥嘛！”
    此言一出，枯榮老祖那些人的臉，瞬間就綠了。他們立刻反唇相譏，大殿之內，一時間吵得如同菜市場，內部氣氛變得詭異到了極點。
    魔噬天尊坐在白骨王座上，看著下方這群各懷鬼胎的“棟梁之才”，心中第一次，對這場戰爭的結局，產生了一絲動搖。
    就這樣，一個月過去了。
    這種詭異的僵持，讓聯盟內部人心浮動，前線將士的士氣，也開始出現了微妙的下滑。
    終於，在一次核心會議的死寂之中，有人打破了沉默。
    “大哥！”
    一聲洪鍾大呂般的咆哮，震得整個大殿都嗡嗡作響。
    九幽冥龍敖淵，排眾而出，巨大的龍軀“轟”的一聲，單膝跪地，金色的豎瞳中燃燒著熊熊烈火，和一絲無法掩飾的愧疚。
    他性格耿直，受沐小川再造之恩，視其為兄長、為天神。他覺得，是自己那天的衝動，才導致了如今這個讓大哥為難的局麵。
    “大哥！我老龍本就是你的靈寵，皮糙肉厚，命也硬！元嬰修士有兩條命，這第一陣，讓我去打！就算是死，也絕不墮了大哥的威風！”
    他的話，如同一塊巨石，砸入了平靜的湖麵。
    “願隨大哥，死戰到底！”
    泰嶽、寒無塵、魯班七、公輸仇、塵淵……所有沐小川的嫡係班底，所有從微末時就跟隨他一路走來的兄弟，在看到敖淵站出來的那一刻，再也無法沉默。他們紛紛出列，眼神決絕，沒有豪言壯語，隻有最堅定的行動。
    他們是沐小川的班底，是兄弟，是家人！此刻，他們必須撐起這場麵！
    看著跪在下方的兄弟們，沐小川的眼眶，第一次有些發熱。
    然而，當晚，更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書房內，沐小川正獨自一人，對著一張巨大的軍事地圖，眉頭緊鎖。
    一道婀娜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輕輕地為他揉捏著太陽穴。
    “小川哥哥……”
    是柳如煙，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也是當初誤打誤撞，幫他引出爽點係統，開啟這段傳奇人生的引路人。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小川哥哥，我伺候你的時候本就不是清白之軀，承蒙你不棄，還將我這殘花敗柳，硬生生推上了元嬰大道。此等恩情，無以為報。明日，也請讓我出戰吧，我願意為你分憂，死戰到底。”
    “夫君，還有我們！”
    門外，葉靈萱、冷雲箋、歐陽薇薇、蕭清婉、蘇妲己……他所有的紅顏知己，此刻盡皆在列。她們不是需要被保護的花瓶，她們也是元嬰真君，她們愛他，所以願意為他分擔這天大的壓力。
    麵對兄弟們的請命，沐小川是感動。
    但麵對眼前這些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他心中湧起的，不是感動，而是如同刀絞般的心疼，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後怕！
    他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生死，甚至可以不在乎那些元嬰修士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眼前這些人！
    這些人，是他的逆鱗，是他的一切！
    他猛地站起身，轉過頭，看著眾人，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都給我聽好了！你們誰都不許去！這是命令！”
    他斷然拒絕了所有人的請求，將他們全部趕出摟上了床。
    “嘿嘿，這就是你們的戰場！”
    ......
    不過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
    沐小川意識到，自己即將要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了一份早已擬好的名單，上麵是十個他準備用盟主權威，強製命令上戰場的元嬰修士的名字。
    這是“攤派”。
    他看著那一個個名字，腦海中浮現出他們各自的麵容，有老有少，雖無大功，也無大過……
    “可誰的命，又不是命呢？”
    他苦笑一聲，最終還是將那份名單，撕得粉碎。
    就在他心煩意亂，不知該何去何從之際，殿外，泰嶽急促的聲音響起：
    “大哥！霸道聯盟……派了使者前來，指名要見您！”
    沐小川眉頭猛地一皺，心中升起一絲濃重的疑雲。
    一個月不打，卻突然派使者來？
    魔噬天尊這老魔頭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