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大賽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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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鳴裹著暑氣漫進巷口時,寇霂珩、阿奇、風旭三人在青石板路口分了道。
    寇霂珩的家在巷尾第三戶,朱漆門半開著,門裏飄出糖醋排骨的甜香。他剛跨進門檻,就聽見母親在廚房喊:“小珩回來啦?湯煨在灶上,先喝碗綠豆湯降降暑!”
    父親從堂屋轉出來,手裏還攥著半本《丹道要訣》,鏡片後的眼睛彎成月牙:“宗門大賽的規矩聽明白了?你媽說今晚要做你愛吃的茄盒,說是給你提前慶功。”
    寇霂珩笑著把書包擱在桌上,桌角擺著他十歲時在山腳下撿的鵝卵石,被母親擦得透亮。“師傅說今年賽製更看重配合。”他接過母親遞來的青瓷碗,綠豆湯裏浮著片薄荷葉,“對了,隔壁王嬸家的小棠不是總說要看我練劍?等我有空,教她兩招基礎步法。”
    母親用圍裙擦了擦手,往他碗裏又添了勺蜜:“小棠那丫頭,昨天還蹲在咱家院門口等你呢。”她瞥了眼牆上的全家福——去年冬天拍的,寇霂珩站在中間,父母一左一右,身後是落滿雪的老梅樹,“你爸前天翻出你小時候的繈褓,說要給你收進樟木箱裏。”
    父親咳了聲,耳尖泛紅:“那是你娘的主意。”
    寇霂珩低頭喝湯,甜絲絲的涼意漫到心口。窗外的石榴樹沙沙響,陽光透過葉縫落在他手腕的傷疤上——那是去年秘境試煉時被妖獸抓的,母親總說“男子漢的勳章”。他突然覺得,所謂“家”,大抵就是這樣:有人記得你從小到大的每道疤,有人把你的每句話都當回事。
    ……
    阿奇的家在另一條巷子的早點鋪後。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妹妹阿奇的嚷嚷聲:“哥回來啦!哥回來啦!”
    推開門,蒸包子的白霧裹著麵香湧出來。母親係著藍布圍裙,正往籠屜裏碼包子,見他進來,用沾著麵粉的手戳了戳他額頭:“渾身汗津津的,先去洗把臉。你爸在後院殺了隻雞,說你肯定餓壞了。”
    “我不餓!”七歲的妹妹阿奇拽著他的衣角,紮著羊角辮的腦袋直往他懷裏鑽,“哥,你給我帶糖人沒?上次你說贏了試煉就買的!”
    阿奇笑著把妹妹舉過頭頂:“糖人在我兜裏,自己掏。”
    妹妹歡呼著去摸他的衣袋,掏出個染著紅漆的小馬糖人,立刻舔了起來。父親從後院走進來,手裏提著半隻剖好的雞,鬢角沾著草屑:“你媽說你要參加宗門大賽?那得補補身子,今晚燉雞湯,再炒個你愛吃的辣子雞。”
    “爸,我都跟您說過八百回了,修士不能吃太油膩的。”阿奇把妹妹放下來,幫母親擦籠屜邊緣的麵漬,“不過辣子雞可以少放辣椒,給阿奇留兩塊。”
    “哥最好了!”妹妹抱著糖人撲過來,在他臉上親了個黏糊糊的印子。
    灶火劈啪響著,母親往鍋裏倒菜籽油,父親在案上切薑蒜,妹妹舉著糖人在地上轉圈圈。阿奇望著這團熱氣騰騰的煙火氣,突然想起師傅說的“人間至味是團圓”——原來他早就在福窩裏了。
    ……
    風旭的家在城邊的老宅,青瓦灰牆,門環上掛著串褪色的紅綢。他站在門口,手懸在門環上,遲遲沒落下。
    三天前他回來時,他是被姥姥接走的。母親隻打了個電話:“你妹發燒了,我和你爸在醫院,你去你姥姥家。”那時他胸口還疼著——被妖獸撞斷的肋骨剛接上,麻藥勁過了,每走一步都像有人拿針戳。
    但此刻,他攥著姥姥塞的桂花糕,還是來了。
    “小旭?”門裏傳來母親的聲音,門開了條縫,“你怎麽來了?”
    風旭望著母親身後的客廳——茶幾上擺著妹妹的洋娃娃,沙發上堆著妹妹的玩具卡片,電視裏放著動畫片。“姥姥讓我回來跟你們說說宗門大賽的事。”他說,“師傅說……”
    “行了,你妹在睡覺。”母親打斷他,往樓道裏張望了一眼,“有事進來說,別吵著他。”
    風旭脫了鞋,地板上散落著妹妹的小鞋子,一隻藍的,一隻綠的。她坐在沙發角,母親端來杯水,玻璃杯上還沾著奶漬——妹妹今早喝的牛奶。
    “宗門大賽是三十歲以下的弟子參加,我符合條件。”他說,“師傅說這是好機會,能……”
    “你妹明天要去參加鋼琴比賽。”母親突然說,“老師說他有天賦,可能進市決賽。”她擦了擦茶幾上的餅幹渣,“你爸托人找了鋼琴老師,一節課三百塊。”
    風旭的話梗在喉嚨裏。他想起上個月自己在極魔秘境裏被妖獸追得滿山跑,靈力耗盡時抱著棵樹喘氣。
    “小旭,你也不小了。”母親在他身邊坐下,聲音軟了些,“你妹還小,需要咱們多幫襯。你姥姥總說我重女輕男,可她哪知道,女孩在這世道多難?壓力多大?”
