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色道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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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瞬間纏繞住雲舒的心髒,勒得她幾乎窒息。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不能發出一絲聲響。那兩個灰衣探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在下方那片灌木叢邊緣徘徊、搜索,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每一寸土地,每一塊岩石。
時間仿佛凝固了。鬆濤聲、鳥鳴聲似乎都消失了,整個世界隻剩下雲舒自己狂亂的心跳和那兩個探子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的輕微沙沙聲。
其中一個探子拿著羅盤狀的東西,眉頭緊鎖,反複調整著方向,似乎受到了某種幹擾,顯得有些煩躁。另一個則警惕地握住了腰間的短刀刀柄,目光如電,不斷掃視著雲舒藏身的這片大青石區域。
雲舒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皮靴上沾染的泥土和草屑,感受到那冰冷視線掃過石麵時帶來的刺骨寒意。她蜷縮在青石凹陷的陰影裏,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連眼珠都不敢轉動一下,隻有額角不斷沁出的冷汗滑落,滴在粗糙的石麵上,留下一個深色的圓點。
怎麽辦?跑?絕對跑不過這兩個身手矯健的探子!硬拚?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和半吊子符籙,對付明心還行,對上這種明顯見過血的精銳,就是找死!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目光焦急地掃過四周。身下這塊大青石雖然能暫時遮蔽身形,但對方隻要再靠近幾步,或者換個角度,就能輕易發現她!唯一的生路似乎隻有……
雲舒的目光猛地鎖定在青石後方不遠處,一叢長得異常茂密、幾乎有一人高的荊棘叢!那片荊棘刺長而尖利,密密麻麻糾纏在一起,形成一道天然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屏障。荊棘叢後麵,就是更陡峭的山坡和更濃密的樹林。
拚了!
就在那個拿著羅盤的探子似乎確定了方位,抬腳朝著大青石這邊邁步的瞬間,雲舒動了!
她沒有選擇立刻衝向荊棘叢,那樣目標太大。她像一條受到驚嚇的壁虎,身體緊貼著粗糙的石麵,手腳並用,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動作幅度,悄無聲息地從青石的另一側滑了下去!
動作輕盈迅捷,落地時隻發出極其輕微的“噗”一聲,被鬆濤聲完美掩蓋。
“嗯?”那個握刀的探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異樣的氣流波動,猛地轉頭看向青石方向,眼神銳利如刀。
雲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體緊緊貼住冰冷的岩石背麵,屏住呼吸,連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探子狐疑地盯著大青石看了幾秒,沒發現異常,又側耳聽了聽,這才稍稍放鬆了握刀的手,對著同伴搖了搖頭。
雲舒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她不再猶豫,身體如同離弦之箭,朝著那叢荊棘猛撲過去!她沒有試圖從荊棘上方躍過,那會暴露身形。她選擇了最直接、也是最痛苦的方式——貼著地麵,從荊棘叢最下方相對稀疏的根部空隙裏鑽!
“嗤啦——!”
尖利的荊刺瞬間撕裂了她單薄的道袍,狠狠劃破了她手臂和腿側的皮膚,火辣辣的刺痛感傳來。但她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用盡全身力氣向前猛衝!
“誰?!”荊棘叢被劇烈晃動的聲響終於驚動了探子!兩人同時厲喝,短刀瞬間出鞘,寒光閃閃,朝著荊棘叢這邊疾撲而來!
雲舒顧不上疼痛,手腳並用,終於在探子撲到荊棘叢前的刹那,狼狽不堪地從另一側鑽了出來!她甚至來不及回頭看一眼,也顧不上辨別方向,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跑!回道觀!
她拔腿就朝著道觀的方向,在崎嶇不平的山坡上亡命狂奔!身後,是荊棘被蠻力劈砍、枝葉斷裂的刺耳聲響和探子憤怒的吼叫:
“站住!”
“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尖銳的破空聲自身後襲來!雲舒憑著本能猛地向旁邊一撲!
