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小時候,喜歡我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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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浪潮平息,你連指尖都抬不起半分。
意識在困倦與清醒間沉浮,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書桌——那疊照片...
天亮後,生死難料,必須把源文件傳給沈星回的繼父,那位據說正直且手腕通天的議員。
掙紮著想下床,腳尖剛觸及冰涼的地毯,腿窩便是一陣酸軟無力,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栽去。
一條鐵臂驟然箍住你的腰,力道強悍地將你撈回那片帶著他獨特氣息的溫熱港灣。
秦徹的眼睛依舊閉著,呼吸平穩,仿佛隻是無意識的動作,手掌卻帶著一種安撫的韻律,輕輕拍撫著你汗濕的後背。
“別擔心,不會讓你死。”
這承諾輕飄飄,卻又沉甸甸。
你在他懷裏側過身,黑暗中,他雪白的發絲散落在枕上,像鋪開的月光。
你蜷在他懷裏,沉默片刻,終究忍不住問出那個盤桓心底的問題:“秦徹,你到底……站哪一邊?俄國?英國?美國?還是……中國?”
他緩緩睜開眼,血紅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線中如同凝固的寶石。
沒有直接回答,隻是伸出手,指腹溫柔地將你黏在汗濕額角的碎發捋至耳後。
“我不在乎局勢,” 他凝視著你,聲音低沉而專注,“我關心的對象是你。”
這答案像打在棉花上的拳頭,讓你氣悶又無力。
“跟你說話好費勁,” 你忍不住吐槽,“像聽了個屁。”
秦徹低低地笑了,“那就換個說法,” 他血眸微眯,閃過一絲睥睨的光,“我站,肯定會贏的那方。”
你心中一動,抬起眼看他:“所以……明天的‘仗’,你有把握會贏,對不對?”
他撫著你臉頰的手微微用力:“我跟你說過,讓我愛上你,你就不會輸。”
你猛地睜大眼睛,一絲靈光穿透迷霧,聲音帶著豁然開朗的激越。
“我懂了!以前對你來說,國家是虛妄的符號,因為你遊走於黑暗,立場是致命的毒藥。但是!如果你有了愛人、妻子、孩子...有了家,你就有了必須守護的土地,你就有了——祖國!”
秦徹的瞳孔緊緊鎖住你眼中跳躍的光亮,那光芒映在他眼底,仿佛點燃了沉寂的火焰。
他啞聲問:“那……你會讓我輸嗎?”
你眼中的光亮微微黯淡,像被風吹動的燭火,聲音輕了下來:“你這……真是一場豪賭啊。”
“我想再聽你叫我名字。” 他忽然要求。
“……阿徹。”
“再叫一遍。” 他手臂收緊,將你更深地嵌入懷中。
“……阿徹。”
低低的呢喃仿佛打開了時光的閘門。
秦徹摟著你,沉重的眼皮緩緩闔上,意識沉入一片光怪陸離的舊日光影……
千禧年的香港, 潮濕的空氣,蟬鳴聒噪。
小小的男孩蹲在花園濕潤的鵝卵石小徑旁,專注地看著一隊螞蟻在泥濘中跋涉,搬運著比它們身體大許多倍的碎屑。
保姆阿春帶著濃重粵語腔的呼喚由遠及近:“少爺!快返屋企洗手食飯啦!一陣就落大雨噶!”
男孩充耳不聞,血紅的瞳仁裏映著那些渺小卻忙碌的生命。
他稚嫩的心裏盤旋著一個念頭:這些微小的生靈,竟敢如此坦然地生活在巨人的國度裏?或許,它們的世界裏,根本不存在“人類”這個龐大到無法理解的恐怖存在。
“阿徹——回家吃飯啦。”一個溫婉清甜的聲音,像風鈴般響起,穿著素雅旗袍的母親,娉娉婷婷地站在白色洋房的雕花屋簷下,笑靨如花,向他招手。
男孩立刻丟下螞蟻,雀躍地起身,像隻歡快的小獸般朝母親奔去……
可那溫暖的身影,卻仿佛永遠隔著一段無法縮短的距離,他跑啊跑,母親的懷抱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夫人!少爺!快跑——!!”身後,阿春老公驚恐欲絕的嘶吼如同驚雷炸響!
男孩驚恐回頭。
“砰!”沉悶的槍聲,那個總是憨厚笑著的男人,胸口綻開刺目的血花,直挺挺地倒下。
再回頭。
“啊——!”阿春淒厲的慘叫戛然而止,她張開雙臂死死護在母親身前,冰冷的刀光閃過,鮮血如潑墨般染紅了母親素淨的旗袍下擺。
母親淚流滿麵,美麗的臉上布滿驚恐和絕望,用盡最後的力氣對他嘶喊:“阿徹——快跑!!”
