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椒房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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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衍的“多慮”,很快便以另一種形式得到了印證。
    他蘇醒後第一次臨朝,雖未正式坐回龍椅,隻在丹陛之側設了軟座旁聽,但帝王的威儀和蘇醒本身帶來的震懾力,依舊讓朝堂氣氛為之一肅。然而,這肅穆之下,暗流更加洶湧。
    議及北境戰事,兵部尚書稟報軍需消耗巨大,請求加征戰時特別稅賦以充國庫。這提議立刻得到了部分世家官員的附和。
    “陛下,金狼王庭來勢洶洶,曠日持久,國庫確已捉襟見肘。加征稅賦,雖不得已,然為社稷計,當行權宜。”崔琰出列,言辭懇切,憂國憂民之態十足。
    蕭衍臉色蒼白,靠坐在軟椅上,氣息依舊虛弱。他剛想開口,一陣熟悉的、源自心口薯藤龍紋的虛弱感和隱痛便悄然襲來,讓他呼吸微窒。
    就在這微妙的停頓間,珠簾之後,雲舒清冷的聲音響起:
    “加征稅賦,無異於剜肉補瘡。戰時盤剝黎庶,動搖國本,此乃下策。”
    崔琰立刻轉向珠簾方向,躬身道:“娘娘宅心仁厚,體恤黎庶,老臣感佩。然軍國大事,耗費靡巨,若無開源,恐難為繼。不知娘娘……可有良策?”話語恭敬,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他倒要看看,這位皇後,除了用薯粉變鎧甲,還能變出什麽來!
    朝堂目光再次聚焦。
    雲舒的聲音平靜無波:“工部匠作監新製‘金鱗甲片’工藝已熟,可授權民間可靠作坊代工部分非核心部件,朝廷以平價收購,既增產量,亦活民力。”
    “西山‘青玉薯粉’壓縮幹糧製法成熟,可由戶部牽頭,在北境受災州縣設立官坊,招募流民製糧,以工代賑,所產幹糧就地供應軍需,省卻轉運耗費。”
    “另,本宮已命西山藥圃,將部分‘清心符’、‘止血符’基礎繪法,擇可靠道觀及醫館傳授,由其製作符箲,朝廷統一采買,充實邊軍及地方醫署。”
    三條策略,條理清晰,將薯粉、符箲、藥圃的成果,轉化為惠及民生、充實軍需、穩固後方的實際政策。既開源,又不傷民本,更將皇後的影響力,從西山一隅,悄然滲透到更廣闊的民間和道門、醫家體係!
    朝堂一片寂靜。崔琰臉色微變,他身後的世家官員們更是麵麵相覷,眼中充滿了震驚和忌憚。這哪裏是皇後?這分明是操持國政、布局深遠的大國手!她手中的籌碼,已遠非他們能想象!
    “皇後所言,甚善。”蕭衍壓下心口的不適,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讚許的笑意,目光掃過崔琰等人,“諸卿以為如何?”
    世家官員們啞口無言。雲舒的策略,切中要害,無懈可擊。
    “臣……附議!”兵部尚書率先響應。
    “臣附議!”寒門官員紛紛跟進。
    崔琰等人隻能無奈躬身:“娘娘聖明,臣等……附議。”聲音幹澀無力。
    一場看似針對加稅、實則試探皇後底線與能力的朝議,在雲舒輕描淡寫的布局中落下帷幕。珠簾之後,雲舒沉靜依舊,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蕭衍看著她模糊的身影,心中卻翻湧著複雜的情緒。她的才能,她的遠見,讓他自豪,卻也讓他感到一絲……被光芒掩蓋的黯然。尤其是在他如此虛弱的時刻。
    退朝後,蕭衍回到椒房殿偏殿,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心口龍紋的隱痛也再次清晰。雲舒跟在他身後進來,習慣性地便要上前為他渡入靈氣。
    蕭衍卻在她靠近時,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這一次,力道很大,帶著一種壓抑的煩躁和……不甘。
    “雲舒!”他盯著她,眼神灼熱而複雜,“你告訴朕!這江山,這朝堂,在你眼中,是否隻是一盤更大的棋局?而朕……是不是也隻是你棋盤中,一顆比較重要的棋子?”他的聲音帶著喘息,心口的龍紋因情緒激動而微微發燙,似乎在呼應著他的質問。
    雲舒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抬眸對上他眼中翻騰的怒意、脆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她能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滾燙溫度,也能感受到他龍紋深處那因力量失衡而帶來的痛苦和不安。
    他怕了。怕自己成為無用之人,怕她所做的一切,真的隻是出於“道途”而非其他。
    殿內氣氛陡然凝滯。高無庸早已識趣地退了出去。
    雲舒沉默地看著他,青焰流轉的眸子裏映著他蒼白而激動的臉。許久,她手腕微動,一股柔和的青木靈氣從腕間滲出,並非掙脫,而是如同溫潤的水流,緩緩包裹住他緊攥的手,也安撫著他心口躁動的龍紋。
    那靈氣帶來的舒適感讓蕭衍緊繃的力道微微一鬆。
    “陛下,”雲舒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他耳中,“棋盤之上,唯有勝負。而臣妾所做一切,隻為山河無恙,黎庶安康。”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他因激動而起伏的胸口,“至於陛下……”
    她手腕輕輕翻轉,反客為主,主動握住了他滾燙的手。溫涼的指尖按在他心口那青金色的薯藤龍紋之上,精純的靈氣緩緩渡入,撫平那躁動的不安。
    “陛下是執棋之人,亦是這山河本身。”她的聲音低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龍紋在此,地脈相連。陛下安,則山河安。”
    執棋之人……山河本身……
    蕭衍怔怔地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感受著心口那被溫涼指尖按住的龍紋上傳來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以及她話語中那份沉甸甸的、超越了個人的責任與守護。那股煩躁和不甘,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複雜的情緒。
    他緩緩鬆開了手,任由她溫涼的指尖停留在心口,帶來令人貪戀的安寧。他閉上眼,疲憊地靠回軟枕,嘴角卻勾起一抹極淡、極苦的笑意。
    原來在她心中,他早已不是孤懸九天的帝王,而是與這山河大地、與她守護的道途,血脈相連、命運與共的存在。這認知,讓他心安,卻也讓他……更加沉淪。
    椒房殿內,帝後無言。唯有心口交疊的手,與那蔓延的青金龍紋,無聲訴說著比朝堂博弈更加深邃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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