“奪!”一支閃著寒光的弩箭擦著她的肩膀飛過,狠狠釘在她前方一棵鬆樹的樹幹上,箭尾嗡嗡顫抖!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雲舒嚇得魂飛魄散,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隻受驚的兔子在林間瘋狂穿梭,利用樹木和岩石作為掩護。
“這邊!圍過去!”探子的呼喝聲緊追不舍,如同跗骨之蛆。腳步聲、樹枝折斷聲、弩箭破空聲在身後交織成一張死亡的大網。
道觀那熟悉的灰瓦飛簷終於出現在視野盡頭!希望就在眼前!
“快來人啊!有探子!後山有探子!”雲舒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奔跑而尖銳變調。
然而,就在她距離道觀那低矮的後牆隻有不到百步之遙時,異變陡生!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如同山崩地裂,猛地從道觀正門方向傳來!那巨大的聲浪衝擊著耳膜,腳下的地麵都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緊接著,是無數戰馬嘶鳴、鐵甲碰撞的鏗鏘聲、沉重而整齊的腳步聲如同悶雷般滾滾而來!伴隨著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聲和一聲冷酷到極致的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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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旨!青崖觀藏匿叛逆,意圖不軌!奉旨清剿!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
“殺——!!!”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如同海嘯般瞬間吞沒了整個道觀!刀劍交擊的刺耳銳響、淒厲的慘叫聲、房屋倒塌的轟鳴聲……各種可怕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如同地獄的喪鍾,狠狠敲在雲舒的心上!
她猛地刹住腳步,難以置信地望向道觀的方向,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晚了!已經晚了!官兵不是在山下!他們已經攻破了山門!
“不……師父……師弟……”巨大的恐懼和絕望瞬間攫住了她,讓她渾身冰冷,手腳發軟。
“在那!抓住她!”身後的追兵也逼近了!弩箭的破空聲再次響起!
雲舒猛地一咬舌尖,劇痛讓她從絕望中驚醒!她不能死在這裏!她要回去!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她爆發出最後的力量,朝著道觀側麵的圍牆豁口衝去!那裏有一處年久失修形成的坍塌,是她平日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
她像瘋了一樣衝進豁口,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
豁口內側的庭院裏,已經變成了修羅屠場!
幾個平日裏在廚房幫廚、性格溫順的雜役道人,此刻倒在血泊之中,身體被長矛洞穿,鮮血染紅了青石板。一個熟悉的背影——嚴厲卻總給她留飯的掌勺師叔,正揮舞著一把沉重的鐵鍋鏟,怒吼著衝向一個披甲執銳的士兵。
“我跟你們拚了!”
噗嗤!
雪亮的刀光閃過!掌勺師叔的頭顱高高飛起,溫熱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開來,有幾滴甚至飛濺到了雲舒慘白的臉上!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硝煙和塵土的氣息,瞬間衝入鼻腔,令人作嘔。
“師叔——!”雲舒目眥欲裂,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在胸腔裏爆發!
“還有一個!在這邊!”她的尖叫聲暴露了自己。幾個正圍殺其他道人的士兵聞聲,立刻調轉刀鋒,如同嗜血的鬣狗般朝著豁口這邊撲來!猙獰的麵甲下,是冰冷無情的眼神。
雲舒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頭頂,恐懼被滔天的怒火取代!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彎腰撿起地上師叔掉落的、沾滿鮮血的鐵鍋鏟,雙手死死握住,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朝著衝來的士兵發出淒厲的怒吼:
“滾開!”
就在這時,一道瘦小卻熟悉的身影猛地從旁邊一堵斷牆後撲了出來,死死抱住了衝在最前麵那個士兵的腿!
“師姐快跑——!”是明心!他稚嫩的臉上沾滿了淚水和血汙,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卻死死抱著士兵的腿不撒手,用盡全身力氣嘶喊著。
“明心!”雲舒肝膽俱裂!
那被抱住的士兵眼中凶光一閃,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長刀!
“不要——!”雲舒發出絕望的嘶吼,不顧一切地舉起沉重的鍋鏟向前衝去,想要阻止那落下的屠刀!
然而,太遲了!
冰冷的刀鋒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寒芒,狠狠斬落!
噗!
