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陽在半夢半醒之間睜開了眼，眼前的環境熟悉又陌生。
    “這是哪？好像有點熟悉，但我又想不起是哪裏。”
    穆陽看了看手掌，那似乎根本不是他的手。一陣劇痛傳入腦中，穆陽疑惑的目光瞬間變得呆滯，然後回歸正常。
    穆陽扯著嗓子大喊：“媽媽，我餓了！”
    廚房裏探出一個婦人的頭，臉上隱隱顯出的皺紋展示出她並不年輕的年齡，但卻讓他此刻的麵容更加溫柔慈祥。
    她笑著，寵溺地看著穆陽，輕輕地開口：“陽陽先去洗手，飯馬上就好了。”
    穆陽努努嘴，很多小孩都不喜歡時時刻刻都要洗手，穆陽就是這樣的人，他現在還是個隨心所欲的小孩，並不喜歡那無時無刻的束縛。
    但是為了可口的飯菜，穆陽還是乖乖去洗了手。
    飯菜很快就端了上來，是穆陽最喜歡的油燜大蝦。穆陽開心地拍手，拿起筷子準備對抗眼前的食物。
    母親還是那副溫柔的樣子，眯著眼睛看著穆陽，但是語氣中卻帶著嚴肅，“不等爸爸嗎？我怎麽教你的呢？”
    穆陽皺了皺眉頭，想耍小孩子脾氣，但是為了眼前自己最喜歡的食物還是屈服了，奶聲奶氣地開口，“要等長輩先吃！”
    可穆陽記憶裏那個嚴肅的男人卻一直沒回來。
    一分鍾，兩分鍾……
    一小時，兩小時……
    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母親還是讓穆陽先父親一步吃了飯，但自己卻未曾下口。
    母親知道穆陽父親的工作很忙，可他還是每天都會重複這一舉動。有時穆陽夠幸運，能等到父親回來，有時穆陽很倒黴，一晚上父親都不會回來。
    今天依舊是很平常的一天，穆陽的父親一晚上都沒回家。
    穆陽和母親都沒有為這感到奇怪，哪怕穆陽父親曾說過他今天會早點回家。
    他們已經習慣那男人的謊言了。
    ……
    穆陽的父親今天依舊沒回來，穆陽似乎已經很久沒看到那個臉上總是充滿嚴肅的男人了。那個總是對他說教的男人似乎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是的，那個男人失蹤了，穆陽已經半年沒有見到他了。
    穆陽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覺得那個嚴肅的男人在跟他玩捉迷藏。
    “嘿嘿，爸爸還是很貪玩的吧？”穆陽心裏隻有這個念頭，他並不明白失蹤半年意味著什麽。
    這半年裏，母親依舊是每天做好飯菜，然後加熱一遍又一遍。就好像那個男人在某一天的淩晨，會突然打開這扇門，臉上帶著笑容地告訴她“我回來了，沒擔心我吧？”
    但是這終究隻是幻想，這一幕始終沒有發生。
    期間有幾個看起來高大威猛的男人來了穆陽的家裏，跟穆陽母親說了些什麽。
    穆陽偷看了很久，什麽都沒聽到，他隻是看到了自己母親癱倒在地上，在止不住地流淚。
    “他們跟媽媽說了什麽？”穆陽隻覺得他們在欺負自己的母親，衝上前去將那幾個人趕走了。
    “爸爸去別的地方冒險了，你很久都不會見到他了。”母親是這樣說的。
    穆陽不以為意，他才不想見到父親呢，他老是很嚴肅，板著張臉，穆陽可害怕他了。還總是對他說教，那些大道理穆陽根本不想聽，太煩人了。有時他還會罵自己，罵自己不上進，老是考不上好成績。
    穆陽不明白那成績有什麽用，他這麽厲害的人才不需要那點成績來證明自己呢。
    但母親似乎很傷心，穆陽讀懂了她的情緒。
    就像他丟掉了自己最心愛的玩具一樣，那種悲傷的感覺。
    後來母親就變得早出晚歸，穆陽再也不能按時吃上可口的飯菜，為此他還跟母親鬧過情緒。
    母親總是會眼角含淚地告訴穆陽：“你該長大了，我保護不了你太久了……”
    穆陽不懂她的意思，但他不想讓自己的母親再流淚了。
    他想長大……
    ……
    今天是周一，穆陽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他該去上學了。
    今天又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她也許出去上班了，穆陽已經習慣這種起床看不到母親的情景了。
    穆陽熟練地從鍋裏拿出一顆雞蛋，那是他的早餐。
    今天是考試，穆陽早就做好了準備，上了考場就自信提筆，他有信心完成母親定下的目標——一百分。
    一天的考試很快就過去，老師在放學的時候宣布了一件事。
    明天要開家長會。
    家長會？！
    穆陽有些局促，他臉漲得通紅，想說些什麽但又不敢舉手。幾乎是同一瞬間，許多同學的頭都轉了過來，一起看向穆陽，臉上還帶著屬於孩童的那種肆無忌憚的笑。
    “哈哈哈哈哈！穆陽怎麽辦，他早就沒爸爸了！聽說還整天見不到媽媽！”有些小孩嚷嚷著。
    穆陽的臉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反駁：“你們放屁！我爸爸去冒險去了！我媽媽去工作了！”說罷，他哀求似的目光看向老師，似乎想讓她結束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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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際上當這些小孩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老師就想阻止了，但她還很年輕，還是個女老師，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小孩的喊叫聲中。
    她有些惱怒地拍了拍桌麵，大喊道：“你們為什麽要欺負同學！不要嘲笑別人！”
    空氣一瞬間寂靜。
    老師招招手示意穆陽跟她走。
    兩人離開教室的一瞬間，教室裏再次變得吵鬧。
    小孩總是不知道他的話會有多傷人，他們隻是天真地把自己的第一想法告訴別人。
    ……
    辦公室裏，隻有穆陽和老師兩人。
    穆陽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老師半蹲著，看著穆陽的頭頂，“你的爸爸媽媽有事情不能來嗎？”
    穆陽聲若細蚊地“嗯”了一聲。
    老師笑了笑，摸了摸穆陽的頭，“沒關係的，如果明天你的家長來不了的話，我可以作為你的家長出席哦，如果你媽媽可以來的話就更好了。”
    穆陽抬起頭，眼睛亮了亮。
    穆陽點點頭，伸出小拇指。
    老師也點點頭，小拇指伸向穆陽。
    兩人在這一刻好像達成了協議。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
    穆陽的母親雖然忙，但最終還是來參加了穆陽的家長會。她深深地明白那足以主導孩子的一生，她不想讓孩子自卑地活著。
    穆陽看著母親，又有些自豪地看向身邊的同學，神氣極了。
    他在今天有了兩個母親。
    老師宣布了考試成績。
    “讓我們恭喜穆陽，這次數學考試一百分！”
    穆陽挺起胸膛走向講台。
    這是他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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