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蛇蛻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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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通裹著血腥的嘲諷在深坑裏炸開。
“爛!透!了!”
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釺,捅進秩序之蛇崩裂的秩序核心。
嘶——!!!
回應不再是尖嘯,而是某種瀕臨斷裂的弓弦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深坑中心,那粘稠的魔氣真空地帶劇烈扭曲。
秩序之蛇龐大的銀灰色身軀瘋狂向內蜷縮、痙攣,如同被投入滾油的長蟲。
左側頭顱的豁口在抽搐中被撕扯得更加猙獰,粘稠的銀灰“血液”不再是滴落,而是近乎噴湧,每一股湧出都帶走大片閃爍符文的虛無。
七寸處,墨紫色的裂紋已非蛛網,而是化作奔湧的熔岩河!
裂紋所過之處,銀灰色的鱗片如同被投入鍛爐的廢鐵,瞬間失去所有光澤,變得焦黑、扭曲、脆弱!
嗤啦!嗤啦!
一片又一片邊緣徹底被墨紫侵蝕的鱗片,在蛇軀失控的扭動和內部混沌之力的瘋狂撕扯下,如同腐朽的樹皮般被硬生生剝離!
大的如磨盤,小的如瓦礫,翻滾著、墜落著,砸向深坑底部焦黑的岩地,發出沉悶的、如同喪鍾般的撞擊聲。
鱗片表麵死寂灰敗,邊緣殘留的粘稠墨紫能量如同貪婪的蛆蟲,仍在啃噬著剝離後暴露出的、流淌著黯淡幽藍符文的蛇軀血肉!
暴露出的血肉不再是純粹的銀灰秩序結構,而是呈現出一種被深度汙染後的、不斷翻湧的、令人作嘔的暗紫與墨黑交織的混沌色澤!
秩序在崩解!
存在根基在動搖!
“掉!掉!全掉光才好!”茶肆裏,老板娘拍著大腿狂笑,唾沫橫飛,指著水鏡裏那鱗片如雨墜落的景象,“醃爛的老鹹魚!現原形了吧!扒了你這身畫皮,看看底下是龍肝還是蛆心!”
山羊胡老道枯槁的身體抖得像秋風裏的落葉,他不再狂笑,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每一片墜落的死鱗,枯瘦的手指神經質地掐算著,指甲縫裏全是摳出的木屑和血汙。
“鱗落……如雪……根基損……秩序崩……”他聲音嘶啞,如同漏氣的風箱,“反噬入髓……混沌蝕心……它……它在褪殼!”
“褪殼?”黑袍魔修癱在地上,茫然重複。
“蛇要死了才褪殼!”中年修士臉上慘白中透著一絲病態的潮紅,眼神死死釘在水鏡上,“它撐不住了!它要逃!”
“逃?”老板娘眼一瞪,凶光畢露,“往哪逃?這葬仙窟就是它給自己挖的墳!”
深坑邊緣。
吳通坐在冰冷的焦土上,身體如同即將散架的破風箱。
每一次劇痛的抽搐都牽扯著周身龜裂的傷口,暗金色的“血痂岩漿”在裂痕中艱難蠕動,仿佛隨時會徹底凝固。
右臂的白骨上,微光急促閃爍,如同風中殘燭。
左臂死死撐住地麵,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支撐著搖搖欲墜的上身。
口鼻間噴出的滾燙氣流帶著濃重的血腥和內髒碎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燒紅的刀子。
眉心的混沌道印搏動得如同瀕臨炸裂的雷鼓,那道墨紫色的豎瞳光芒熾烈到刺痛,死死鎖定著漩渦中心那條在痛苦和混沌反噬中瘋狂掙紮、鱗片剝落的蛇影。
秩序之蛇每剝落一片鱗,每一聲扭曲的嘶鳴,都像是最烈的酒,澆灌著他神魂深處燃燒的複仇之火,帶來一種近乎毀滅的、蝕骨的快意。
然而,這快意如同雙刃劍,也在瘋狂透支著他僅存的生命力。
視野開始模糊,重影晃動。
意識在劇痛和狂暴混沌之力的雙重衝刷下,如同怒海中的孤舟,發出即將解體的呻吟。
“呃……”他喉嚨裏發出壓抑的痛哼,身體猛地向前一傾,又是一大口混雜著暗金碎塊的血漿噴在身前焦土上,騰起刺鼻的墨綠毒煙。
撐地的左臂劇烈顫抖,幾乎要支撐不住。
就在他眼前發黑,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瞬間——
深坑中心,異變陡生!
被墨紫裂紋徹底吞噬、鱗片剝落最嚴重的七寸位置,那翻湧的混沌黑暗猛地向內一縮!
緊接著!
嗤啦——!!!!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響亮、都要刺耳的、如同堅韌無比的皮革被千鈞巨力強行撕裂的恐怖聲響,猛地貫穿了整個深坑!
秩序之蛇龐大蜷縮的銀灰色蛇軀,從七寸那混沌侵蝕的核心處,猛地爆開!
不是爆炸!
是蛻皮!
一道更加凝練、更加純粹、仿佛由億萬點冰冷星光壓縮而成的刺目銀芒,如同破繭的利劍,從蛇軀爆裂的中心,猛地掙脫而出!
這道銀芒隻有之前蛇軀的十分之一大小,形態不再流暢,反而帶著一種極致的、棱角分明的尖銳感,如同由無數冰冷的幾何切麵強行拚湊而成!
