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雲是被一陣劇烈的頭痛和喉嚨裏濃重的血腥味喚醒的。他艱難地睜開眼，視野裏是茅草棚頂歪斜的縫隙和鉛灰色的天空。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著破碎的風箱，肺部火燒火燎，識海深處仿佛被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帶來尖銳的劇痛。精神力徹底枯竭的後遺症，如同跗骨之蛆，幾乎要將他再次拖回黑暗的深淵。
    “呃……” 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掙紮著想動一下手指，卻發現身體沉重得不聽使喚，如同灌滿了鉛水。
    “林門主！您醒了！” 熊威那張寫滿了疲憊、血汙、卻又透著一股詭異亢奮的巨臉瞬間湊到了眼前，震得林牧雲耳膜嗡嗡作響。“您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喝水？小的剛取了山澗的活水！幹淨！” 他手裏依舊捧著那個缺了口的破瓦罐，渾濁的泥水在罐底晃蕩。
    林牧雲艱難地搖了搖頭，他現在隻想安靜地躺到地老天荒。喉嚨幹得冒煙，但他連吞咽的力氣都沒有。
    “仙尊！仙尊保佑！林門主醒了！” 熊威卻像是完成了什麽神聖使命，激動得聲音都在發顫，他放下瓦罐，對著旱廁門口的方向，雙手合十，極其虔誠地拜了拜。
    林牧雲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旺財依舊慵懶地趴在旱廁門口那塊“寶座”上，沐浴著天光。那條瘸腿自然地蜷著，蓬鬆的尾巴微微擺動。它似乎對林牧雲的蘇醒毫無興趣，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但林牧雲敏銳地感覺到，旺財身上那種源自生命層次的、無形的威壓，似乎比之前更加內斂，也更加……深不可測？尤其是那條瘸腿，在陽光下舒展的角度，似乎又自然了一分？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驟然在林牧雲懷中蕩開！
    是蘊靈銅爐！
    林牧雲的心髒猛地一跳！他幾乎是憑借著本能，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掙紮著抬起手，顫抖地摸向懷裏的銅爐！
    入手溫潤，帶著一絲奇異的暖意。爐壁那古樸的暗金雲紋在指尖下流淌著微弱的靈蘊。
    他迫不及待地、極其艱難地低下頭，看向爐內！
    下一刻，林牧雲如同被天雷劈中，整個人瞬間僵住！連識海的劇痛都仿佛被凍結了！
    爐內，濕潤的泥土表麵，那三顆嫩芽依舊頑強挺立。
    但其中一顆！最靠近爐壁的那一顆！它的頂端，那原本嫩綠欲滴的芽尖，此刻……竟然……變了顏色！
    不再是純粹的、充滿生機的嫩綠！
    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混沌之色！
    如同初生的宇宙星璿，深邃、古老、蘊含著無法言喻的沉重與浩瀚！那混沌色的芽尖隻有米粒大小，卻仿佛能吸納周圍所有的光線，在爐口垂落的乳白色靈氣流中，形成一個小小的、吞噬光明的漩渦！一絲絲極其微弱、卻霸道絕倫、仿佛能碾碎萬物的恐怖氣息，正從這混沌色的芽尖中悄然彌漫出來！
    【滴！警告！警告！】
    【目標靈植未知古種幼苗）狀態發生劇烈異變！】
    【幼苗編號：甲】
    【狀態：芽尖異化！屬性突變！】
    【檢測到超高濃度‘混沌源息’核心波動！濃度：0.0001微弱，但本質極高）！】
    【異化原因：未知推測與外部高濃度混沌源息刺激及內部本源極度親和有關）。】
    【異化效果：】
    【1. 生長速率：暴跌至1極度緩慢，能量用於本源蛻變）。】
    【2. 靈性波動：飆升1000本質升華，超越當前界域認知上限）。】
    【3. 附加屬性：？？？混沌侵蝕、本源威壓、空間擾動？需進一步觀察）】
    【警告：該異化狀態極度不穩定！存在不可控風險！請用戶謹慎對待！】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如同警笛在林牧雲混亂的識海中瘋狂炸響！
