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嗤笑一聲，以退為進？
    都走到如今這一步，竟還妄圖留個好名聲。
    他還沒吭聲，反倒是他身後的江湖人憋不住開了口。
    “紀漢佛，你這話什麽意思，解散四顧門是無奈之舉還是包庇雲彼丘是無奈之舉？我們可半點沒看出無奈，隻看到百川院借著李門主的名聲在江湖上獨占鼇頭。”
    “雲彼丘有錯，你們就沒有嗎？”
    “雲彼丘被推出來當擋箭牌，你們就能安然無恙嗎？”
    “說什麽如數奉還，不過是心虛，怕李門主不會原諒你們。”
    佛白石臉色一白，就算李相夷今日能高抬貴手，他身後這群江湖人也未必會放過他們，李相夷在江湖上一呼百應，誰人不知，他甚至不必多言，自會有人上趕著去替他出手。
    石水咬咬牙狠心朝自己拍了一掌，霍地吐出一口血：“屬下眼睜睜看著四顧門解散卻無動於衷，是為不忠，明知雲彼丘下毒卻仍替其隱瞞，是為不義。屬下自廢武功，不為奢求門主寬恕，隻為彌補當年之過。”
    其實她與雲彼丘並無區別，他們遇見門主是幸，而門主遇見他們是悲。
    紀漢佛、白江鶉對視一眼，心知他們若是無所表示，今日這關過不去。
    緊接著，兩人自廢武功，跟石水同樣的話術，這是眼前他們能做的最有利的選擇，自廢武功，有輕有重，倘若等著李相夷下手，那可未必。
    他們身後餘下的門人多半是幾人的心腹，說著是心腹，其實也談不上多忠誠，見形勢不對，早早趁亂都跑了。
    李蓮花接過那些地契、賬本，隨手遞給封磬：“我不是你們的門主，東西既已歸還，還請諸位早日離開，雲彼丘留下。”
    三人鬆了口氣，至少他們還活著，若是當年的李相夷，此事今日絕不會輕輕揭過。
    李蓮花拔出少師劍，一劍劈了百川院的牌匾，收劍回鞘，“砰”一聲，沉聲響起，濺起塵土。
    少頃，扭頭左眉微挑看向顏青離，她不是想拆了百川院蓋豬圈嗎？
    趁機，李蓮花內力傳音給封磬，咳，百川院在…有條地道，進去後派人給他堵嚴實點。
    封磬：？？地道？
    顏青離秒懂，興奮開口：“封磬，這些玩意兒住過的地方髒死了，給我砸！砸個幹淨！”
    原本是想的，隻是蓋了豬圈還得安排專人每日清理照料，費錢又費力，倒不如先放在這兒，說不準以後會用到呢。
    隻是這些人住過的髒死了，得清理清理。
    “是！”
    別說封磬他們，看熱鬧的江湖人也都是萬分激動，湊熱鬧誰不樂意。
    再說了，他們早就看佛彼白石不順眼了，仗著李門主的名號在江湖混得風生水起，江湖事沒見他們處理清楚幾件，也就石水時常會出門辦案，剩下的幾個都是坐在百川院冠冕堂皇的當什麽百川院院主。
    他們不說，不代表他們不清楚。
    李蓮花靜靜看著百川院的大門轟然倒塌，眼前的一切化為塵礫，神情淡然。
    封磬派人將房間內養傷的肖紫衿抬著扔了出來，他身邊跟著照顧他的喬婉娩，昨夜議事太晚，兩人留宿在百川院，誰曾想今日被人連轟帶趕地離開百川院。
    喬婉娩看著站在人群中間的少年，依舊耀眼，依舊奪目，依舊…令人心動。
    隻是他身邊的愛人不再是她了。
    又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肖紫衿，抿了抿唇。
    江湖不適合她，她或許是該回家了。
    佛白石三人甚至沒來得及去收拾他們的細軟和隨身物品，房間都被打砸一通，而他們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他們如今更需要擔心的是如何躲過這些江湖人的譴責。
    顏青離隻覺得這座捆綁李相夷的枷鎖在這一刻徹底斬斷。
    李蓮花吩咐道：“你們回客棧等我，我和阿離還有事情處理。”
    封磬等人：“是。”
    ————————
    金鴛盟舊址。
    兩人下山，一路來到金鴛盟舊址。
    當年大戰後這裏早已荒廢，昔日的魔教聖地如今隻剩下無人踏足的瓦礫和肆意蔓延的野草，而無人靜謐的廢墟中傳來微弱的風聲。
    “兄弟們，我把害你們的人帶來了。”
    李蓮花取出提前準備的紙錢、美酒和供品擺好，掀開衣擺單膝跪了下來，燃香祭奠。
    雲彼丘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看著熟悉的地址，回想起三年前他戰前故意安排李相夷的心腹們踏入金鴛盟，他們是那麽相信他，喊他雲院主，他卻將他們送上一條不歸路。
    角麗譙告訴他金鴛盟總壇人去樓空，不會出事的，隻是希望那些四顧門舊人晚些再去救李相夷。
    他信了。
    他是真的信了嗎？
    他明知金鴛盟總壇有詐，一如明知那杯茶有疑，他還是做了，他滿嘴說著愧疚，到頭來不曾給兄弟們上一柱香，亦不曾去真心找尋過門主。
    他隻是——
    隻是不願承認他的卑劣罷了。
    過往種種在腦海中一一浮現，沒想到記憶中最開心的還是在四顧門陪兄弟們喝酒吃肉的場景。
    是他錯了，是他錯了…
    李蓮花冷眼看著雲彼丘，不願同他多說什麽，雲彼丘不該對兄弟們下手的，他該死。
    站起身，拔出少師劍，寒光一閃，血光迸現。
    “門主，對不起…”
    雲彼丘隻覺喉頭處傳來一股涼意，劇痛襲來，鮮血從脖頸處噴湧而出，刺紅了眼，洇濕了地麵，而他的最後一句話隨著風聲消散在空氣中。
    李蓮花閉上眼，兄弟們，我終於替你們報仇了。
    顏青離上前握著他的手，柔聲道：“我可以帶你見他們一麵。”
    李蓮花錯愕地轉過頭，似是不可置信。
    顏青離又道：“我之前同你說過，他們早已投胎轉世，無法複生，但是我能讓你們見一麵，說說話，正式告個別。”
    不過是暫時喚醒他們前世的記憶，招來魂魄而已，好在這裏是他們去世的地點，殘留一絲他們的記憶碎片，找齊五十八個人並不是什麽難事。
    李蓮花唇瓣動了動，顏青離猜到他想問什麽，開口道：“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李蓮花沉默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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