槍聲再起,母親眼中的光彩瞬間熄滅,那抹溫婉的身影如折翼的蝶,翩然墜地……
秦徹順著母親最後凝固的視線方向看去——那個穿著精致小西裝、渾身濺滿溫熱鮮血、滿臉驚惶絕望的四歲自己,正用盡全身力氣,頭也不回地奔跑著。
他跑過一棟棟冰冷華美的別墅,跑過霓虹初上、光怪陸離的街道,跑過沉默的山巒,跑過嗚咽的河流……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陰影和血色中穿梭,仿佛被無形的惡鬼追趕。
最終,精疲力竭地撲倒在一個冰冷而高大的身影腳下——他的父親。
迎接他的不是安慰,而是西伯利亞冰原刺骨的寒風和軍營裏虎豹豺狼般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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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靴底、咒罵、惡意……如同冰雹般無休止地落下。
每一次被狠狠打趴在地,泥土和血的味道嗆入口鼻;每一次掙紮著爬起來,那雙遺傳自母親的、本應澄澈的紅色眼眸裏,屬於孩童的天真便熄滅一分,取而代之的是野獸般冰冷的凶光。
倒下,爬起,再倒下,再爬起……直到骨骼在捶打中變得堅硬,直到肌肉在對抗中虯結如鐵,直到眼神淬煉成冰,直到再也沒有人,能將他打倒。
意識如同穿過漫長的黑暗隧道,驟然被刺目的光線喚醒。
眼前不再是西伯利亞的冰天雪地,而是阿爾卑斯山腳下如茵的碧綠草坪。
拳腳聲漸漸淡去,被溫暖的風聲、悠揚的弦樂和人群的喧嘩取代。
那個曾在血泊中掙紮爬起的男孩,此刻已化身成身姿挺拔、氣度卓絕的新郎。
一襲量身定製的銀灰色西裝勾勒出完美身形,銀發被精心打理,向後梳攏,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那雙深邃依舊、卻多了幾分篤定從容的血色眼眸。
他臂彎裏挽著的,是穿著抹胸曳地婚紗的你。
象牙白的緞麵流淌著珍珠般的光澤,巨大的裙擺鋪陳在青草地上。
長發如海藻般披散,發間兩支潔白的羽毛隨山風輕顫。
身後,巨大的黑色羽翼造型拱門肅立,如同守護,又似宣告。
而環繞整片遼闊草坪的,是鋪天蓋地、熱烈燃燒般的紅色鬱金香花海。
在這片濃烈到近乎灼目的紅與黑之間,身著白紗頭戴白羽的你,是唯一的、不容褻瀆的純白。
你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目光掃過草坪上觥籌交錯的龐大賓客群,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真實的憂慮:“一千多個客人……我們這邊算上後廚,滿打滿算也不到三百人,真要動起手來……”
後麵的話沒說完,但擔憂溢於言表。
秦徹側過頭,隻低聲提醒:“早上跟你說的,忘了?”
你撇撇嘴,想起他強勢的叮囑,沒好氣地小聲複述:“打架是男人的事,我負責做美美的新娘。”
這時,一對衣著考究的法國夫婦微笑著走近,你們兩人耳中的微型同聲傳譯耳機立刻工作起來。
優雅的夫人由衷讚歎:“您的妻子真像降臨人間的天使。” 秦徹與你從容地與他們握手、行貼麵禮。
“酒店還住得習慣嗎?” 秦徹寒暄,語氣自然。
那位風度翩翩的先生聳聳肩,笑容帶著一絲微妙的調侃:“除了隔壁房間數子彈的聲音有點擾人清夢,其他堪稱完美。” 夫婦倆相視一笑,舉杯離開。
秦徹臉上的笑意未減,對著隱形耳麥低語,聲音冷了一度:“查清楚,和弗雷德夫婦同住一層、相鄰房間的,都有哪些人。”
他目光轉向身側,你正微微彎腰,含笑與一個金發碧眼的小男孩說著什麽。
男孩用笨拙的中文說了句“新婚快樂”,然後害羞地將一朵沾著露珠的小野花塞進你手裏,蹦跳著跑開了。
你直起身,回到秦徹身邊,指尖把玩著那朵脆弱卻生機勃勃的小花,看著小男孩跑遠的背影,臉上還帶著未褪的笑意:“你小時候,肯定既招人喜歡,又招人討厭。”
秦徹血瞳微轉,落在你生動的側臉上:“哦?怎麽說?”
“這張臉啊,” 你指尖虛點了一下他俊美得近乎神跡的麵孔,語氣帶著調侃,“肯定人見人愛。但這脾氣……” 你搖搖頭,未盡之言不言而喻。
秦徹的目光越過你,投向遠處連綿的雪山,血色瞳孔深處掠過一絲遙遠而冰冷的回憶。
“小時候,喜歡我的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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