    混沌芽尖？！本源威壓？！空間擾動？！不可控風險？！
    林牧雲看著爐中那顆散發著混沌微光的嫩芽，再感受著指尖傳來的、那絲仿佛能碾碎他靈魂的微弱威壓，一股寒氣混合著巨大的驚駭和荒謬感，瞬間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猛地想起了昨天！他強行引導茅廁靈氣去澆灌荒地時，精神力透支昏迷前，似乎……似乎感受到香爐裏的嫩芽……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難道……就是那個時候？！旺財那隨意的一尾巴，引動了什麽？還是他強行分流靈氣，刺激了這古種最深處的本源？！
    “仙……仙尊……” 林牧雲下意識地看向旺財，聲音幹澀嘶啞，帶著無法抑製的恐懼。
    旺財終於抬起了眼皮。那雙混沌色的眼睛平靜地看向林牧雲，又極其精準地……落在了香爐裏那顆混沌色的芽尖上。它的眼神裏沒有驚訝，沒有擔憂，隻有一種……近乎俯瞰般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它甚至伸出舌頭，極其優雅地舔了舔自己的鼻尖，仿佛在品評一件……還算有趣的小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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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它再次趴了回去，閉上了眼睛。那股籠罩在混沌芽尖上的無形威壓，似乎……極其微弱地……收斂了一絲絲？但那種源自生命本質的恐怖氣息，依舊如同沉睡的火山，蟄伏在那米粒大小的混沌色之中。
    林牧雲的心沉到了穀底。連旺財都隻是“看看”？這玩意兒……到底是個什麽怪物種子？！
    “林門主！林門主！您快看！” 熊威激動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林牧雲的驚駭。他指著荒坡的方向，巨大的臉上充滿了狂熱和敬畏，“仙跡！真的是仙跡啊！仙尊點化的靈田……顯靈了！”
    林牧雲強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順著熊威的手指望去。
    隻見荒坡上，那片被旺財一爪壓平的圓形硬地邊緣，緊貼著那道光滑如鏡的“田埂”內側，一小塊巴掌大的區域，此刻正散發著……瑩瑩的綠光？！
    不是普通的綠！而是一種……仿佛被稀釋了無數倍、卻又透著勃勃生機的……淡綠色靈光！
    在那片淡綠色靈光籠罩下，幾株寸許高的嫩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搖曳生長！葉片翠綠欲滴，脈絡清晰，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它們貪婪地吸收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林牧雲昨天強行引導逸散的那一點點殘餘），散發出一種與周圍死寂荒蕪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新氣息！
    這就是他昨天拚著精神力透支搞出來的“實驗成果”？那片被熊威稱為“仙跡”的巴掌大靈草地？！
    雖然渺小，但……這確實是靈植！是蘊含靈氣的草！
    【滴！‘聚靈催生實驗性）’任務效果評估中……】
    【實驗區域：荒坡硬地邊緣巴掌大）。】
    【目標：普通雜草種子幹癟）。】
    【效果：在微量‘混沌親和型’精純靈氣逸散稀釋）刺激下，發生微弱靈化變異！】
    【靈化等級：f最低階，蘊含極其稀薄靈氣，具備微弱寧神、祛穢效果）。】
    【實驗結論：成功效果微弱，證明該靈氣對普通植物具有催化靈化潛能）！】
    【任務完成！】
    【獎勵發放：門派聲望+10區域性）！獲得‘靈氣引導經驗微量）’！】
    【用戶：林牧雲】
    【身份：青雲門門主】
    【剩餘壽元：367天23時58分】
    【門派聲望：173區域性）】
    【靈氣引導經驗：1100生疏）】
    冰冷的提示音帶著任務完成的宣告，卻讓林牧雲心頭更加沉重。10點聲望？1點經驗？代價是精神力透支昏迷，以及……香爐裏那顆要命的混沌芽尖！
