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皮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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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通裹著血沫的咆哮在深坑裏炸開,左拳揮出的狂暴能量洪流狠狠撞在魔氣天幕上,炸開一圈粘稠的墨色漣漪。
“穿!定!了!”
吼聲未落,異變陡生!
那件強行熔鑄於他胸膛的黯銀戰甲,冰冷沉重的甲片猛地向內一縮!
嗤——!
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進皮肉骨髓,又像是萬載玄冰瞬間凍結了奔湧的血脈!
劇痛!
遠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純粹、都要刺骨的劇痛,瞬間淹沒了吳通剛剛凝聚的意識!
“呃啊——!!!”
他弓彈起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向後倒仰,重重砸回焦黑的斜坡!
覆蓋胸腹的黯銀甲胄爆發出刺目的黯銀死光,甲胄表麵那些搏動的暗金墨紫血脈紋路瘋狂扭動、凸起,如同一條條被激怒的毒蟒,狠狠勒緊!
冰冷的秩序死氣與狂暴的混沌本源,這兩股被強行糅合的恐怖力量,在甲胄與他身體的連接處,爆發了最原始、最慘烈的衝突!
這不是融合!
是吞噬!是撕咬!是兩種絕對對立的存在根基在爭奪這具殘破軀殼的控製權!
黯銀甲片貪婪地汲取著他龜裂肌膚下奔湧的混沌之血,冰冷的死氣順著血液逆流而上,瘋狂凍結、侵蝕著他殘存的生命力!
而甲胄上那些搏動的混沌血脈,則如同被侵犯領地的凶獸,爆發出更加狂暴的反擊,墨紫色的混沌能量順著勒緊的紋路,狠狠灼燒、腐蝕著黯銀甲片內部的秩序結構!
冰火交煎!內外撕扯!
吳通的身體成了最慘烈的戰場!
他古銅色的臉龐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變形,眼珠暴突,瞳孔深處混沌的墨紫色風暴瘋狂旋轉,幾乎要撕裂眼眶!
喉嚨裏嗬嗬作響,卻再也發不出完整的咆哮,隻有混合著內髒碎塊和暗金血塊的滾燙氣流從口鼻中不受控製地噴湧!
身體在焦土上瘋狂地抽搐、翻滾!
覆蓋黯銀甲片的左臂五指深深摳進岩土,留下五道帶著冰冷金屬刮痕和灼熱血痂的深溝!
右臂被混沌血脈包裹熔鑄的白骨處,黯銀金屬與搏動的暗金墨紫紋路劇烈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火星四濺!
每一次劇烈的翻滾,都讓黯銀甲片與焦黑的血肉摩擦,帶下大片混合著暗金血液和死灰色蛻屑的粘稠物質!
“嗬……嗬……”他沾滿血汙和灰燼的喉嚨裏,擠出破風箱般瀕死的喘息。
茶肆裏,水鏡術劇烈波動,映照出深坑斜坡上那慘烈如煉獄的景象。
“甲……甲在吃他?!”黑袍魔修驚恐地縮到桌子底下,指著水鏡中那瘋狂扭動、甲胄與血肉摩擦出火星的身影,聲音變調。
“反噬!混沌熔甲的反噬!”山羊胡老道枯槁的身體抖如篩糠,布滿血絲的眼珠死死盯著吳通身上那瘋狂搏鬥的黯銀與混沌,聲音尖利如同夜梟泣血,“活甲噬主!秩序死氣要凍滅他的魂!混沌血脈要燒幹他的血!他……他的身體成了爐子!要炸了!”
“炸?”粗布麻衣的老板娘臉色煞白,第一次露出真正的驚駭,她看著水鏡裏吳通那非人的痛苦扭曲,猛地一拍大腿,“炸個屁!是那身死蛇皮不甘心!想借屍還魂!那小崽子的血也不是吃素的!看!那血紋在燒那鐵殼子!”
她粗糙的手指幾乎要戳進水鏡,指著甲胄上那些瘋狂扭動、灼燒黯銀甲片的暗金墨紫紋路。
“燒!燒穿它!小崽子!別讓那死蛇皮把你當裹屍布!”老板娘嘶聲力竭地吼著,仿佛隔著水鏡也能給吳通注入力量。
深坑邊緣。
吳通的意識在冰火地獄中沉浮。
極寒要凍結他的神魂,焚焰要燒盡他的血脈。
死亡的冰冷觸手已經扼住了他的喉嚨。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熄滅的刹那!
嗡!
眉心的混沌道印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紫芒!
那道睜開的墨紫色豎瞳深處,一點源自鴻蒙初開、破滅萬法的原始凶戾,如同沉睡的巨獸被瀕死的危機徹底激醒!
“吼——!!!”
並非來自吳通的口中,而是直接從他眉心的豎瞳裏,炸開一聲跨越萬古的、充滿了無盡暴怒與不甘沉寂的恐怖咆哮!