它通體流轉著一種比幽藍更深邃、比銀灰更冰冷的“黯銀色”光輝,表麵沒有任何符文,光滑得如同絕對零度下的鏡麵,反射不出任何光線,隻有純粹的、令人靈魂凍結的秩序寒芒。
在這道新生的、棱角尖銳的黯銀蛇影頭部,那覆蓋晶膜的位置,隻有一個深不見底的、緩緩旋轉的暗銀色漩渦!
漩渦中心,是比深淵更深的黑暗,散發出一種吞噬一切、格式化一切的終極歸零意誌!
而在它掙脫而出的身後!
那具被遺棄的、龐大而殘破的舊蛇軀,如同瞬間被抽幹了所有生機和力量,銀灰色的光澤徹底黯淡,剝落的鱗片加速腐朽,七寸處巨大的孔洞邊緣,墨紫裂紋失去了目標般徒勞地翻湧了幾下,便迅速黯淡下去。
整具舊軀如同被風化了億萬年的巨大蛇蛻,失去了所有活力,以一種令人心悸的速度,從內而外地崩解、枯萎、化為漫天飛舞的、死寂的銀灰色塵埃!
這塵埃帶著冰冷的餘暉,如同死去的星辰之灰,紛紛揚揚,灑向深坑的每一個角落。
那新生的、棱角尖銳的黯銀蛇影,沒有絲毫停頓。
它甚至沒有再看吳通一眼。
僅存的、如同絕對歸零黑洞般的暗銀漩渦,冰冷地鎖定了葬仙窟蒼穹之上,那翻滾不息的魔氣陰雲最薄弱處。
下一秒!
黯銀蛇影驟然模糊!
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化作一道筆直的、撕裂一切的黯銀射線,帶著一種拋棄一切的決絕和無法形容的冰冷速度,朝著那魔氣天幕的薄弱點,暴射而去!
速度之快,超越了感知的極限!
隻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轉瞬即逝的、切割天地的冰冷刻痕!
嗤!
一聲輕響。
如同燒紅的刀子劃過了凝固的牛油。
葬仙窟厚重粘稠、隔絕萬古的魔氣天穹,被那道黯銀射線硬生生撕開了一道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裂口!
外界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屬於正常天地的稀薄靈氣和天光,如同久違的呼吸,瞬間從那裂口滲透進來!
黯銀蛇影沒有絲毫留戀,瞬間穿過那道裂口,消失在魔氣天穹之外!
裂口在葬仙窟強大的自愈法則下,急速彌合,眨眼間消失無蹤。
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深坑中心,那具正加速化為死寂塵埃的巨大蛇蛻。
以及漫天飄落的、冰冷如雪的銀灰色蛻塵。
“跑……跑了?!”茶肆裏,死寂了一瞬,黑袍魔修失聲尖叫,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和更深的恐懼,“它……它丟下殼跑了?!”
“褪殼逃生!”山羊胡老道猛地從椅子上彈起,枯槁的臉上是極致的震撼和一種洞悉大恐怖的蒼白,“斷尾求生!舍軀保核!它……它把被混沌汙染侵蝕的舊軀連同部分本源……徹底舍棄了!”
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深坑中心那正化為塵埃的巨大蛇蛻。
“那新生的……是更純粹……更冰冷……也更……危險的本源之核!它……它逃出去了!”
老道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葬仙窟……困不住它了……”
“外麵……外麵要……”
他的話沒說完,但茶肆裏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一條被打得褪殼逃生、帶著滔天恨意和更純粹秩序的恐怖存在,逃出了葬仙窟這個萬古牢籠!
這比它在裏麵發狂更加可怕千倍萬倍!
“那小崽子……”老板娘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股市井的凶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她目光複雜地投向深坑邊緣那個依舊坐著的身影,“他……他……”
深坑邊緣。
吳通的身體在黯銀蛇影破空而去的瞬間,猛地一顫。
支撐身體的左臂終於再也無法承受,肘部發出一聲清晰的骨裂脆響!
砰!
他整個人重重地側倒在冰冷的焦土斜坡上,濺起一片黑色的塵埃。
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殘存的意識。
視野徹底陷入黑暗。
唯有眉心的混沌道印,搏動微弱到了極致,墨紫色的豎瞳緩緩閉合,隻留下一道黯淡的裂痕。
他倒在灰燼裏。
大口大口的暗金色血沫不受控製地從口鼻中湧出,染紅了身下的焦土。
每一次抽搐都牽動著全身崩裂的傷口,帶來撕裂神魂的痛楚。
意識在無邊的冰冷和黑暗中沉浮。
快意消失了。
隻剩下無盡的疲憊和仿佛要將他靈魂都凍僵的寒意。
他贏了?
不。
那老鹹魚丟下一身爛肉,跑了。
帶著更深的恨意,跑了。
跑了……
吳通沾滿血汙和灰燼的臉上,那因劇痛而扭曲的肌肉,極其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
扯出一個比哭更難看的、混著血沫的慘烈弧度。
眼皮沉重如山。
視野徹底模糊。
最後映入眼簾的。
是深坑中心,那具正化為漫天塵埃的巨大蛇蛻。
一片邊緣尤其寬大、帶著明顯弧度、如同殘月般的銀灰色蛻片,在陰風的卷動下,打著旋,從漫天塵埃中分離出來。
它比其他蛻片更厚重,顏色更深沉,表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屬於蛇軀七寸位置的幽藍符文痕跡。
這片巨大的蛻片,如同死神的請柬,又如同冰冷的墓碑,飄飄蕩蕩。
朝著他倒下的方向。
緩緩。
飄落。
最後。
覆蓋在了他被暗金血液浸透的、殘破的胸膛之上。
冰冷。
沉重。
帶著秩序崩解後的死寂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