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們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將那老人“請”了下去。
    那老人還想掙紮，卻被幾個壯漢衙役架著，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那根救命的柱子越來越遠。
    剩下的老人們，全都傻眼了。
    這……這劇本不對啊！
    碰瓷失敗，還被強行送去“體檢”了？
    就在這時，李文博急匆匆地從人群外擠了進來。
    他一看到這陣仗，汗都下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孔長瑞身邊，壓低了聲音，急切地問
    “長瑞兄！這……這可怎麽辦啊？！”
    孔長瑞哈哈一笑，臉上哪有半分焦灼，反而拍了拍李文博的肩膀，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放心吧，文博，本官自有辦法。”
    他衝著李文博擠了擠眼睛，那神情，看得李文博心裏直發毛。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
    孔長瑞沒再理會他，而是清了清嗓子，對著周圍的衙役高聲下令。
    “來人！去軍營，調一批安南本地的士卒過來！”
    李文博心裏咯噔一下，調兵？這是要來硬的了？
    可對付這群手無寸鐵的老人，動用軍隊，豈不是正好落入了對方的圈套，坐實了“酷吏”的罪名？
    孔長瑞卻完全沒給他提問的機會，繼續命令道
    “讓他們一對一伺候好這些老人家！”
    “聽清楚了，是伺候！給老人家捶背、捏肩、扇風、倒水，一定要伺候到位！”
    “哪個老人家要是出了半點差錯，磕了碰了，負責伺候他的那個士卒，軍法從事！”
    這命令一出，不光李文博，連周圍的衙役都集體懵圈了。
    伺候？
    讓那些五大三粗，殺人不眨眼的兵痞子來伺候人？
    這……這是什麽操作？
    孔長瑞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當然，伺候好了，也有賞！一人，二兩銀子！”
    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已經開始麵麵相覷的老人，再次開口。
    “對了，諸位老先生這麽早過來，想必還沒用飯吧？”
    “來人呐！就在本官這衙門口，支起幾口大鍋！煮粥！蒸白麵饅頭！”
    “記住，米要最好的米，麵要最白的麵！可千萬別讓這些為國盡忠的老先生們餓著了！”
    說完，他看都不看那群已經徹底呆滯的老人，拉著還在發愣的李文博，轉身就往後衙走。
    “走，文博，看完了熱鬧，該回去喝茶了。”
    李文博被他拽著，機械地邁著步子，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衙役們已經手忙腳亂地開始去搬鍋支灶，那架勢，不像是在應對一場示威，倒像是在準備一場露天的大席。
    “長瑞兄，你這是……”李文博的腦子徹底成了一鍋粥，完全跟不上孔長瑞的思路。
    孔長瑞腳步不停，嘴裏發出愉悅的笑聲。
    “他們不是想用老人來逼我們就範，玩道德綁架嗎？”
    “那我就把這些老人家當親爹一樣供起來！我好吃好喝地招待著，還派專人伺候，誰能說出半句不好的話？”
    “全安南的百姓隻會看到，我大夏官員是多麽的尊老愛幼，仁義無雙！”
    “至於那點錢糧……”孔長瑞的語氣裏充滿了不屑，“不過是幾百個老人罷了，能吃多少？這點錢，我大夏出得起！而且，這錢，花得值！”
    李文博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終於明白了！
    高！實在是高！
    這是陽謀！赤裸裸的陽謀！
    你跟我講道德，我就比你更道德！你拿老人當武器，我就把他們捧成菩薩！
    用魔法打敗魔法！
    李文博看著孔長瑞的背影，眼神裏充滿了震撼和敬佩。
    他這位同窗，心裏的彎彎繞繞，比那安南的山路還要多！
    ……
    另外一邊，布政使司衙門口。
    幾百個安南本地的士卒，罵罵咧咧地被調了過來。
    他們都是些地痞流氓出身，平日裏橫行霸道慣了，打仗或許不行，但欺負百姓絕對是一把好手。
    今天一早被從被窩裏薅出來，還以為有什麽大仗要打，一個個興奮得不行，結果到了地方一看，竟然是讓他們來伺候一群快入土的老頭子？
    “搞什麽鬼？讓老子來幹這個？”
    “他娘的，老子是拿刀的，不是端茶倒水的！”
    “晦氣！真他娘的晦氣！”
    領頭的千戶也是一臉的哭笑不得，心裏把孔長瑞罵了八百遍，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隻能硬著頭皮執行命令。
    他一腳踹在一個罵得最凶的士卒屁股上。
    “都給老子閉嘴！孔大人有令！”
    他清了清嗓子，把孔長瑞的命令重複了一遍。
    “把這些老人家，當你親爹一樣伺候！誰要是怠慢了，讓他磕了碰了，軍法從事！”
    聽到“軍法從事”四個字，那幫士卒的咒罵聲頓時小了下去，但一個個臉上還是寫滿了不情願，動作懶懶散散，跟沒吃飯一樣。
    千戶看著這幫爛泥扶不上牆的玩意兒，氣不打一處來，隨即話鋒一轉，嘿嘿一笑。
    “當然了，孔大人也說了，要是辦好了差事，讓老人家滿意了……”
    他故意拉長了音調，然後猛地提高聲音。
    “每人！賞銀二兩！”
    “嘩！”
    整個場麵瞬間變了。
    那幾百個剛才還跟霜打的茄子一樣的士卒，眼睛裏瞬間爆發出狼一樣的綠光！
    二兩銀子！
    那可是他們好幾個月的軍餉！
    足夠去城裏最好的館子吃上幾頓，再去最好的青樓聽幾晚小曲兒了！
    “他娘的！不早說！”
    “伺候人是吧？我跟你說，我伺候人那可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我奶奶癱瘓在床十年，都是我一口口喂飯，一把把端尿！我能伺候十個！”一個剛才罵得最凶的士卒，此刻拍著胸脯，滿臉真誠。
    “滾你娘的！你奶奶去年還能下地打牛呢！”旁邊一人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然後一臉諂媚地衝向一個看起來最年長的老頭，“爺爺！您看您，跪了這麽久，腿肯定麻了吧！來來來，孫兒給您捏捏！”
    “你滾開！這是我爺爺！我先看到的！”
    “放屁！這明明是我親爺爺！你看他跟我長得多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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