這咆哮如同實質的衝擊,狠狠撞在瘋狂噬主的黯銀戰甲之上!
覆蓋胸膛的黯銀甲片猛地一滯!
那些勒緊的、搏動的暗金墨紫血脈紋路,如同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召喚,驟然亮到極致!
轟!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狂暴、帶著原始混沌意誌的墨紫色洪流,從道印豎瞳深處,順著那些搏動的血脈紋路,狠狠衝入黯銀甲胄的核心!
這一次,不再是衝突!
而是鎮壓!
是混沌本源對秩序死氣餘燼的絕對壓製!
嗤嗤嗤——!!!
黯銀甲片表麵瞬間騰起大片的墨綠色毒煙!
甲片內部殘留的冰冷秩序結構,在這股源自道印核心的混沌洪流衝刷下,如同烈日下的殘雪,飛速消融、瓦解!
黯銀的光澤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甲胄表麵那些暗金墨紫的紋路瘋狂蔓延、凸起、變得如同活物的粗壯血管!
血管搏動著,貪婪地汲取著黯銀甲片被溶解後的精粹能量,也汲取著吳通體內奔湧的混沌之血!
一種全新的、更加狂暴、更加堅韌的能量循環,在甲胄與吳通殘破的身體之間,被強行建立!
冰寒刺骨的劇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焚身的灼熱化作一股滾燙的、沛然的力量洪流,衝刷著他幹涸撕裂的經脈!
“呃……!”
吳通弓起的身體猛地一顫,暴突的眼珠裏,混沌風暴驟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狂暴力量強行灌注的、近乎虛脫的茫然。
覆蓋胸膛的黯銀甲胄不再冰冷沉重,反而傳來一種奇異的、帶著搏動的溫熱。
甲胄表麵的黯銀底色幾乎被搏動的暗金墨紫血管紋路完全覆蓋,隻在血管網絡的縫隙間,殘留著絲絲縷縷冰冷的金屬光澤。
那些血管如同有生命般緩緩起伏,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股精純的混沌能量注入他的四肢百骸。
龜裂的傷口在狂暴能量的衝刷下傳來麻癢的刺痛,暗金色的血液不再不受控製地湧出,而是在血管紋路的引導下,如同岩漿般在龜裂的肌膚下緩慢流淌、修補。
他沾滿血汙的臉上,痛苦扭曲的肌肉緩緩鬆弛,隻留下一種透支後的極度疲憊和劫後餘生的茫然。
他艱難地抬起覆蓋著甲片的左手。
原本沉重的黯銀甲片此刻如同生長在手臂上的第二層皮膚,冰冷與溫熱交織。
甲片表麵,暗金墨紫的粗壯血管紋路一直蔓延到指尖,指尖覆蓋的黯銀金屬變得尖銳如爪,閃爍著混沌的寒芒。
他嚐試著,極其緩慢地,屈伸了一下五指。
覆蓋指關節的黯銀金屬與搏動的血管紋路完美協同,發出低沉流暢的金屬摩擦聲。
力量。
一種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凝練、帶著破滅氣息的力量感,在指間流轉。
他低下頭。
混沌豎瞳的視線穿透稀薄的灰雪,落在自己覆蓋著猙獰“活甲”的胸膛上。
看著那搏動的、如同活物血脈般的暗金墨紫紋路,看著紋路縫隙間殘留的、屬於秩序之蛇的冰冷黯銀餘燼。
一種荒誕而冰冷的觸感,透過甲胄,清晰地傳遞到他的神經末梢。
那是仇敵“饋贈”的死軀。
如今卻成了他裹身的戰袍。
他扯了扯嘴角。
臉上肌肉牽動,扯出一個混合著疲憊、痛楚和一種近乎無賴的慘淡笑容。
覆蓋著猙獰活甲的左手,極其緩慢地抬起來。
帶著金屬摩擦的低沉聲響。
沉重地。
拍在了胸膛那搏動著的、暗金墨紫與黯銀交織的甲胄之上。
發出“鐺”的一聲悶響。
如同敲響了一口用仇敵骸骨熔鑄的喪鍾。
他沾著血痂的嘴唇翕動,聲音嘶啞幹澀,像是砂紙摩擦著生鐵,每一個字都裹著劫後餘生的血腥氣和一種近乎自嘲的痞氣:
“老鹹魚……”
“……你這身……”
“……掉毛的皮襖……”
他頓了頓,感受著掌心下甲胄傳來的、屬於混沌的溫熱搏動和屬於秩序的冰冷餘燼。
混沌豎瞳深處,一點被強行壓抑的、屬於他吳通的混不吝的火焰,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穿著……”
他咧開嘴,露出被血染紅的牙齒,對著這片埋葬了秩序也差點埋葬了他的葬仙窟,也對著那不知逃往何方的冰冷存在,發出了一聲嘶啞卻清晰的宣告:
“……還挺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