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灰石的第二天，饑餓感如同跗骨之蛆，更加凶猛地啃噬著林小風的意誌。工地上的重體力活消耗巨大，昨天那點冷飯早已消耗殆盡。褲兜裏那可憐的五毛硬幣，在“興隆”便利店的貨架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又一次站在了那扇蒙著油汙的玻璃門前。隔著玻璃，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個熟悉的角落——王羽欣正低著頭，似乎在整理貨架。她的側臉在便利店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沉靜而專注。
    推開門，“叮咚”聲依舊有氣無力。
    王羽欣聞聲抬起頭，看到是他，清澈的眼眸裏掠過一絲了然，隨即又恢複平靜。她沒說話，隻是看著他一步步走到最裏麵的貨架，蹲下身，熟練地拿起一袋最便宜的散裝掛麵。
    林小風拿著掛麵走向收銀台，腳步有些虛浮。昨夜因灰石帶來的精神振奮，在極度的饑餓和身體的透支下，顯得那麽脆弱。他低著頭，不敢看王羽欣的眼睛，將掛麵輕輕放在櫃台上，然後摸索著掏出那個裝錢的塑料袋。
    王羽欣的目光掃過他蒼白的臉和微微顫抖的手，落在那袋孤零零的掛麵上。她拿起掛麵掃碼：“一塊。”
    林小風默默地將那枚唯一的五毛硬幣推到王羽欣麵前，剩下的兩枚一角硬幣攥在手心，手心全是冷汗。
    王羽欣看著那枚五毛硬幣，又抬眼看了看林小風額角那處因為流汗而再次顯得刺眼的擦傷。她沉默了幾秒鍾，這短暫的沉默對林小風來說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羞恥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然而，王羽欣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去拿關東煮。她隻是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很輕：“還差五毛。”
    “……我，我明天……”林小風的聲音幹澀得幾乎發不出，臉漲得通紅。
    “算了。”王羽欣打斷了他，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幹脆。她拿起那枚五毛硬幣，放進收銀機，然後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個嶄新的一元硬幣，“啪”地一聲放在林小風麵前，“找零。”
    林小風愣住了，看著櫃台上那枚閃閃發光的一元硬幣，腦子一時沒轉過來。掛麵一塊，他付了五毛……應該是再付五毛，或者賒賬。怎麽……她還找零一塊？這等於白送了他一袋麵，還多給了五毛錢！
    “王……”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堵住了。
    “拿著。”王羽欣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下次有錢了再還。”她頓了頓，補充道，“或者……下次來買點別的。”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旁邊放著麵包和牛奶的貨架。
    林小風隻覺得一股熱流猛地衝上眼眶，鼻尖發酸。他明白了。她看穿了他的窘迫，甚至知道他可能連榨菜都買不起。她沒有施舍熱湯，而是用了一種更巧妙、更顧及他自尊的方式——假裝“找零”，實際上給了他繼續活下去的一袋麵和一點微薄的希望。
    “謝……謝謝！”他聲音哽咽，飛快地抓起那袋掛麵和那枚寶貴的一元硬幣，像怕對方反悔似的，轉身就衝出了便利店。玻璃門在他身後晃動著。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跑到街角一個賣饅頭的老太太攤前，用那一塊錢買了兩個熱騰騰的大白饅頭。捧著燙手的饅頭，那實實在在的麥香味讓他幾乎落下淚來。他狼吞虎咽，幾口就幹掉了一個，噎得直翻白眼，卻感到一種久違的、來自食物的、真實的滿足感。剩下的一個，他小心地揣進懷裏，留著晚上吃。
    回到303，反鎖好門。他沒有立刻煮麵，而是迫不及待地從枕頭底下摸出那塊用破布包著的灰石。饑餓感暫時被饅頭壓下去，但身體的疲憊和精神上的渴望卻更加強烈。
    他盤腿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床太矮），將灰石握在左手掌心，右手則緊緊握著那塊貼身佩戴的玉佩。閉上眼睛，努力回想著昨晚兩者靠近時那種清涼氣流湧入體內的奇妙感覺。他集中全部精神，試圖去“感應”灰石中的能量，去“引導”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房間裏寂靜無聲，隻有他略顯粗重的呼吸。掌心傳來灰石冰冷的觸感，玉佩溫潤依舊，但期待中的清涼氣流卻毫無動靜。無論他怎麽集中精神，怎麽嚐試用意念去溝通，灰石都毫無反應，玉佩也安安靜靜。
    額頭上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不是因為熱，而是急的。難道昨晚隻是偶然？是自己的錯覺？
    他不甘心。換了個姿勢，將灰石貼在額頭上，冰涼的感覺讓他精神一振，但還是沒有氣流湧入。他又試著將玉佩緊貼著灰石，像昨晚那樣。這一次，玉佩上的“風”字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亮了一下，灰石內部也仿佛有微光一閃，一股極其細微、若有若無的清涼感順著接觸點流入額頭，但轉瞬即逝，快得讓他幾乎以為是錯覺。
    “再來！”林小風咬緊牙關，像個固執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嚐試。他將灰石貼在胸口，握在雙手之間，放在小腹……各種位置都試過了。每次隻有當他將玉佩和灰石緊緊貼在一起時，才會偶爾有那麽一絲絲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清涼感滲入皮膚，但這點感覺，對於緩解他身體的疲憊和饑餓帶來的虛弱感，杯水車薪。
    汗水浸濕了他單薄的衣衫，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他的雙腿發麻。饑餓感再次卷土重來，懷裏的那個饅頭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不斷誘惑著他放棄這徒勞的努力。
    “呼……”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疲憊地鬆開手，灰石掉落在腿上。眼中充滿了挫敗感。看來，想要主動吸收這灰石裏的能量，遠比他想象的要困難得多。這並非本能，更像是一種需要學習和掌握的特殊技巧。而他，對此一無所知。
    他拿起那個冷掉的饅頭，慢慢地啃著。眼神卻依舊盯著那塊灰撲撲的石頭，充滿了不甘和強烈的渴望。他需要力量！需要擺脫這朝不保夕、受人白眼的境地！需要解開自己身上的謎團！這塊石頭和玉佩，是他唯一的希望！再難，他也必須找到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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