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第二十七日清晨，林夏被灶火劈啪聲喚醒。她揉著眼睛鑽出帳篷，看見沈淮舟正蹲在臨時搭起的土灶前燒火，軍用水壺在鐵架上冒著熱氣。晨光斜斜穿過飛天壁畫斑駁的窗欞，在他肩頭鍍了層金邊，昨夜巡邏時蹭上的沙土還沾在褲腳。
    "醒了？"他轉頭遞來塊烤得焦香的青稞餅，"王研究員說今天要去北區洞窟，得早點填肚子。"林夏咬了口餅，麥香混著柴火味在舌尖散開。自從發現地脈秘密後，這樣的尋常早餐反而成了最安心的時刻。營地不遠處，小戰士們正排隊洗漱，搪瓷缸碰撞聲和壓低的笑鬧聲在晨霧裏回蕩。
    收拾碗筷時，林夏注意到灶灰裏埋著幾個烤得黑乎乎的土豆。這是沈淮舟從老鄉那裏學來的法子，她忍不住想起2025年的生活——微波爐加熱的即食餐，隔著屏幕的工作會議，和此刻沾著煙火氣的時光截然不同。她用樹枝撥弄著灰燼，突然發現土豆堆裏藏著塊形狀規整的石頭，表麵刻著歪歪扭扭的"夏"字。
    "留著當鎮紙。"沈淮舟不知何時走到身後，耳朵有些發紅，"昨天巡邏撿的。"林夏把石頭揣進兜裏，指尖還殘留著灶灰的溫熱。遠處傳來王研究員催促的喊聲，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笑了。這樣笨拙又直白的心意，倒比任何浪漫都讓人踏實。
    上午的工作是清理北區洞窟積沙。林夏戴著防塵口罩，用小刷子仔細掃去壁畫表麵的浮塵。陽光透過破損的窟頂灑進來，在褪色的飛天裙擺上投下跳動的光斑。突然，她的刷子碰到硬物，挖開積沙一看，竟是個生鏽的鐵皮盒。盒蓋內側貼著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女學生穿著民國校服站在莫高窟前，背後的九層樓還帶著嶄新的朱漆。
    "這是...1930年代的照片。"王研究員激動得眼鏡滑落，"沒想到能在這兒發現！"林夏輕輕擦拭照片，想象著那個女孩站在這裏時的心情。或許和自己一樣，被千年壁畫的魅力震撼，也被守護文明的使命感牽引。鐵皮盒裏還有本日記，字跡被潮氣暈染得模糊，但"願敦煌永存"幾個字依然清晰。
    午休時，炊事班端來摻著野菜的疙瘩湯。戰士們圍坐在洞窟前的空地上，捧著粗瓷碗吃得香甜。不知誰起了個頭，有人開始哼陝北民歌，蒼涼的調子在戈壁上空回蕩。林夏靠著沈淮舟的肩膀，看遠處沙丘被風吹出溫柔的弧線。這樣的時刻，戰火、時空穿越和神秘地脈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隻剩下眼前實實在在的溫暖。
    下午，林夏主動提出幫炊事班做飯。揉麵時，她想起小時候奶奶教的訣竅，特意在麵團裏加了點鹽水。沈淮舟來幫忙劈柴，斧頭落下時木屑紛飛，有片正巧粘在他發梢。林夏踮腳去夠，他卻突然偏頭，溫熱的呼吸掃過她的手背。兩人都愣住，周圍戰士們爆發出善意的哄笑，驚飛了簷下築巢的麻雀。
    傍晚收工後，林夏在井邊洗衣服。月光給莫高窟披上銀紗，洞窟裏透出的煤油燈光暈，讓斑駁的壁畫仿佛活了過來。她搓洗著沈淮舟的軍裝，袖口磨得發白的補丁是自己前幾天縫的。突然有人從身後蒙住她的眼睛，熟悉的皂角香混著硝煙味傳來。"猜猜我是誰？"沈淮舟的聲音帶著笑意。林夏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在掌心輕輕畫了個圈。
    晚飯後，戰士們圍著火堆講故事。有個老兵說起去年冬天剿匪的經曆，聽得小戰士們眼睛發亮。林夏靠在沈淮舟肩頭打盹，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給她披上外套。等她醒來，篝火已快熄滅，其他人都回了帳篷，隻有沈淮舟還醒著，手裏拿著本破舊的《唐詩三百首》，在月光下輕聲念："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回帳篷的路上，林夏抬頭看星空。銀河清晰得仿佛伸手可觸，二十八宿的位置和2025年觀測的分毫不差。沈淮舟的手自然地牽住她，拇指無意識摩挲著她無名指上的戈壁玉戒指。路過存放文物的洞窟時，她想起白天發現的民國日記，突然覺得，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總有人願意為守護這些文明瑰寶，在這荒涼的戈壁紮根。
    夜深人靜時，林夏在日記本上寫道："第二十七天。今天烤焦了三個土豆，學會了擀麵條，發現了1930年代的老照片。原來最珍貴的時光，不是穿越時空的冒險，而是和你一起在窟簷下，把平凡日子過成詩。"寫完她合起本子，聽著沈淮舟在隔壁帳篷均勻的呼吸聲，嘴角不自覺上揚。窗外，莫高窟的風沙依舊在歲月裏流淌，而他們的故事，正在這千年壁畫的注視下，悄然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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