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玉火車站彌漫著一種混雜著汗味、廉價香水、灰塵和遠方山林氣息的獨特味道，人流洶湧，南腔北調的叫賣聲、行李箱滾輪的噪音、車站廣播混雜在一起，構成一幅喧囂而充滿活力的邊城畫卷。
    林小風隨著人流走出出站口，一股濕熱的空氣撲麵而來，與雲州夏末的幹燥截然不同，他壓低帽簷，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廣場，賣水果的小販、拉客的出租車司機、舉著旅館牌子的男女、行色匆匆的旅客…看似雜亂無章，但在林小風高度凝聚的感知下，幾道隱晦的、帶著審視意味的目光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掃過他所在的位置。
    一道來自廣場角落一個正在看報紙的中年男人，報紙邊緣露出的眼神銳利；一道來自斜對麵一個蹲著抽煙、穿著花襯衫的混混，煙霧後的目光帶著評估；還有一道最為飄忽，似乎來自車站二樓某個快餐店的落地窗後，距離較遠，感覺冰冷而專業。
    “果然，網已經張開了。”林小風心中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甚至帶著一絲初到陌生城市的茫然，他沒有理會任何拉客的人流，徑直走向公交站牌，研究著路線圖，他需要一種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離開車站範圍。
    他上了一輛開往老城區的擁擠公交車，車廂裏塞滿了人，各種氣味混雜，林小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站著，靈力在體內緩緩運轉，隔絕了大部分不適感，同時將感知力如同無形的觸角般謹慎地延伸出去。
    那個花襯衫混混也跟著上了車，站在車廂中部，看似在玩手機，但林小風能感覺到對方若有若無的視線偶爾瞟過來，看報紙的中年男人和快餐店的目光則被甩在了車站。
    公交車晃晃悠悠地行駛在昆玉市略顯陳舊的街道上，城市依山而建，高樓與低矮的老房子錯落，街道起伏不定，充滿了煙火氣，林小風注意到，街邊有不少掛著“賭石”、“翡翠原石”、“藥材批發”招牌的店鋪，透露出這座城市與玉石礦區和深山藥材的緊密聯係。空氣中，似乎也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深山老林的草木土腥氣。
    花襯衫混混在第三個站下了車，下車前似乎對著手機低聲說了句什麽，林小風不為所動，直到公交車駛入老城區深處，他才在一個看起來頗為熱鬧的農貿市場門口下了車，他迅速匯入人流，利用市場的複雜地形和擁擠人群，幾個看似隨意的拐彎，便徹底融入了這片喧囂之中，身後那點被追蹤的粘膩感，終於徹底消失。
    他並沒有直接前往西郊的安全屋，而是在老城區裏穿行，買了頂更普通的鴨舌帽換上，又隨意進了一家小麵館吃了碗當地特色的餌絲，他一邊吃，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行人，默默記下街道布局和可能的監控點，玉佩在胸口傳來恒定的溫潤感，讓他心神安寧，思維清晰。
    一個小時後，林小風才搭乘一輛破舊的三輪摩的，七拐八繞地來到了阿飛信息中提到的西郊汽配城，這裏遠離市中心，巨大的廣告牌鏽跡斑斑，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橡膠的味道，後巷狹窄陰暗，堆放著廢棄的輪胎和零件，“順達物流”的招牌也顯得灰撲撲的。
    林小風走到倉庫側麵的消防栓前，動作自然地打開頂蓋，手指在裏麵一探，果然摸到了一把冰冷的鑰匙，他迅速開門，閃身進入倉庫。
    倉庫一樓堆滿了各種紙箱和木架，光線昏暗，隻有幾盞昏黃的白熾燈亮著，他沿著鏽跡斑斑的鐵樓梯走上三樓，307房間在走廊盡頭，一道厚重的鐵門，鑰匙插入，轉動，門鎖發出沉悶的“哢噠”聲。
    推開門，一股混合著新家具和淡淡灰塵的味道傳來，房間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簡易衣櫃，角落裏甚至還有個小冰箱，窗戶拉著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麵的光線，桌子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和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文件袋。
    林小風反手鎖好門，放下背包，第一時間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向外觀察，倉庫後巷依舊冷清，對麵是另一棟老舊的廠房，視野相對開闊，不易被近距離監視，他稍微鬆了口氣，這才仔細檢查起房間，手指在牆壁、地板、家具邊緣輕輕拂過，一絲微弱的木行靈力滲透進去，感知著是否有異常的電子信號殘留或微型設備，片刻後，他確認了房間的安全。
    他走到桌邊，拿起那個牛皮紙文件袋，袋子很沉，打開，裏麵是厚厚一疊資料：昆玉市及周邊詳細地圖含手繪的監控密集區標注）、幾張偷拍的照片幾個麵貌各異、眼神精明的男人，旁邊標注著綽號：“土撥鼠”、“藥罐子”、“老煙槍”）、幾份打印的聊天記錄和通話摘要內容隱晦，涉及“老山貨”、“新礦坑”、“生麵孔”）、一張標注著幾個紅圈和問號的西南某區域衛星地圖複印件、一遝現金目測有幾萬塊）、一部嶄新未拆封的加密手機和一張不記名電話卡。
    最底下，還有一張阿飛手寫的便簽：“林先生，歡迎抵昆，照片上是初步篩選的三個線人，‘土撥鼠’真名李三）專倒騰老坑石頭，路子野，貪財；‘藥罐子’劉老根）祖傳采藥，常進老林子，消息靈但滑頭；‘老煙槍’趙瘸子）以前是礦工頭，腿斷了，知道不少舊礦道秘聞，嘴緊但認錢。接觸需謹慎，可能有‘耳朵’，衛星圖上標紅圈處是近期有‘怪事’或新礦點傳聞的地方，問號是可疑但未證實區域，現金供零用，新手機和卡安全，我在附近，安頓好聯係我，號碼已存——阿飛”。
    林小風快速翻閱著資料，目光在衛星地圖的幾個紅圈和問號上停留最久，其中一個紅圈的位置，隱隱與他記憶中羊皮秘卷上標注的某處地形碎片有模糊的對應。他拿出貼身藏好的羊皮紙複製品，對照著衛星圖仔細比對，眉頭微蹙——相似度有六七成，但細節處仍有不少差異，無法完全確定。
    “怪事傳聞…新礦點…”林小風沉吟著，黑金和林家宗家拋出的“寒髓晶”誘餌，顯然已經開始攪動這潭深水，吸引了無數嗅著利益而來的“鬣狗”，這些線人，就是水麵上泛起的泡沫，如何在眾多虛假和混亂的信息中，找到真正指向“清溪鎮”和玉佩源頭的線索，同時避開布下的陷阱，是接下來的關鍵。
    他收好資料，將現金和手機放入背包夾層，窗外天色漸暗，城市的霓虹燈光開始透過窗簾縫隙滲入，昆玉市的夜，即將拉開序幕，而水麵下的暗影，也必將更加活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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