    風旭望著茶幾上妹妹的鋼琴獎杯,獎杯底座刻著“幼兒組一等獎”。他想起自己十二歲時拿到的“畫畫優勝獎”,獎狀還在姥姥家的抽屜裏,邊角都卷了。
    “媽,我不是要和妹妹比。”他說,“我就是想讓你們知道,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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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什麽?”父親從臥室出來,手裏端著妹妹的藥碗,“你能賺大錢?能給家裏買房子?你妹妹,這些年在青河宗的培養下,實力已經突飛猛進。而且還展現出了音樂方麵的天賦,鋼琴老師說他以後能考中央音樂學院!”他瞥了眼風旭,“你姥姥又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說我們重女輕男?她懂什麽?”
    風旭的指甲掐進掌心。他想起昨天在姥姥家,老太太坐在藤椅上,給他剝核桃:“小旭啊,你爸媽那是被老觀念纏住了。你別跟他們置氣,好好跟他們說說,你也是他們的孩子。”
    可此刻,父親的聲音像根刺,紮破了他所有的期待。“我在極魔秘境裏差點沒命。”他聽見自己說,“肋骨斷了三根,疼得整宿睡不著。你們知道嗎?”
    母親的手頓了頓:“我不是讓你去姥姥家了嗎?你姥姥照顧你,比我們專業。”
    “專業?”風旭笑了,笑得眼眶發酸,“你們送妹妹去學鋼琴是投資,到我這裏就是‘專業’?”他站起身,茶幾上的玻璃杯被碰倒,牛奶漬滲進沙發縫裏,“行,我懂了。從今天起,我不是你們兒子,你們也別當我是你們兒子。”
    “你說什麽渾話!”父親拍了茶幾,藥碗裏的褐色液體濺出來,“你姥姥教你的?她就是看不得我們家好!”
    “夠了!”風旭抓起書包往門口走,鞋都沒穿,“我走,省得礙你們眼。”
    門“砰”地關上,震得牆皮簌簌落。風旭站在樓道裏,聽見屋裏妹妹的哭聲,母親的哄勸,父親的罵聲。他蹲下來,把臉埋進膝蓋裏——原來心真的會疼,像被人攥住了,一下一下地絞。
    姥姥家的門沒鎖。風旭推開門,就看見老太太坐在桌前,煤油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桌上擺著溫好的桂花粥,還有他最愛吃的糖蒸酥酪。
    “回來了?”姥姥摸黑倒了杯溫水,遞給他,“我就知道你要回來。”
    風旭接過杯子,手在抖。他想說話,卻隻發出一聲悶哼,像被人掐住了喉嚨。
    姥姥摸了摸他的頭,白發蹭著他的額頭:“哭吧,姥姥在呢。”
    他終於哭了,像小時候摔破膝蓋那樣,抽抽搭搭地,把這二十年來的委屈都哭了出來。姥姥拍著他的背,絮絮叨叨地說:“我就知道他們要傷你心。上回你說肋骨斷了,我夜裏睡不著,爬起來給你縫了個護心帕子,縫了七七四十九針……”
    風旭哭夠了,抬起臉,看見姥姥眼角的皺紋裏全是心疼。他吸了吸鼻子:“姥姥,我想好了。以後我就跟著你過,等我給你買個帶暖爐的房子,冬天不用生煤球……”
    “傻孩子。”姥姥用袖口給他擦臉,“姥姥不要房子,姥姥隻要你好好的。你參加那什麽大賽,姥姥給你蒸棗花饃,棗子要選最大最紅的,保你一路順順當當。”
    風旭望著桌上的煤油燈,燈芯跳了跳,映得姥姥的臉暖融融的。他突然想起,從小到大,每次他受了委屈,都是姥姥給他擦眼淚;每次他餓了,都是姥姥給他煮雞蛋麵;每次他害怕,都是姥姥拍著他的背說“不怕,姥姥在”。
    “姥姥,”他輕聲說,“以後我就是你的兒子。”
    姥姥愣了愣,接著笑出了眼淚:“好,好,我小旭是最孝順的兒子。”
    他摸窗外的月亮升起來了,照在院中的老槐樹上。風旭喝著桂花粥,聽姥姥絮叨明天要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排骨,突然覺得,所謂“家”,大抵就是這樣——有人把你的每道疤都當寶貝,有人把你的每句話都放在心尖上。
    他摸了摸胸口的護心帕子,上麵還留著姥姥的體溫。明天,他要去跟師傅說,他要帶姥姥去參加宗門大賽,不為別的,就為讓姥姥看見,她的小旭,也能站在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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