    這點收獲，與潛在的風險相比，簡直微不足道！
    “林門主！您看！這就是仙尊賜下的靈田啊！” 熊威激動得手舞足蹈，指著那片巴掌大的靈草地，巨大的眼睛裏充滿了狂熱的光芒，“雖然隻有這麽一點！但這是仙田！是仙尊點化的！小的……小的這就去把它供起來！不能讓凡塵玷汙了！” 他說著，就要衝過去。
    “慢著！” 林牧雲趕緊喝止，聲音因為虛弱而顯得有些無力，“別……別亂動！那是仙尊的實驗田！動了仙尊不高興！” 他隻能搬出旺財這尊大神。
    熊威瞬間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臉上狂熱的表情凝固，隻剩下敬畏和惶恐：“是是是！小的魯莽！小的該死！仙尊的實驗田……小的……小的遠遠看著就好！看著就好！” 他連忙後退幾步，對著那片巴掌大的靈草地，如同朝拜聖物般，再次深深地躬身行禮。
    林牧雲看著熊威那副虔誠的模樣，再看看荒坡上那片巴掌大的靈光，又低頭看看懷中香爐裏那顆散發著混沌微光的恐怖芽尖……
    一股巨大的疲憊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他淹沒。這青雲門的畫風，真是越來越詭異了。
    他靠在冰冷的石頭上，閉上眼睛，試圖運轉《青雲基礎吐納訣》恢複一點精神力和真氣。丹田裏那縷細絲幾乎感覺不到，每一次意念流轉都牽扯著識海的劇痛。
    時間在死寂和熊威偶爾壓抑的喘息中流逝。
    日頭漸漸升高，陽光變得有些刺眼。
    林牧雲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嗚……”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點被陽光曬得舒服的哼唧聲再次響起。
    旺財不知何時又抬起了頭。它似乎休息夠了，混沌色的眼睛在廢墟中掃視了一圈。目光掠過林牧雲慘白的臉，掠過香爐裏那顆混沌色的芽尖，掠過遠處荒坡上巴掌大的靈光草地，最後……落在了林牧雲腳邊，那個被丟棄的、沾滿泥汙的破夜壺上。
    那是之前用來種嫩芽的容器，如今被隨意丟在角落。
    旺財的目光在那破夜壺上停留了幾息。然後，它極其隨意地……抬起那條沒瘸的前爪，朝著破夜壺的方向，虛空一抓！
    一股無形的吸力憑空產生！
    那破夜壺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嗖”地一聲飛起，穩穩地落在了旺財的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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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牧雲和熊威都被這動靜驚動，目光聚焦過來。
    旺財伸出爪子，極其嫌棄地用肉墊撥弄了一下那沾滿泥汙的破夜壺，仿佛在確認它的材質。然後，它再次抬起爪子，這一次，爪尖對準了破夜壺那粗糙的壺身，極其隨意地……輕輕一點！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深邃玄奧的混沌氣息，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間從爪尖擴散，掃過整個破夜壺！
    奇跡再現！
    夜壺表麵那層厚重的、如同痂殼般的泥汙和鏽跡，如同遇到了烈日的積雪，瞬間片片剝落！露出了裏麵……一種非金非石、溫潤如玉、隱隱透著暗沉青灰色澤的……奇特本體！壺身上那些粗糙的棱角和缺口的邊緣，瞬間變得圓潤光滑，如同天然形成的奇妙器型！一股極其微弱、卻純粹內斂的土係靈性波動，從這煥然一新的壺體中悄然散發出來！
    這還沒完！
    旺財似乎覺得還不夠。它混沌色的眼睛微微一閃，爪尖再次極其隨意地……在壺底點了一下！
    嗡！
    這一次，混沌氣息更加內斂！
    壺底內部，那粗糙的內壁上，毫無征兆地浮現出幾個極其微小、卻玄奧無比、仿佛天然生成的……混沌色符文！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流轉，散發出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聚攏和蘊養土係靈氣的波動！