溫熱的液體如同暴雨般噴濺而出,瞬間染紅了雲舒的視野!那鮮紅滾燙的液體,星星點點,如同最刺目的烙印,濺滿了她青灰色的道袍前襟!
明心小小的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那雙圓睜的、還帶著驚恐和最後一點希望的眼睛,死死地望著雲舒的方向。
整個世界仿佛在雲舒眼前崩塌了。時間凝固,聲音消失,隻剩下那刺目的鮮紅和明心倒下的身影,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她握著沉重鐵鍋鏟的雙手,僵硬得如同石雕,冰冷的觸感從掌心蔓延至全身。
“小雜種!”那士兵一腳踢開明心軟倒的身體,甩了甩刀上的血珠,猙獰的目光鎖定了呆立當場的雲舒,“下一個就是你!”
沉重的腳步踏著染血的石板,帶著死亡的壓迫感,一步步逼近。另外幾個士兵也獰笑著圍攏過來,雪亮的刀鋒反射著殘酷的陽光。
雲舒的大腦一片空白,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如同岩漿在體內奔湧,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染血的刀尖離自己越來越近,冰冷的殺意幾乎凍結了她的呼吸。
就在那士兵獰笑著舉起長刀,刀鋒即將落下的瞬間——
“住手。”
一個冰冷、低沉、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聲音,如同金鐵交鳴,突兀地響起,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的喊殺和喧囂。
那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幾個舉刀的士兵動作瞬間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們臉上的獰笑迅速褪去,換上了敬畏和惶恐,齊刷刷地單膝跪地,垂下頭顱:“陛下!”
雲舒茫然地、如同提線木偶般,順著聲音的方向,緩緩地、僵硬地抬起頭。
庭院入口處,殘破的月洞門下,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披玄色重甲,甲葉在陽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如同蟄伏的凶獸鱗片。他身形極其高大挺拔,站在一地血腥狼藉之中,宛如一座亙古矗立的黑色鐵塔,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並未戴頭盔,一頭墨黑的長發被一根簡單的玉簪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冷峻的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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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麵容深刻如同刀削斧鑿,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眼瞳是極深的墨色,此刻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庭院中的一切,眼神裏沒有任何溫度,隻有一種掌控一切的漠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審視。
他並未看那些跪地的士兵,也未看滿地的屍體。他那雙冰冷如寒淵的眸子,穿透彌漫的血腥和煙塵,精準地、牢牢地鎖定在了雲舒的臉上。
確切地說,是鎖定在她那雙因為巨大的悲痛和憤怒而圓睜的、蒙著淚光卻依舊清亮倔強的眼睛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蕭衍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一寸寸地刮過雲舒沾滿血汙和淚痕的臉頰,掠過她因為緊握鍋鏟而指節發白的雙手,最終,再次落回她那雙倔強不屈的眼睛裏。
他臉上的漠然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裂痕。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極其複雜的東西在翻湧——是震驚?是難以置信?是某種塵封記憶被粗暴掀開的刺痛?最終,所有翻湧的情緒都被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偏執的暗流所取代。
他邁開腳步,沉重的戰靴踏過黏稠的血泊,發出令人心悸的“啪嗒”聲,一步一步,朝著呆立如木偶的雲舒走來。每一步都像踩在雲舒的心尖上。
周圍的廝殺聲似乎都遠去了,整個世界隻剩下這個一步步逼近的玄甲帝王和他身上散發出的、令人窒息的威壓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
蕭衍在雲舒麵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他緩緩抬起手,那隻戴著玄鐵護臂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卻冰冷得如同鐵石。
他伸出兩根手指,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強硬而精準地捏住了雲舒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迎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翻湧著瘋狂漩渦的墨瞳。
四目相對。
近在咫尺的距離,雲舒甚至能看清他眼底深處那抹令人心悸的赤紅,以及那壓抑到極致、仿佛隨時會噴薄而出的……某種近乎偏執的熾熱。
他的指尖冰冷刺骨,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俯視著她,薄唇微啟,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寒風,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雲舒瀕臨崩潰的神經上:
“像……”
“太像了……”
“朕死去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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