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離慢悠悠地睜開了雙眸，隨即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帶著血色，彎了彎眉眼，她活過來了。
    須臾，她掀起眼皮，視線落在李蓮花身上，一如往昔看起來無害的俊顏，身姿如鬆，溫潤雅致，又滿是清冷的皎潔，周身散發著可欣賞不可褻玩的氣質，真的很容易勾起人心底的欲念。
    許是久未開口，嗓音些許嘶啞：“李蓮花。”
    “姑娘認識我？”
    李蓮花放下茶杯的手一頓，對上她的視線，眼前的姑娘擁有一張極其精致的小臉，肌膚賽雪，那雙清透的灰藍色眼眸輕輕眨動，看似笑著，眼底深處透出幾分清冷和淡漠，那種感覺，就像是這世間沒有什麽東西能引得她停留駐足。
    又或者說，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隻俯瞰眾生，讓人望而生畏，不敢窺視。
    “認識啊，你姓李，名相夷，字蓮花嘛。”顏青離淺笑：“我名喚顏青離，你可以喚我阿離。”
    說著，光著腳踩在地上，走到他跟前，麵對麵坐下。她身上就鬆鬆垮垮地係了件緞麵素衣，襯得整個人更加清貴。
    李蓮花一愣，倏然握緊了茶杯，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些許意味不明。
    顏青離眨了眨眼，身子往前湊了幾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是我太美了嘛？”
    “咳咳，那個，顏姑娘，你…為什麽在我床上？”李蓮花被她的話嗆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有時候實話也是需要委婉一些的。
    見她自顧自地給自己斟了杯茶，那副自來熟的做派仿佛這座蓮花樓是她的，李蓮花腦袋有點懵。
    顏青離眼珠轉了轉，滿臉無辜：“我一直都在啊。”
    李蓮花瞳孔緊縮，手一抖，害的杯子裏的水差點灑出來。
    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是鬼啊！
    顏青離仿佛沒注意到他的異樣，繼續道：“我三年前就認識花花了呢。”
    那輕飄飄的聲音直戳李蓮花心底，他僵硬地扯起一絲微笑，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說些什麽，又乖乖閉上了。
    看著可愛得緊。
    顏青離知道他怕鬼，怕真嚇到他，柔聲安慰：“別害怕，我不是鬼。”
    她的嗓音清冷，刻意放軟了的聲音，莫名給人一種溫柔繾綣的感覺。
    李蓮花深吸了口氣，想到當下的時辰，終是開不了口趕人，禮貌地開口：“顏姑娘，天色已晚，城門已閉。你今夜可在蓮花樓暫住一宿，明日自行離去便可。”
    神也好，妖也罷，都跟他沒關係，早點把人送走就是他現在唯一的想法。
    顏青離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幽幽開口：“錯了呢，不是暫住，是久居。”
    不等他開口，她繼續說著：“因為某些原因，我離不開你。自東海大戰後，我便一直陪在你身邊，隻是今日才能露麵。
    我無處可去，在這世上，認識的人就你一個。所以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你也別想著丟下我跑路，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當然，作為你收留我的報酬，我幫你解毒。”
    她是不可能離開他的，跟在他身邊對她神魂有好處，她本就無處可去，除了賴著李蓮花，好像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再說了，她靠著李蓮花的氣運重塑肉身，救命之恩，她還沒報呢？
    李蓮花對上她笑盈盈的視線，一貫溫和的笑容頓時裂了縫，他能感受到這位顏姑娘笑容下的強勢。
    他頓時清晰地意識到他應該是趕不走她了。
    不過，他試圖再掙紮一下：“顏姑娘，你看我們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不太合適吧。”
    顏青離對他的言外之意置若罔聞：“我覺得很合適啊。”
    李蓮花沉默了。
    來軟的，她佯裝聽不懂，來硬的…估摸著他應該打不過。