    【滴！檢測到混沌天靈根神獸旺財）發動‘物質本源重塑’及‘混沌符籙微縮版）’銘刻。】
    【目標：劣質陶土夜壺無靈性）。】
    【狀態：材質本源強化硬度+200，韌性+150），靈性賦予微弱土係親和），附加微型聚靈蘊土符陣效果：微弱聚集並蘊養土係靈氣，對土係靈植有微弱增益）。】
    【新物品：聚土靈甕低階）】
    【用途：低級靈植培育容器土係靈植效果+10），低級土係聚靈節點微弱）。】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帶著一絲“基操勿六”的淡然。
    林牧雲看著那個煥然一新、散發著溫潤青灰色光澤、壺底隱現玄奧符文的“聚土靈甕”，再看看旺財那一臉“隨手弄個小玩意兒”的表情，心髒已經麻木得跳不動了。點石成金？不，這是點夜壺成靈器！
    旺財似乎對自己的作品還算滿意。它用爪子將聚土靈甕往林牧雲的方向推了推，然後抬起頭，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林牧雲，又極其明確地……用爪子尖指了指荒坡的方向，最後，它的目光落在了香爐裏那顆混沌色的芽尖上。
    它的意思再清楚不過：用這個新壺，裝點荒坡上那塊被它壓平的硬地裏的土，然後……把那顆混沌芽尖移栽過去！
    林牧雲瞬間明白了！這祖宗是覺得香爐的靈性不夠蘊養那顆混沌芽尖了？！要用這加了“聚土符陣”的新壺，裝被它重力場域碾壓過的“仙土”，來種那顆祖宗？！
    一股寒氣再次竄上林牧雲的脊背！這混沌芽尖挪出去……會不會把整個荒坡都給“混沌”了？！
    但他敢說不嗎？旺財的眼神平靜得不容置疑！
    “熊威！” 林牧雲的聲音嘶啞幹澀，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去……去荒坡仙尊壓平的那塊地中央……挖點土……要最中心的土！小心點！別弄髒了！用這個……新壺裝！” 他將旺財推過來的聚土靈甕遞給熊威。
    熊威如同捧著聖物，雙手顫抖地接過那溫潤如玉的青灰色靈甕。他看看這散發著奇異氣息的寶甕，再看看荒坡上那片被仙尊點化的硬地，巨大的眼睛裏充滿了無與倫比的敬畏和使命感！
    “是！林門主！小的……小的這就去取仙土！” 熊威的聲音帶著哭腔般的虔誠，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靈甕，如同捧著整個世界的希望，一步一步，如同朝聖般走向荒坡。
    林牧雲則掙紮著坐直身體，目光複雜地看向香爐裏那顆散發著混沌微光的芽尖。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識海的刺痛，用意念溝通著丹田那縷微弱的真氣，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顆混沌芽尖根部周圍的泥土……
    就在他準備將這顆危險的“小祖宗”移栽到新家時——
    【滴！檢測到用戶門派聲望突破150區域性），‘基礎防禦設施’前置條件滿足。】
    【‘固若金湯初階）’任務進度：5極度緩慢）。】
    【新任務觸發：改良聚靈優化）】
    【任務要求：基於現有‘基礎聚靈陣’及‘茅廁屋頂靈氣’特性，嚐試對聚靈陣節點進行微調或添加輔助材料如：蘊靈古木構件、聚土靈甕），提升靈氣匯聚效率及穩定性提升幅度需大於5）。】
    【任務時限：2天。】
    【任務獎勵：門派聲望+30區域性）！《基礎陣法心得殘）》x1！解鎖‘門派聚靈設施初級優化）’模塊。】
    【失敗懲罰：扣除壽元60天！門派聲望30區域性）！】
    改良聚靈陣？！還要提升5效率？！用那些神木和夜壺？！
    林牧雲看著識海裏那冰冷的新任務，再看看眼前散發著混沌微光的芽尖，再看看荒坡上正虔誠挖土的熊威……
    一股巨大的、被係統和神獸聯手逼上絕路的悲憤感，混合著荒坡上那片巴掌大靈草地帶來的微弱希望，如同冰火交織，狠狠衝擊著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他猛地閉上眼睛，發出一聲無聲的、充滿了疲憊和瘋狂的呐喊：
    “這日子……真他媽沒法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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