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
    腐朽的木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被緩緩推開一線。高無庸側著身子，無聲無息地閃了進來，又迅速將門掩上，隔絕了外麵午後刺目的陽光。殿內瞬間陷入一種陰冷、昏暗、彌漫著淡淡黴味和……一絲揮之不去的甜腥氣息的境地。
    明慧蜷縮在角落裏一堆發黴的稻草上。她身上的華服早已被換成了粗糙肮髒的灰色囚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暗紅汁液腐蝕出的黑斑如同醜陋的烙印，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猙獰。她頭發蓬亂如草，臉上汙穢不堪，雙目呆滯無神，口中念念有詞，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涎水順著嘴角滴落在肮髒的衣襟上。
    高無庸皺了皺眉，揮手驅散鼻尖那股若有若無的甜腥氣源自她身上殘留的藤蔓汁液）。他走到明慧麵前幾步遠停下，並未靠得太近。兩個麵無表情、氣息沉凝的太監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後。
    “麗妃娘娘。”高無庸尖細的聲音在死寂的殿內響起，帶著一種公式化的冰冷，“陛下口諭，讓老奴來問您幾句話。”
    明慧毫無反應，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地上的稻草。
    高無庸也不在意，自顧自地，如同宣讀判決般清晰地說道：“明崇儼通敵叛國，罪證確鑿，已下詔獄。三日後，明府三族男丁，午門問斬。女眷沒入官奴。”
    “嗬……”蜷縮的明慧身體猛地一顫！喉嚨裏發出一聲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她呆滯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目光似乎聚焦了一瞬，落在高無庸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她早已破碎的心神。
    “……父親……斬……”破碎的音節從她齒縫間擠出，帶著劇烈的顫抖。
    “是。”高無庸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娘娘您，身為明氏嫡女，勾結北狄黑巫，獻邪藥，種妖藤，意圖謀害帝後，罪同謀逆。陛下念及舊情，賜您……全屍。”
    “全……屍……”明慧重複著這兩個字，身體篩糠般抖了起來，空洞的眼睛裏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極致的恐懼！她猛地抱住頭，發出淒厲不似人聲的尖叫：“不——！我不要死！陛下！陛下饒命！都是父親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啊！”
    她語無倫次地哭喊起來，涕淚橫流，掙紮著想往前爬，卻被身後如影隨形的太監輕易按住。
    高無庸冷眼看著她崩潰的醜態，眼中沒有絲毫憐憫。他向前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誘供般的蠱惑：“娘娘，想要活命，也不是全無機會。告訴咱家，明崇儼……除了北狄，還和朝中哪些人有勾結？兵部？戶部？還是……宮裏？”
    他緊緊盯著明慧的眼睛，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反應。明崇儼倒台，其黨羽盤根錯節，陛下要的是連根拔起！麗妃雖然瘋了，但或許還能榨出最後一點有用的東西。
    “勾結……勾結……”明慧眼神渙散，似乎被“活命”兩個字刺激，又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混亂。她神經質地啃咬著肮髒的手指，喃喃自語：“蟲子……好多蟲子……在信裏爬……黑色的信……給……給……”
    她突然停住，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詭異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清明！她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高無庸，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混合了怨毒和瘋狂的笑容，聲音嘶啞尖銳：
    “高無庸……你這條老狗……你以為……你幹淨嗎？”
    “陛下……陛下枕邊的安神香……味道……可還喜歡？”
    “那‘引魂香’……可不光……光在……我的膏裏……”
    轟——！！！
    如同平地驚雷！
    高無庸那張萬年不變、如同麵具般的老臉，瞬間血色盡褪！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陛下枕邊的安神香？！
    引魂香？！
    這瘋婦在說什麽？！難道……難道明崇儼那個老賊，竟然膽大包天到……連陛下的貼身之物也敢下手？！而他高無庸，作為掌管皇帝起居的大太監，竟然……竟然毫無察覺？！
    巨大的驚駭和被點破的恐懼，如同兩隻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高無庸的咽喉！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撞在了身後太監的身上！
    “你……你胡言亂語什麽！”高無庸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平穩，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尖銳和顫抖！他眼中殺機暴漲，厲聲道：“瘋婦！死到臨頭還敢汙蔑君上！構陷咱家！給咱家掌嘴！”
    身後一個太監立刻上前，掄起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在明慧臉上！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死寂的冷宮中回蕩。明慧被打得頭歪向一邊，嘴角溢血，臉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掌印。但她卻如同感覺不到疼痛，反而爆發出一陣更加癲狂、更加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怕了！老狗你怕了！”
    “晚了……都晚了……”
    “香……早就點上了……蟲子……鑽進去了……”
    “陛下……雲舒……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都得死！哈哈哈！都得給我陪葬——！”
    她瘋狂地掙紮著，嘶吼著，汙言穢語和惡毒的詛咒如同噴濺的毒液，充斥了整個冷宮！
    高無庸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死死盯著那個徹底陷入癲狂的女人。明慧最後那幾句話，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他心裏！是瘋話？還是……死前的真實吐露？
    “堵上她的嘴！嚴加看管！…任何人不得靠近！”高無庸的聲音如同從牙縫裏擠出，帶著前所未有的狠戾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他不敢再多留一秒，幾乎是逃也似地衝出了這間充滿瘋狂與不祥氣息的冷宮。
    沉重的殿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隔絕了明慧那如同惡鬼般的狂笑和詛咒。
    高無庸站在冷宮外刺目的陽光下，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明慧最後那幾句如同魔咒般的話語，反複在他腦海中回蕩。
    “陛下枕邊的安神香……”
    “引魂香……”
    “蟲子……鑽進去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緩緩爬上後頸。他猛地打了個寒顫，抬頭望向養心殿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疑和……恐懼。
    喜歡我一個道姑，怎麽就成了皇後？請大家收藏：()我一個道姑，怎麽就成了皇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