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紫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穆陽，半晌沒有說話。
    她似乎也正在思考，怎麽講述出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真實事情。
    良久，她終於開口：
    “和你猜想的一樣，那封信件裏，我將自己完全塑造成了一個置身事外的受害者，一個局外人。”
    “如你所見，我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她指了指自己所在的這個房間，這是她十幾年來裝瘋賣傻的獎品。
    他為了躲避那個瘋子，將愛美的自己打扮成了一個連屎尿都無法控製的精神病。
    “實際上，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並不是那麽沒有存在感。”
    “我是那個殺人狂的幫凶，我是惡魔的殺人工具。”
    她的目光裏帶上了一絲回憶。
    “我為了自己的性命，和那個惡魔做了一個交易……”
    ……
    我叫常紫琪，是一個風俗工作者。
    如你所見，我的日子並不光彩。
    遭受白眼，遭受唾棄，沒人看得起。
    唯一可以安慰我的，就是徹夜狂歡後的那碎銀幾兩。
    我父母早亡，早早地就被送到了孤兒院。
    所幸這裏的人都有一個不完整的童年，我也沒有遭受到別人的白眼。
    但卻因為我長得還算好看，被很多人都當做一塊點心。
    這裏名叫兒童福利院，實際寫作惡魔的巢穴。
    老師、院長，他們白天慈眉善目，總是對我們噓寒問暖，讓我們吃飽穿好。
    到了晚上，他們才會展現出內心的那一抹黑暗。
    惡心的笑容狠狠地紮進我的眼睛，刺耳的聲音填滿我的腦海。
    碩大的身軀壓在我的身上，決堤的淚腺都無法體現出我內心的恐懼，隻有因為恐懼從鼻腔裏流出的鮮血，才將我的害怕展露無遺。
    這樣的生活，我足足過了十幾年。
    剛開始，我還會反抗。
    到後來，我甚至連自殺的勇氣都消失了。
    十幾年，足以讓一個老虎變成溫順的貓咪，足以讓吃人的惡狼變成看門的家犬。
    我窩囊地度過了前半生。
    因為他們想要占有我，我一直沒有被家庭收養。
    成年那天，我開心極了。
    一小紙杯蛋糕吃在嘴裏，那比蜂蜜還要甜。
    我或許？終於逃出了這個罪惡的小院？
    可社會並不會讓你輕易地通關。
    我在院裏沒有學到什麽東西，磕磕絆絆地隻能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連一技之長都沒有，唯一擁有的，隻有自己的身體。
    我放下了自己內心的嫌惡，用這並不寶貴的東西換來了寶貴的金錢。
    沒關係的，我早都習慣了這一切。
    不過是每一天換一個人罷了，沒差的。
    隻要有錢賺，就沒有問題了。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旅館的店主，他第一次見到我就對我噓寒問暖。
    他問我生活得痛不痛苦，是不是很掙紮。
    他還說，如果自己累了，他願意給自己幫助。
    我很久沒有接觸到這種關心了，這讓我一時間忍不住地迷上了他。
    後來我就一直光顧這家旅舍，不管是誰，我都會讓他來這裏。
    這也是我對他的一種回報了吧？
    可事情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漸漸地，我發現那些被我帶到這裏的人都失聯了，電話怎麽都打不通。
    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這裏就像是一張大嘴，進來的人都被吃掉。
    我去詢問了他，他卻冷冷地告訴我：
    “不該問的事情，你就不要多問，做好你的就行了。”
    我很久都沒有去過那裏，直到有一天，他的電話打過來。
    電話裏的他依舊是那副溫暖的嗓音，這讓我有些欣喜。
    他是不是也想我了？
    這是一個底層人最不切實際的幻想。
    電話那頭聲音傳來：
    “常小姐，你很久都沒來這裏了？要不要抽空來這裏看看啊？”
    “如果可以，多帶些你的顧客？”
    我眉頭皺了皺，這番通話超出了我的意料。
    他似乎是為了自己的生意？
    出於內心的那一抹漣漪，我還是同意了。
    直到那一天來臨，我才知道他幹了什麽。
    我帶著那些客戶來，他讓我在外麵等會兒。
    十幾個人進入大廳，沒有幾分鍾，刺耳的尖叫聲從裏麵響起。
    我連忙衝了進去，卻隻看到駭人的一幕。
    他拿著一把菜刀，滿臉是血，形似修羅，嘴角揚起一抹詭異惡心的笑容。
    配上滿地的血腥與殘肢斷臂，宛如地獄。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但這一切確確實實地發生了。
    腳下的十幾人七零八落，眼看已經沒有聲息了。
    他轉頭，看向了我，溫柔的嗓音再次響起，極具割裂感。
    “常小姐，謝謝你了，這下我媽就能活過來了。”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變得無比虔誠，看向樓上的位置，像是麵聖的教徒。
    “常小姐，以後，我們就一起生活，你不是缺愛嗎，我來給予你愛。”
    可我已經嚇傻了，待在原地不知道在幹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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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起手，指了指店主。
    “你……你！”
    嘴巴張合，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這時才明白，那些失蹤的人都去了哪裏。
    他們都被這店主綁架殺死了！
    而我，就是害死那些人的倀鬼！
    店主向我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來，將菜刀收在身後，一隻手伸向我。
    溫柔的笑容上鋪滿了鮮血，我被逼到牆角上。
    “起來吧，地上涼。”
    我受不了這種氛圍，將他的手拍開，尖叫著跑向外麵。
    越遠越好，越快越好！
    遠離那個惡魔！
    不知過了多久，後麵升起一抹黑煙，緊接著，一股刺鼻的味道衝到鼻腔裏。
    我分得出，那是旅館的方向。
    幾乎是同時，我的手機響了。
    一條短信發到了我的手機上。
    是店主！
    【謝謝你，常小姐！】
    【如果沒有你，我不會這麽早就完成我的目的。】
    【我會找到你，好好地感謝你，把你帶到我的世界，我們在死人的世界裏一起生活！】
    【隻要你在世界上一天，我就會找到你！】
    我怕極了，這封像是詛咒又像是索命的短信，一遍一遍地衝擊我的心靈。
    可我也不敢去自首，畢竟我自己也是幫凶……
    於是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的辦法。
    隻要我裝成瘋子，就可以躲到瘋人院了。
    他永遠也找不到我！
    永遠！
    ……
    注：倀鬼，指的是被老虎吃掉而變成老虎的奴役的鬼魂，品行卑劣，常引誘人使其被老虎吃掉，所謂“為虎作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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