    算了，橫豎也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兒。
    李蓮花無奈：“顏姑娘，若想留，便留下吧。”
    顏青離反手撐著下巴，微微偏頭，眸光流轉間，像一隻俏皮頑劣的貓兒，語氣透著幾分狡黠：“我就知道花花不舍得讓我露宿街頭的。”
    李蓮花移開視線，摸了摸鼻梁，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微抿的唇瓣泛著晶瑩的水光。
    “花花，我替你解毒吧。”顏青離親眼目睹這三年他一次次期待又失望的樣子，他很想解毒，卻總是事與願違。
    碧茶之毒乃天下第一奇毒，非忘川花不可解，偏偏，他毫不知情。
    無數個日夜的碧茶毒發，她能緩解可不能根治，他的身體一日比一日消瘦，羸弱，昔日驕傲肆意的少年郎成了如今這副殘燭之軀。
    李蓮花手指微微一蜷：“顏姑娘，你可知我中的毒是…”
    顏青離淡淡補全了他停頓的話語：“碧茶之毒，我知道，我能解。”
    平靜淡然的話語，李蓮花卻從中聽出了狂妄和自信。
    那種骨子裏自帶的傲氣，李相夷也有。
    李蓮花略一遲疑，半輕笑道：“好。”他本就想解毒，如今機會擺在眼前，為何不試上一試？
    顏青離：“花花，坐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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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蓮花不懂，但聽話地上了床，盤腿坐下。
    心裏暗暗打鼓，這是什麽解毒方式？他沒見過啊。
    顏青離跟在他身後，也上了床。
    她麵對李蓮花坐好，兩人距離很是相近，近得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李蓮花眉眼低垂，雙手搭在膝蓋，脊背挺直，額間散著發絲，一襲素衣，溫和內斂，好似九天之上不染凡塵的神明。
    顏青離召出胸口的青蓮，飛向兩人的頭頂，青蓮盤旋，月光紛紛而來，經青蓮化為滋養體質的青霧，落在兩人身上。
    眼見這一幕，李蓮花的認知再次被打破。
    顏青離顧不上他在胡思亂想什麽，碧茶之毒侵入他的肺腑，想要拔除極其痛苦，她怕他疼，是以喚出青蓮以減輕他的痛苦。
    她伸出右手剛碰到他的腹部，就察覺到手上的觸感頓時變得堅硬。
    李蓮花本能地想往後躲，耳根通紅。
    顏青離眉眼染上不悅，聲音帶著一絲涼意：“別動。”
    青蓮不能離體太久，偏偏祛毒耗費時間要長些。本來就時間緊迫，還躲躲躲，有什麽好害羞的？
    要不然，疼死他算了。
    李蓮花咽了咽口水，渾身僵硬，認命地閉上眼睛，耳朵紅得都要滴出血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腹部那隻手的柔軟，被碰到的地方燙的厲害，心髒狂跳了起來，濃密的睫毛止不住的輕顫。
    顏青離另一隻手持續輸送法力進入他的體內，輔助青霧治愈他的經脈損傷，右手則是吸取他丹田內的被揚州慢壓製的碧茶之毒，一點點引著他體內的毒素向上移。
    她速度不敢太快，怕損壞了他的經脈。
    李蓮花緊閉雙眼，體內毒素被抽離的痛苦他根本沒意識到，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隻在他身上亂動的手，緩慢地向上移，他的呼吸都有些凝滯，額間冒出點點冷汗。
    慢慢地，那隻手覆蓋在他的胸膛，接著是脖子，下巴，白玉的臉龐控製不住地染上粉意。
    顏青離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碧茶之毒已經被她引到了李蓮花的喉嚨，就差一點了。
    她再次凝聚法力，將碧茶之毒從他的嘴裏引了出來，一個液體凝成的小黑球浮現在她的掌心。
    這經過揚州慢改良的碧茶之毒，才是真的無藥可解，隻要沾到皮膚上，便會深受其害。
    李蓮花不受控製地張開嘴，碧茶之毒從他嘴裏飛出的那一刻，常年寒冷的身體頃刻間被一股暖意覆蓋，那股暖意流向四肢百骸，虛空的丹田此刻充盈了起來。
    那是揚州慢的內力。
    顏青離收回法力，聲音帶著虛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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